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國家宮,內閣會議室。
桌面上鋪滿了圖表、報告和咖啡杯,氣氛有些活躍。
維克托坐在主位,身體微微后仰,他聽著下面人員關于“刺激德州經濟”的報告。
墨西哥帝國銀行行長瓦爾特·馮克,扶了扶他的金絲眼鏡,用做著陳述:
“先生,德克薩斯的經濟現狀是典型的“戰后休克”,基礎設施,尤其是能源和交通網絡遭受嚴重破壞,但核心資產,如油田、港口、農業基地基本完好,當前最大的挑戰是資本外逃、信用體系崩潰和流動性枯竭。”
他頓了頓,翻開另一份文件,“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迅速注入信用,恢復經濟血液循環,帝國銀行提議,立即啟動一項“德克薩斯特別流動性計劃”。”
“具體點。”維克托言簡意賅。
“第一,設立德克薩斯復興信貸窗口。”
馮克條理清晰地說道,“由帝國銀行提供初始資本金,并以其信用擔保,向符合條件的德州本地銀行、信用合作社注入低息流動性貸款,專項用于發放給本州中小企業、農場主和石油服務商,利率必須低于市場水平。”
他看了一眼維克托,補充道:“這既能快速解凍經濟,也能將他們的資產與我們的金融體系深度綁定。”
商務部部長路德維希·艾哈德,風格則更為務實和激進,他接口道:
“金融手段必須與實體經濟刺激相結合,部長先生,我提議推出特許開發區制度,我們不應平均用力,而應集中資源,打造樣板。”
他站起身,走到墻上懸掛的大幅德州地圖前,用手指點著幾個關鍵位置。
“例如,在休斯頓加爾維斯頓港區,設立能源與深水港綜合開發區,我們將提供:為期五年的稅收豁免期;簡化甚至豁免環境與勞工法規審批,允許外資100控股能源相關企業,并提供基礎設施升級的配套資金。”
“同樣,在達拉斯沃斯堡區域,依托其原有的物流和輕工業基礎,設立“內陸物流與加工自貿區”,提供快速的通關服務、貨物中轉免稅政策,吸引制造業,尤其是利用德州豐富原材料進行深加工的企業入駐。”
馮克行長補充了金融配套:“對于入駐特許開發區的企業,帝國銀行可提供“項目捆綁融資”,其貸款享受更低的貼現率,并可獲得墨西哥出口信用保險公司的政治風險擔保,以吸引外部資本。”
維克托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終于開口:“外部投資?光靠政策和低利率,在目前的安全形勢下,吸引力不夠。”
艾哈德部長似乎早有準備:“安全是前提,但資本追逐利潤,除了上述政策,我們還可以推出“復興債券”,由墨西哥財政部發行,專門用于德州基礎設施重建項目,債券以石油未來收益作為抵押擔保,提供高于國債的收益率,面向全球資本市場發售,這不僅能募集資金,更是向世界宣告德州未來的潛力與我們的信心。”
維克托表情有些古怪。
這他媽的…
聽上去好熟悉啊,怎么說來著?
都別跑,相信我,我能帶你們發財。
明天,明天股票他就能漲。
相信我啊!!
只不過,我現在問你們借點錢,就借一會。
馮克行長繼續說,“將部分收回國有的德州優質資產,比如收費公路、港口碼頭的部分經營權打包,設計成標準化的金融產品,向國際投資者出售,快速變現,回籠資金,同時讓渡部分利益,將全球資本拉入我們的利益共同體。”
會議持續了數小時,各種方案被提出、討論、修正,維克托最終沒有立刻拍板所有事項。
但他劃定了一個清晰的框架,以金融手段快速穩定局勢,以特區政策打造增長極,以能源和地理優勢吸引全球資本,并逐步推進貨幣和經濟一體化。
“散會吧。”
眾人起身,但沒先走。
維克托揉了揉眉心,率先走出會議室,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戰爭的勝利只是開始,如何消化戰果,往往才是更艱巨的挑戰。
他剛在辦公桌后坐下,甚至還沒來得及拿起一份報告,門外就傳來了沉穩的敲門聲。
“進來。”
卡薩雷推門而入。
“老大,德州的治安戰仍在進行,清剿行動按計劃展開,抵抗強度在預期之內。”卡薩雷先是簡單匯報了軍事進展,然后話鋒一轉,切入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過布雷洛克、加勒特、約翰遜,這些家族正在利用目前的混亂,積極配合我們清剿他們過去的政敵和商業對手,同時瘋狂擴張自己的勢力范圍,他們好像要在這時候使勁吃,生怕自己要餓死一樣。”
卡薩雷的語氣有些急,“現在,他們本身的不穩定性和地方勢力屬性,正在成為新秩序的阻礙,我們該如何處理他們?”
