設置
書頁

第617章 楊戩的裁決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天庭的法旨,終究還是來了!

  煌煌法旨,攜凜冽天威與徹骨殺意,瞬間席卷了整座涇河龍宮!

  旨意如刀,字字誅心!

  無數水族,驚恐萬狀,瑟瑟而抖,皆縮于角落,連大氣也不敢喘。

  宮闕深處的珍奇異獸,亦發恐懼悲鳴,縮于珊瑚叢內。

  巡游之蝦兵蟹將,僵立當場,鱗甲下骨節因驚懼而咯咯作響。

  連那搖曳生姿之明珠藻叢,亦似失了光彩,光華黯淡。

  偌大的涇河水府,頃刻間為令人窒息之死寂與絕望所籠罩。

  如今的司法天神,正是那手持三尖兩刃刀、額生神目、威震三界的二郎顯圣真君——楊戩!

  不過。

  捉拿區區一個下界“假渭河龍王”敖鼉潔,還不值得楊戩親自前來。

  此番奉旨前來的捉拿假渭河龍王敖鼉潔的,正是楊戩麾下得力干將——梅山六兄弟中的康安裕與張伯時!

  更有那獠牙森然、神目如電的嘯天神犬隨行壓陣!

  康安裕與張伯時,二人身著亮銀甲胄,手持明晃晃的法器,面無表情,目光如電。

  其身后,是一列列金甲耀目、殺氣騰騰的天兵天將,陣列森嚴,神光赫赫,已將水府所有出口封得如同鐵桶,肅殺之氣彌漫四方。

  牙尖嘴利,目光森冷的嘯天神犬,它那銳利的視線穿透水波,牢牢鎖定著魂不附體的小鼉龍。

  假渭河龍王敖鼉潔,罪證確鑿:其僭越神位,代掌渭河卻玩忽職守;更膽大包天,不僅私改了天庭敕令的降雨時辰,竟還擅自增加了降雨點數,遠超敕令所限的“四尺四寸”!

  最終釀成滔天洪水。

  滔天洪水因此席卷南贍部洲人族的帝都長安,致使生靈涂炭,繁華人族帝都淪為澤國。

  其罪一曰“瀆職”,二曰“藐視天規”,三曰“禍亂人間”……

  數罪并罰,當上剮龍臺受千刀萬剮之刑!

  康安裕一步踏前,目光如刀,直射癱軟在地的小鼉龍,聲音冰冷:

  “假渭河龍王敖鼉潔,敕旨在此。”

  “你的時辰到了,隨吾等上路吧!”

  言罷,他一揮手,身后如狼似虎的天兵,手持纏繞縛龍符文之捆仙鎖鏈,嘩啦啦抖開,寒光凜冽,便欲上前鎖拿癱軟在地的小鼉龍。

  “不!不要抓我的潔兒!”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嘯響起。

  涇河龍后如同護雛的母獸,雙目赤紅,不顧一切地撲到小鼉龍身上,用她那纖弱卻決絕的身軀將兒子死死護住,涕淚橫流:

  “要抓就抓我!放過我的潔兒!”

  涇河龍后的珠釵散亂,華服沾泥,往日的雍容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母親絕望的悲鳴。

  此時此刻。

  涇河龍王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兒子恐懼的哀嚎,都像利刃剮著他的心。

  但他遠比涇河龍后清醒。

  他此刻哪敢有半分阻攔的念頭?

  阻攔司法天神府執法,形同謀逆造反!

  如今死一個或許還能保全血脈。

  若敢阻攔,惹怒天庭,便是滿門抄斬,涇河龍族一脈將絕于今日!

  在涇河龍后撕心裂肺的哭喊與小鼉龍恐懼的哀嚎聲中。

  涇河龍王猛地閉上眼睛,復又豁然睜開!

  那雙渾濁的龍目中,此刻竟迸射出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光芒!

  他一步踏出,穩穩當當擋在了妻兒身前,對著手持敕旨、正要下令拿人的康安裕,深深躬身作揖,言道:

  “康將軍!請……且慢!”

