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馬庫斯·布雷洛克用生命捍衛的“榮譽”,并未能阻止他父親老埃爾頓在極度悲痛和現實考量下做出的決定。
在緊急召來的家庭醫生給老埃爾頓注射了鎮靜劑并稍作處理后,這個古老的德州家族機器,在次子科爾的實際操控下,開始以一種高效的效率運轉起來。
馬庫斯的尸體被迅速而低調地處理,對外宣稱是“一場不幸的狩獵意外”。
與此同時,科爾通過那條秘密的衛星電話線路,向墨西哥方面傳達了布雷洛克家族的最終決定:全面合作。
他們提供的“投名狀”分量驚人且致命,不僅僅是口頭承諾,更是將德州臨時政府南部后勤體系的核心機密,以及幾大豪強家族之間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和諸多見不得光的交易記錄,和盤托出。
這些情報通過墨西哥高效的情報系統,精準地刺向了正在紅河前線苦苦支撐的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政府。
紅河前線,德州臨時指揮所。
通訊頻道里充斥著絕望的呼喊和嘈雜的靜電干擾聲。
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雙眼赤紅,死死盯著地圖,上面代表己方部隊的藍色箭頭正在不斷萎縮、后退。
“總統先生!”
一名通訊官幾乎是沖進來,手里攥著一份剛解譯出來的電文。
保羅猛地抬起頭,“又怎么了?!科珀斯克里斯蒂徹底失守了?”
他最擔心的是南部港口完全淪陷,那將徹底斷絕外部物資輸入的可能。
通訊官的聲音帶著焦急,“是我們的后勤!通往紅河前線的三號、五號、七號主要補給倉庫,就在剛才,幾乎同時遭到墨西哥空軍和遠程炮火的精準打擊!庫存的燃油、彈藥、藥品……全完了!損失超過百分之八十!”
“什么?!!”
保羅如遭雷擊,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地圖架上,“怎么可能?!那些倉庫的位置是最高機密!有重兵把守,而且進行了偽裝……”
他的話戛然而止。
通訊官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顫抖著遞上另一份電文,“剛剛收到來自休斯頓地區的公開電報……是,是布雷洛克家族發出的……”
保羅一把搶過電文,目光掃過上面的文字,每多看一行,他的臉色就灰敗一分。
那不是簡單的投降聲明,而是一份充斥著“揭露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政府無能、腐敗、將德州帶入毀滅深淵”、“為避免更多無謂犧牲,呼吁理智與和平”、“決定服從現實,與墨西哥方面合作以恢復秩序”等字眼的檄文!
這不僅僅是背叛,這是在背后捅來的最致命的一刀,并且還在傷口上撒鹽,向全世界宣告他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的失敗!
“布雷洛克……老埃爾頓……?!他那個兒子馬庫斯不是……”保羅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震驚和暴怒。
“消息確認了……馬庫斯·布雷洛克是自殺。就在他們家族做出決定之后。”旁邊一名參謀低聲補充道,語氣復雜。
保羅愣住了。
連布雷洛克這樣以頑固和忠誠聞名的古老家族都選擇了背叛!
還有木有好人了?
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意味著德克薩斯統治階層的根基,正在他腳下徹底崩塌!