維克托搖了搖頭。
他緩緩說道,聲音平靜,“不,卡薩雷,對待朋友,我們不能用那么粗暴的方式。”
他轉回頭,看著卡薩雷:“以我的名義,向這些家族發出最誠摯的邀請,感謝他們在德州光復過程中做出的卓越貢獻和巨大犧牲,邀請他們,所有核心成員,來墨西哥城做客。我們將舉行盛大的授勛儀式和慶祝晚宴,我將在國家宮親自為他們頒發“墨西哥友誼勛章”。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可以給輿論造勢了,我們要讓墨西哥、美國人甚至是歐洲人都知道,在這次德州之戰中,他們幫助了我們多少,我們要感謝他們。“
卡薩雷一怔,但瞬間就明白老大的意思了。
捧殺!
這種名聲上的東西又不值錢,最重要的是,這樣基本上就讓他們告別了部分歐美圈層了。
那他們能去哪里?
只能繼續跟著維克托走下去了啊。
“高,高啊,老大,我還得多學。”卡胖子眼睛一亮。
“別拍馬屁,讓人趕緊去辦。”
卡薩雷使勁點頭,咧開嘴笑著,“好!”
維克托手里叼著煙。
他當然不會做什么卸磨殺驢的事,那太LOW了,但他也希望要聽話的豪強。
別讓自己背上刻薄的名頭啊。
要不然,連你祖墳一起炸了。
德克薩斯,休斯頓以西,布雷洛克莊園的主宅里。
老埃爾頓·布雷洛克獨自坐在空曠而奢華的大客廳里。
長子馬庫斯自殺后,這棟房子里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活氣。
科爾忙于整合家族資源,按照新主子的意愿“清理門戶”和“擴大經營”,幾乎很少回家。
仆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驚擾了老爺子的哀思。
老埃爾頓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壁爐上方懸掛的一幅巨大油畫上,那是一個全家福,那時候長子還只有十幾歲,自己還年輕,妻子還活著,父親也是老當益壯。
而現在呢?
老埃爾頓喉嚨里發出一聲極輕的的嘆息。
他為了家族存續,選擇了最現實的路,代價是他長子的生命和家族百年來積攢的、最昂貴的無形資產——聲譽。
“斯圖亞特沒有叛徒?”