  康安裕濃眉驟然鎖緊,手按腰間刀柄,沉聲喝道:

  “涇河龍王,你待如何?莫非想阻攔司法天神府執法?”

  “刷、刷、刷!”

  語音落下,其后天兵齊齊踏前一步,一齊拔刀,刀鋒閃爍寒光,直直指向涇河龍王。

  只待康安裕一聲令下,便將涇河龍王拿下。

  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在涇河龍王身上。

  “不敢!”

  涇河龍王連忙將腰身彎下,幾乎垂地,佝僂如垂暮老樹。

  涇河龍王彎著腰,向康安裕求情道:

  “吾兒鼉潔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其罪當誅,老龍……絕無怨言!”

  “天威煌煌,法理昭昭,理應如此。”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失魂落魄的兒子,眼中痛楚更甚:

  “只是,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

  “此事禍根,皆因老龍治家不嚴,教子無方!溺愛驕縱,致其年幼無知,釀此滔天之禍!”

  “罪責全在老龍一身!”

  “吾兒年幼無知,受人蠱惑……老龍愿替子領罪!隨諸位天神……前往天庭的剮龍臺……伏法受刑!”

  “只求……只求諸位天神開恩,饒這無知小兒一命!”

  為了保全這闖下滅門之禍的幼子血脈,這位曾統御長安八河、號令風雨,威風八面的司雨大龍神,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父為子死!

  以己之身,代子受過,替子赴那千刀萬剮之刑!

  那慘烈的、以命換命的悲壯父愛,竟如一股無形的暖流,讓那肅殺如寒冰的天兵陣列也為之微微一滯。

  康安裕眉頭緊鎖,展開手中那卷金光流轉、天威赫赫的玉帝敕旨,指著上面清晰的文字,對涇河龍王沉聲道:

  “涇河龍王,你且看清楚了!”

  “此乃玉帝親頒法旨!”

  “這法旨之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我們要捉的是渭河龍王‘敖鼉潔’,不是你涇河龍王‘敖淵’。”

  “職責所在,恕難通融!”

  涇河龍王抬起頭,直視康安裕的目光,向康安裕懇求道:

  “康將軍!牛尚有舔犢之情,何況我等龍乎?”

  “為人父者,此世間最痛……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

  “我龍族和人族不同,龍族壽命悠長,能活數萬年甚至更久,龍族百年破殼,五百年鱗變,一千年方生龍角。”

  “吾兒鼉潔,今年雖虛歲六百,然在龍族的漫長壽元之中……尚屬幼沖稚子,如春日之新芽,未經風雨。”

  “他懵懂無知,心性未定,受人蠱惑,方鑄此大錯!”

  “我子有罪,罪在我身。”

  “是我沒管教好他。”

  “老龍……愿上那剮龍臺,受千刀萬剮之刑,為我子擔下此責。”

  “只求能以我之身死,以儆效尤,警醒三界諸神,莫要重蹈覆轍。”

  父愛如山,不似母愛之柔婉,常常體現在日常的噓寒問暖、細致關懷中。

  父愛如山,不常以熱切之態顯于外,卻在關鍵時刻為子女遮風擋雨,提供最可靠的支撐。

  康安裕看著涇河老龍王眼中那份不惜一切的父愛,心頭也是一震,不由長嘆一聲:

  “唉……老龍王,你的心意,康某……明白。”

  “人間有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話鋒一轉,語氣復歸肅然:

  “然,法不容情。”

  “敖鼉潔之罪,乃敖鼉潔之罪。”

  “豈能轉嫁于你,讓你承擔?”

  “若今日為你開了此例,法理何在?天威何存?這三界秩序,豈非瞬間崩壞?”

  涇河龍王見康安裕言語間似有一絲松動,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連忙再上前一步。

  涇河龍王的聲音更加懇切,聲音顫抖道:

  “康將軍,我聽聞,二郎顯圣真君……當年也曾是家中幼子。”

  “二郎顯圣真君之父楊君,當年在灌江口,也為護二郎顯圣真君而死。”

  “二郎顯圣真君,當明白我的心意。”

  “老龍斗膽,懇請康將軍將此情此心,轉達二郎顯圣真君!請……真君裁決!”