“完了……”保羅喃喃自語,身體搖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壞消息如同雪崩般涌來。
繼布雷洛克家族之后,德州境內數個舉足輕重的豪強家族——約翰遜、加勒特、甚至包括一些原本堅定的獨立派議員,紛紛通過各種渠道發表類似聲明。
內容大同小異:譴責保羅政府的“冒險政策”導致災難,呼吁停止抵抗,與墨西哥方面進行“建設性對話”,以“保全德州人民的生命和財產”。
墻倒眾人推。
樹倒猢猻散。
這些家族掌控著德州的經濟命脈、地方武裝和輿論喉舌。
他們的集體倒戈,瞬間抽空了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政府最后一絲底氣和賴以生存的社會基礎。
前線本就士氣低落的部隊得知后院起火、補給斷絕、退路被抄,崩潰的速度驟然加快,成建制的單位開始出現拒絕執行命令、甚至潰散的情況。
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把自己關在指揮室里。
他知道,他完了。
他的德州共和國夢,啪嗒一下,沒得咯。
現在的問題不再是能否守住德州,而是他本人能否活著逃出去。
就在德州陷入垂死掙扎的混亂之際,墨西哥城國家宮。
維克托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聽著手下關于德州局勢的最新匯報,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布雷洛克家族的“投誠”及其引發的連鎖反應,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對于這些盎格魯撒克遜精英階層的德性,他自認為了解得足夠深刻,他們崇尚強權和利益,遠勝于虛無縹緲的“榮譽”和“忠誠”。
“告訴前線,加快接收速度,對于那些識時務的家族,可以適當給予一些甜頭,穩定人心,對于少數還冥頑不靈的……清理掉,他們的產業正好用來犒賞有功之人。”維克托淡淡地吩咐。
“是,先生。”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先生,路易斯安那聯邦的特使到了。”
維克托眉毛微挑,“讓他們去一號會客室。”
一號會客室是國家宮最豪華的接待室之一,通常用于接待最高規格的外賓。
他稍作整理,才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推開門,只見一名穿著考究深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正背著手,欣賞著墻壁上的一幅油畫。
他身邊只跟著兩名助理模樣的年輕人。
聽到開門聲,特使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略顯矜持和高傲的微笑。
“維克托閣下。”
他伸出手,語氣帶著一種的審視意味,“我是小威廉·布拉道克,代表弗洛伊德·羅斯總統及路易斯安那聯邦,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會見。”
維克托沒有立刻與他握手,而是先走到主位沙發坐下,然后才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態度隨意甚至有些怠慢。
他點燃一支雪茄,透過裊裊青煙打量著對方,“別弄虛頭巴腦的,我不喜歡,想要什么,直接說。”
小威廉·布拉道克對維克托的怠慢似乎有些不悅,但依舊維持著外交禮儀,在對面沙發坐下,身體挺得筆直。
“閣下,我國羅斯總統閣下注意到墨西哥軍隊在德克薩斯取得的驚人進展。”
布拉道克斟酌著用詞,“首先,請允許我代表路易斯安那,對墨西哥軍隊有效打擊并極大削弱了我們共同的敵人,保羅.康斯坦丁·斯圖亞特叛軍集團——表示誠摯的感謝,您的軍事行動,客觀上為紅河東岸的和平消除了一個重大威脅。”
典型的政客開場白,先把對方抬起來,順便強調“共同敵人”和“客觀幫助”,為后續話題鋪墊。
維克托吐出一口煙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說話,等著對方的下文。
布拉道克見維克托不接茬,只好繼續往下說,語氣稍稍加重:“鑒于斯圖亞特政權已事實性崩潰,德克薩斯地區的未來安排提上日程,我國認為,作為這場危機的直接相關方和受害者,路易斯安那聯邦有權參與并主導德克薩斯地區的戰后秩序重建。”
他身體微微前傾,試圖增加話語的分量:
“羅斯總統提議,以紅河為天然分界線,東部歸路易斯安那聯邦托管,西部由墨西哥方面暫時管理。這將是最符合當前實際、也能最快恢復地區穩定的方案。因此,我方希望墨西哥軍隊能在未來72小時內,停止向紅河東岸的任何軍事行動,并開始有序撤至紅河西岸。”
他說完后,會客室里陷入短暫的寂靜。
維克托緩緩吸著雪茄,煙霧繚繞中,他打量著布拉道克,突然,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從喉嚨深處發出,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維克托的聲音透過煙霧,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你認為我們在這里……是在玩過家家嗎?劃分地盤?紅河東岸歸你,西岸歸我?”
布拉道克臉上的矜持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挺直背脊,語氣變得嚴肅:
“維克托閣下,請注意您的言辭。我代表的是路易斯安那聯邦,我們討論的是前美利堅合眾國德克薩斯州的合法繼承問題。這片土地,在法律和歷史上,都并非無主之地,我們的提議是基于現實力量和地區穩定的最合理方案。”
維克托嗤笑一聲,將雪茄按在水晶煙灰缸里碾滅,“你們被保羅那點殘兵敗將拖在紅河邊上啃泥巴的時候,怎么不來跟我談現實力量?我的坦克碾過邊境,我的飛機炸平科珀斯克里斯蒂的時候,你們的力量在哪?”
他的聲音逐漸拔高,“現在聞著血腥味跑來,想從我嘴里搶肉吃?憑什么?憑你們那位躲在巴吞魯日辦公室里、連自己州里的黑幫都清理不干凈的羅斯總統?還是憑你們那支連民兵都不如的國民警備隊?”