他喃喃自語,嘴角扭曲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布雷洛克現在全是了。”
就在這時,客廳的雙開門被輕輕推開,家族的老管家約翰步履無聲地走進來,手里端著一個銀質托盤,上面放著一封用厚實羊皮紙制作帶有墨西哥國徽火漆印的信函。
約翰的聲音低沉而恭敬,“先生,墨西哥城來的急件,是卡薩雷先生親自簽發的。”
老埃爾頓渾濁的眼珠緩緩轉動,目光落在那個火漆印上,他沒有立刻去接,只是看著。
約翰保持著遞送的姿勢,一動不動。
良久,老埃爾頓才緩緩伸出手。
那只曾經能簽署價值千萬石油合同的手,此刻卻布滿了老年斑,并且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他拿起那封信,入手沉重。
他慢慢拆開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箋。
信的內容是用優美英語寫就,措辭極其考究,充滿了褒獎和感激之情。
致尊敬的埃爾頓·布雷洛克先生及布雷洛克家族:
鑒于貴家族在德克薩斯地區恢復和平與秩序的過程中,所展現出的遠見卓識、堅定立場與做出的卓越乃至犧牲性的貢獻,總統納托利·盧那察爾斯基先生,暨墨西哥政府及人民,謹向您及您的家族,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與最誠摯的感謝。
為表彰這份無可替代的友誼與功績,納托利·盧那察爾斯基總統先生誠摯邀請您及布雷洛克家族核心成員,蒞臨墨西哥城國家宮,屆時將舉行盛大的授勛儀式暨慶祝晚宴,總統先生將親自為您頒發代表最高榮譽的“墨西哥雄鷹友誼勛章”,并借此良機,共同商討德克薩斯未來繁榮之規劃,及貴家族在其中應享有的權益與地位。
我們期待您的光臨,共同見證這一歷史性的時刻,并展望我們攜手共進的、光明的未來。
落款是卡薩雷的簽名,頭銜是“總統辦公室主任”,當然這是他的兼職。
字里行間,充滿了褒獎、承諾和看似無限的尊重。
然而,老埃爾頓逐字逐句地讀著,臉色卻一點點變得灰敗,拿著信紙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墨西哥雄鷹友誼勛章。”
狗屁!
這就是將他們放在火上烤!
老埃爾頓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將信紙拍在旁邊的茶幾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父親?”
科爾·布雷洛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顯然是剛剛趕到,臉上混合著緊張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他快步走進來,目光立刻被茶幾上那封打開的信函吸引。
“墨西哥城來的?”
科爾的聲音提高了些許,他拿起信,快速瀏覽起來。
越看,他的眼睛越亮,“墨西哥雄鷹友誼勛章,總統親自頒發,這是天大的榮譽,也是我們的機會,維克托要和我們商討未來的權益分配,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我們完了!徹底完了!”
老埃爾頓猛地打斷他,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小兒子,“榮譽?那是裹著蜜糖的毒藥,機會?那是讓我們站在全世界面前承認自己是叛徒,從此以后,布雷洛克的名字在德州就是笑話!是恥辱,我們再也回不了頭了!”
科爾被父親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但他很快鎮定下來,語氣變得務實:“爸!清醒一點!現實一點,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選擇,保羅完了,德州完了,維克托贏了,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怎么在新的游戲規則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他揮舞著那封信:“這才是最實際的!墨西哥人需要我們來穩定德州,這就是我們的價值!去了墨西哥城,我們就能拿到書面保證,拿到更多的石油配額、港口特許權,這才是家族的未來,而不是抱著那面破旗一起爛掉!”
“然后呢?”
老埃爾頓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嘲諷,“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被展示?讓全世界看我們如何搖尾乞憐?科爾,我的兒子…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拿不回來了。”
“活下去才能談拿回什么!”
科爾寸步不讓,“死了就什么都沒了!馬庫斯的死難道還沒讓您明白嗎?這個時代就是如此,活下來的人才能談得到,死掉的人,就只有失去。”
父子倆激烈地對視著,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古老的掛鐘滴答作響,敲擊著令人心焦的節奏。
老埃爾頓看著眼前這個變得如此陌生、如此精于算計的小兒子,仿佛看到了布雷洛克家族另一種形式的終結。
他最終頹然地癱軟在高背沙發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梁骨。
“你去吧。”
他閉上眼睛,揮了揮手,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你需要的家族成員去…去領取你們的勛章吧…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丟這個人了…”
科爾看著父親瞬間仿佛又老了十歲的模樣,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抿緊了嘴唇。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領帶,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我會處理好一切的,爸爸。”
科爾的聲音恢復了冷靜,“為了布雷洛克家族的榮光。”
說完,他轉身,腳步堅定地走出了客廳,去準備這場前往墨西哥城的、充滿屈辱與機遇的“榮耀之旅”。
老埃爾頓獨自留在空曠的客廳里,他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捂住臉,眼角滲出一點溫熱粘稠的淚水。
在維克托的治下,只能當順民了。
這種人,就是劣紳,他媽的,也就維克托心善,要不然,都給你埋咯。
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