  言至此處,涇河龍王敖淵聲音哽咽,老淚縱橫:

  “吾父子二人……在此……靜候真君法諭!”

  言至此處,涇河龍王敖淵已是泣不成聲,身軀在巨大的悲慟與壓力下微微搖晃。

  康安裕與身旁的張伯時對視一眼,眼神中皆有復雜難明之色。

  張伯時壓低了聲音,憂慮道:

  “康大哥,敕旨上寫得清清楚楚是捉拿‘假渭河龍王敖鼉潔’。”

  “我們若帶回去個‘涇河龍王敖淵’……這如何向上交代?”

  “豈不是讓二爺……難做?”

  康安裕凝視著老龍王眼中那股不惜引頸就戮,也要保全幼子的懇切目光,心中五味雜陳。

  他又憶起楊戩父親楊天佑的往事,再瞥一眼老龍王身后那嚇得癱軟如泥、瑟瑟發抖的“罪魁禍首”小鼉龍,心中亦是千回百轉。

  他深知自家二爺自執掌司法天神府以來,并非一味嚴苛無情,亦曾力排眾議,修改諸多不合情理之舊規。

  康安裕沉吟片刻,終于下定決心,長嘆一聲:

  “罷了……二爺執掌司法以來,所行所斷,常有深意。”

  “此事……非同小可,已非我等所能決斷。”

  “我即刻上天,將涇河老龍王之意,稟報二爺定奪!”

  他轉向張伯時,鄭重囑咐:

  “張兄弟,你帶人……在此守候,務必……看顧好。”

  “勿走了人。”

  張伯時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嗯,我知道,你且放心去。”

  康安裕不再多言,身上神光暴漲,化作一道熾白流光,瞬間沖破涇河水府禁制,撕裂幽暗水波,直沖天庭司法天神府而去!

  張伯時揮手布防,手一揮,天兵陣列再次收縮,將涇河水府圍得鐵桶一般,一只魚蝦也別想跑出去。

  天界。

  巍峨森嚴的司法天神府內,一片靜謐。

  方不久前,楊戩與那桀驁不馴、名震三界的“齊天大圣美猴王”有一場撼天動地之切磋。

  其戰之激烈,余波猶存,空氣中尚彌漫著未散之法力漣漪,似在訴說著方才戰斗的驚心動魄。

  此時此刻。

  孫悟空已經離去。

  玄玉案后。

  司法天神楊戩正闔目凝神,運功調息。

  三尖兩刃刀靜靜倚在一旁,刃鋒流轉著冷冽寒光,映照著主人沉靜的面容。

  楊戩額間天眼閉合,似在平息體內翻涌的法力,又似在梳理紛繁復雜的案牘。

  “二爺……”

  康安裕快步走入殿中,躬身行禮,將涇河水府發生的一切,尤其是涇河龍王敖淵甘愿替子赴死的懇求和父子情狀,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稟報給了楊戩。

  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香爐中一線青煙裊裊,時間仿佛凝固。

  唯有那清冷的玉案倒映著司法天神那如雕塑般的身影。

  康安裕屏息垂手而立,不敢打擾。

  楊戩依舊閉著眼,但那握著玄玉扶手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康安裕提到“楊君為護子而死”時,他的眉心似乎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似有往事涌上心頭。

  昔日。

  灌江口畔,風雨如晦。

  父親楊天佑那決然擋在年幼自己身前,面對漫天金甲神將時,那單薄卻如山岳般偉岸而絕望的背影……

  沒有父親的保護,恐怕年幼的自己,當時就已經被一眾天兵天將所斬殺……

  那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種為了骨肉血脈可以燃盡一切、包括生命的熾熱情感。

  縱使千年已過,位極天神,執掌天規,那份源自血脈深處的痛楚與感同身受,依舊如昨日重現,刻骨銘心!