布拉道克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試圖保持外交官的風度,但語氣已然變得生硬:
“閣下,我必須提醒您。您的軍事行動固然迅猛,但國際社會絕不會承認通過武力吞并領土的行為。路易斯安那聯邦擁有更廣泛的國際認同和支持。合作,是您最明智的選擇。否則……”
“否則怎樣?”維克托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否則你們就要聯合起來制裁我?譴責我?還是說,你們那支偉大的軍隊準備跨過紅河,來試試我墨西哥軍隊的刀鋒利不利?”
他猛地靠回沙發背,揮了揮手,姿態極度輕蔑:“省省吧,布拉道克,你們那套虛張聲勢的把戲,騙騙小孩子還行,想要德州?可以。”
維克托的臉上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讓你的羅斯總統親自帶著他的軍隊過來拿。只要他的腳能踏上紅河西岸一寸土地,我維克托立刻把整個德州雙手奉上。怎么樣?公平吧?”
布拉道克被這番赤裸裸的羞辱氣得臉色難看。”
維克托并沒有暴怒,只是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維克托掃描了眼他。
瞬間,海量的、污穢不堪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維克托的腦海,隱藏在光鮮外交官面具下的真實面孔。
1978年,新奧爾良港口,走私麻醉品,利用外交郵袋掩護,與西西里家族分紅……
1982年,布拉道克家族蔗糖種植園,意外死亡的墨西哥裔勞工,尸體埋入甘蔗田肥土,記錄顯示為自愿離職,大約尸體有超過兩百具!
1985年,巴吞魯日,競爭對手的工廠意外起火,全家葬身火海,調查無故終止。
1989年,資助中美洲右翼暗殺小隊,清除不合作的工會領袖,并且將其尸體掛在大橋頂部,由人肆意觀看。
1993年,私人狩獵莊園,用綁來的偷渡客作為移動靶取樂,錄像并且私藏,還會時常拿出來觀看,評頭論足。
持續至今,與南方數個未成年販賣網絡關系密切,偏好特定類型,為美國巨大的豪強階層輸送了不少少女。
布拉道克被維克托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和詭異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
維克托終于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布拉道克先生,你們布拉道克家族……很喜歡打獵嗎?”
布拉道克一愣,完全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我是說,”維克托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那個沉重的水晶煙灰缸,在手里掂量著,仿佛在欣賞其做工,“用“兩腳羊”當移動靶,是不是比獵殺狐貍或者野鹿……更有趣一些?尤其是那種絕望的奔跑和慘叫,一定很能激發你們的……貴族情趣,對吧?”
轟——!!!
如同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
布拉道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瞳孔因極致恐懼而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
“你……你胡說八道什么?!”布拉道克失聲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從容,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慌,“你這是誹謗!污蔑!我要……”
“誹謗?”
維克托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渾身顫抖、丑態百出的所謂“外交官”,眼神里充滿了最極致的厭惡和暴戾。
“你們這些雜種!”
維克托的聲音低沉下去,“總是穿著最光鮮的衣服,說著最冠冕堂皇的話,肚子里卻塞滿了最骯臟的渣滓和腐肉,你們也配跟我談法律?談血脈?談文明?”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水晶煙灰缸,那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股狠厲!
“你們只配這個!”
話音未落,沉重的煙灰缸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精準地砸在了小威廉·布拉道克的額頭上!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水晶煙灰缸何其堅硬沉重,布拉道克的額頭瞬間皮開肉綻,鮮血如同破裂的番茄汁般猛地噴濺出來,濺了維克托一臉一身,甚至濺到了天花板上!
布拉道克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一聲,眼球猛地凸出,身體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后轟然倒地!鮮血迅速從他頭上可怕的傷口里汩汩涌出。
整個會客室死一般寂靜!
那兩名年輕的助理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暴行驚得魂飛魄散,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被扼住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維克托甩了甩濺上血滴的手,臉上溫熱粘稠的液體讓他眼中的暴戾更盛。他看都沒看地上抽搐的身體,目光如冰冷的掃向那兩個助理。
“啊……啊啊——!”其中一人終于崩潰,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轉身就想沖向門口。
維克托的動作更快。
他甚至沒有大步追趕,只是看似隨意地一伸腳。
“噗通!”逃跑的助理被絆倒,重重摔在厚地毯上。
維克托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左腳狠狠踩在那助理的背上,將其牢牢釘在地上。
助理徒勞地掙扎,雙手刨抓著地毯,像一只被釘住的昆蟲。
另一名助理徹底嚇傻了,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維克托注意力在腳下。
他俯身,撿起那塊沾著血污和腦組織碎末、邊緣甚至有些碎裂的水晶煙灰缸。
“盎格魯撒克遜的高貴血脈?”
