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尤尼斯愣住了,“皇帝?”
“對,她的演講開始后來了一輛車,皇帝應該就坐在里面。”伯衡道,“后面水銀針不是都離場了嗎,應該也是去見皇帝了。”
加荷多蕾呆立在原地。
“宜居地里要建立一支新黨程序眾多,她能在這么短時間里完成這件事,必然是給自己找了外援。”伯衡繼續朝前走,“今天我看有那么多水銀針穿著制服出席了這個活動,想必明后天就能看到相關的官方報道了吧。”
伯衡發覺加荷多蕾沒有跟上來,回過頭:“怎么了?”
“我……”加荷多蕾的聲音有些遲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伯衡笑了出來——加荷多蕾此刻看他的目光帶著驚奇,這讓她看起來好像忽然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總是大驚小怪的小姑娘,這讓伯衡的態度變得更溫和了些:“有時候線索都是現成的,只是需要多想一想。”
“我們也能這么做嗎?”尤尼斯突然問。
伯衡警惕起來:“做什么?”
“就像她這樣,在宜居地里建立一個組織。”尤尼斯回憶著這段時間的生活,“我發現在宜居地里干很多事情都很方便,不管是買東西還是找工人,只要去旁邊的鎮——”
“你在說什么傻話。”伯衡立即打斷了尤尼斯的話,“她們想方設法地聯絡當局,爭搶一個合法的名分,無非是想在這個游戲里分一杯羹,但我們呢?
“我們是來摧毀這一切的,我們是來讓這個吃人的秩序崩塌的!這才過去了多久,尤尼斯,你已經把自己的來處都忘了么?”
尤尼斯愣住了,她的聲音迅速變得急切:“不,我只是在想——”
“所有想靠抱團取暖過活的,最后只會變成秩序的囚徒。”伯衡的聲音壓得更低,“你如果更想走在她們的隊伍里,那你盡管去好了——”
伯衡話還沒有說完,尤尼斯已經抽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記耳光是如此響亮,把加荷多蕾嚇了一跳。
“我沒有!”尤尼斯憤怒地盯著伯衡,“我是說錯了話,但你剛才說的、說的那些——你收回去!”
伯衡半側過身,看向別處:“我剛才的話,可能是說得有點重了,你別往心里去。”
尤尼斯咬緊牙關:“我回去了!”
“尤尼斯!”加荷多蕾要追上去,忽然聽見伯衡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她回過頭,見伯衡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望著她。
加荷多蕾再次愣在了原地,她感到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跳了一下,就好像有人用一只透明的手,穿過她的皮肉與骨頭,用力握住了她的心臟。
她立刻垂落了目光,邁著步子重新朝伯衡身旁走去。
“下午,尤尼斯和我說了很多你們的事。”伯衡道,“我能感覺得到,你在這里融入得很好。”
“……并不是。”加荷多蕾立刻否認了,她想起剛才伯衡對尤尼斯的斥責,本能地憂心起老師會如何看待自己這段時間的種種言行,“我……我其實一直都很想回去——”
“這樣嗎?”伯衡有些意外,“我下午倒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一瞬間,加荷多蕾的整顆心沉墜下去,她什么都來不及想,什么也來不及辯解,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那種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恐懼霎時將她吞沒。
“……不過晚上想了想,又覺得那樣太浪費了。”伯衡朝尤尼斯的方向看了一眼,“尤尼斯這孩子沒法真正進入她們的日常生活,不像你。”
一時間,加荷多蕾幾乎有些站不穩,就好像一個人眼睜睜看著驚濤駭浪打來,可最后浪花只是沾濕了一點兒她的鞋底。
她緊緊咬住了牙齒,才沒有讓自己喉中的嗚咽溜出來:“哪有,我……”
“不用謙虛了,我晚飯的時候和赫斯塔聊了幾句,她談到的都是你,對尤尼斯幾乎沒有什么印象。”伯衡道,“你看看尤尼斯在這兒相熟的都是什么人呢——老木匠,鯨人,再就是那些帶孩子的老師,她的層次只能到這里了……可你不一樣。”
加荷多蕾腦子一片嗡嗡聲,她還沒從之前的消息中緩過神來,因此伯衡的這一大段話,她只勉強聽進去了一點兒。
“我問過赫斯塔了,之后她們水銀針搬去去預備役基地,你們倆也會跟著去。一方面,你們倆也會參與訓練,另一方面——也是我期待的——你們也應當承擔一些內部的工作,不僅僅是給迦葉們當個教練,帶她們跑跑步踢踢球,而是更重要的工作,你明白嗎?”
加荷多蕾表情困惑:“……但我,我現在也沒有承擔什么重要的工作。”
“以后會的,等赫斯塔找你吧。”伯衡微笑著道,“再就是,我還會派一些更有經驗的人過來協助你——畢竟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伽葉進入預備役基地參加訓練。”
“是嗎。”加荷多蕾道,“我們還要派人過來嗎?”
“嗯,差不多七十人吧。”伯衡道,“到時候,需要你多多配合。”
次日一早,克洛伊和希娜一起前往小餐廳吃飯。一路上,姐妹倆誰也沒有說話。
克洛伊覺得奇怪極了,以往這個時候希娜多少會開始跟她分享昨天的傷心事,兩個人一起罵罵人再彼此揶揄兩句,可是今天希娜竟然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看上去頗有點兒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
從前克洛伊不懂這些,但在經歷了前不久與科維希克的那番爭執后,她忽然意識到,有些時刻人是需要沉默的,如果姐姐不說話,那就說明,她不想聊。
在這無人開口的寂靜中,希娜也在煎熬。克洛伊自始至終不發一語,更讓她相信,昨天呂其蓁一定是把她和多比尼的那番對話告訴了克洛伊。否則以克洛伊的性格,此刻一定早就貼過來問東問西了。
希娜只覺得羞愧難當,她寧可克洛伊拿這件事來嘲笑她,那樣一來,她至少知道如何刻薄而惡毒地反擊回去,然而從昨晚到今晨,克洛伊的體貼讓她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