  有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也有人用童年去照亮一生。

  父親那一刻的守護與犧牲,早已成為楊戩內心深處不可磨滅的烙印。

  良久。

  “哎……”

  一聲極輕的嘆息,在空曠寂靜的大殿中幽幽響起: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法和情,猶如天平兩端,總難取舍。

  冰冷的律條與滾燙的人倫親情,其間的千鈞之重,唯有執掌者方能深切體會。

  而一個人要當司法天神,免不了要“心硬血冷”。

  楊戩沉默了許久,權衡著天條與人倫、律法與親情的千鈞之重。

  良久。

  楊戩緩緩睜開眼。

  那雙洞察三界、明辨是非的天眼之中,不再是慣常的冰冷與銳利,而是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神色。

  有對律法的堅持,有對親情的洞悉,甚至……或許有一絲對自己那舍身護己的父親的遙遠追憶?

  此時此刻。

  無人能真正窺探此刻這位司法天神心中翻涌的波瀾。

  楊戩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權衡天條律令與人倫親情,在冰冷的法理與滾燙的父愛之間尋求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天規如山,不容觸犯;然那份替子赴死的決絕,同樣撼動人心,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不過。

  涇河龍王有一點說的沒錯,龍族壽命悠長,動輒上萬年、數萬年、十數萬年……百年破殼,五百年鱗變,一千年方生龍角。

  小鼉龍是龍族,雖然小鼉龍已經六百歲了,若是放在龍族那漫長的壽元中,其龍角都沒長好,還尚年幼,有待教化。

  天庭直接將小鼉龍押上剮龍臺,讓小鼉龍受那千刀萬剮之刑,是否就是唯一且絕對的選擇?

  小鼉龍年幼,其父涇河龍王未盡到管教之責,教子不嚴,致使小鼉龍觸犯天規,鑄下大錯。

  小鼉龍之刑,由涇河龍王去受,是否可行?

  良久之后。

  楊戩開口道:

  “準其所請。讓涇河龍王上天,代子受刑。”

  “然——!”

  楊戩的語氣驟然轉厲,森然天威瞬間籠罩大殿:

  “不過,假渭河龍王敖鼉潔玩忽職守在先,私改天旨在后,禍亂人間于終,其罪昭彰。”

  “著即削去假渭河龍王敖鼉潔的神職,千年之內,不復錄用。”

  “若再敢生事,定斬不饒!”

  此時,康安裕心頭劇震,雖早有預感,但親耳聽聞二爺做出這幾乎置換了敕旨對象的決定,仍忍不住面露憂色,提醒楊戩道:

  “二爺,我們要捉的是‘假渭河龍王敖鼉潔’,帶上去的卻是‘涇河龍王敖淵’。”

  “如此……玉帝那邊……恐……恐難交代啊。”

  他的擔憂溢于言表。

  楊戩的目光轉向康安裕,道:

  “此事,我自會前往靈霄寶殿,與玉帝分說明白。”

  “此中分寸,自有本君承擔。”

  就在康安裕肅然領命,正欲轉身退出大殿之際。

  楊戩的聲音再次響起,補充了一句:

  “另外,將剮龍臺撤去,讓涇河老龍王……往斬仙臺去吧。”

  “給他……一個痛快。”

  康安裕瞬間明白了楊戩的用意。

  剮龍臺!

  那是天庭專門針對龍族設計的酷刑之地。

  將龍族在剮龍臺上千刀萬剮,遲處死,每一刀都伴隨著超越極限的痛苦與絕望。

  每一刀對龍族來說,都是痛不欲生。

  而在斬仙臺,雖也是一刀斷首、身死道消,然痛苦僅在瞬息之間。

  對一位甘愿替子赴死的老父親而言,這已是在森嚴法度之下,楊戩在法理與情義之間,為那位老父親謀得的最后一絲尊嚴與體面。

  康安裕肅然抱拳,點頭應道:

  “二爺,我明白了。”

  言罷,康安裕領命而去。

  他知道,這個決定必將震動三界,必將在三界掀起一陣波瀾,引來無數爭論。

  可這天下的法和情,總難完美取舍。

  但這就是他們的二爺,人神之子,執掌天規法度,然心中亦存著對蒼生、對那無法割舍的“情”字的最后一絲權衡與考量。

  和一份源于自身人性的悲憫。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