“只有他媽的雜種才在乎血脈,比我高尚?我讓你死的也比我早!”
“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比別人的更紅一些。”
他抬起腳,腳下那名助理剛獲得一絲喘息,試圖翻身。
就在這一瞬間!
維克托高舉煙灰缸,身體扭轉出一個充滿力量感的弧度,如同棒球手全力揮棒,帶著一種藝術的暴烈美感,猛地砸下!
“砰嚓!”
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沉悶,混合著骨頭碎裂的脆響。助理的后腦勺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身體劇烈地抽搐一下,便徹底不動了。鮮血和灰白色的物質緩緩溢出。
跪著的助理發出不似人聲的嗚咽,褲襠迅速濕透,腥臊的液體滲出。
他轉向最后一名幸存者。
“別……別殺我。”助理癱軟如泥,語無倫次地哀求,“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任何事……”
維克托歪著頭,打量著他,像是在欣賞一件即將被毀掉的藝術品。他慢慢走過去,血淋淋的右手拍了拍助理慘白的臉頰,留下幾道血印。
“任何事?”維克托的語氣一緩。
助理瘋狂點頭,眼中燃起一絲絕望的希望。
“好啊。”維克托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滿室血腥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就幫我……清理一下現場。”
助理愣住了,沒明白意思。
維克托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猛地伸手,抓住助理的頭發,粗暴地將他拖到布拉道克的尸體旁,將他的臉狠狠按進那灘仍在擴大的、溫熱粘稠的血泊之中!
“舔干凈!”
“給我吃!把他媽的你們高貴的血給我吃下去!”
助理瘋狂地掙扎、干嘔、窒息,四肢胡亂撲騰,血污糊滿了他的口鼻眼耳,場面恐怖而荒誕。
維克托死死按住他,享受著身下獵物的徒勞抵抗,直到那撲騰的力量逐漸微弱下去。
終于,他松開了手。
助理像一攤爛泥般滑倒在地,蜷縮著劇烈咳嗽,嘔吐出混合著鮮血的胃液,神智已然半昏厥。
維克托站直身體,環顧一片狼藉、如同屠宰場般的豪華會客室。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濃重的鐵銹味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
他整理了一下沾滿血點的襯衫領口,走到門口,打開門。
門外侍立的秘書和警衛面色如常,仿佛門后只是進行了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會談。
“清理一下。”維克托淡淡吩咐,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把里面那個還能喘氣的特使拖出去,找個醫生別讓他死了,然后,用他的衛星電話,聯系巴吞魯日。”
“給弗洛伊德·羅斯總統帶句話。”
維克托頓了頓。
“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我過去跟他談談……什么是貴族情趣!”
“真他媽……浪費了我一個好煙灰缸。”
德克薩斯,奧斯汀以北,科羅拉多河畔。
即便紅河與南部的戰火紛飛,此地的午后仍帶著一絲寧靜,直到一群扛著攝像機、舉著話筒的記者和一群神情肅穆的青年學生打破了這份平靜。
他們圍簇著一位老者,斯坦利·霍普金斯博士,奧斯汀大學享譽全州的歷文學教授,著名的“德州獨立精神”闡釋者,著作等身,以言辭犀利、風骨錚錚著稱。
當年甘地也是這么被稱呼的。
“圣雄”、“哥布林守護者”、“侄女的暖男”、“日X的仙人”,反正稱呼很多。
一般有這種頭銜的,都不一般!
霍普金斯博士身穿一件略顯陳舊的黑色西裝,胸口別著一枚孤星旗徽章,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他臉上帶著殉道者般的悲壯與肅穆,步伐緩慢而堅定地走向河岸。
他的幾位親密好友兼學術同仁,以及十幾名他最虔誠的學生,緊隨其后,人人面色沉重,如同參加一場莊嚴的葬禮。
記者們的鏡頭捕捉著這一切。
戰時,這種充滿象征意義的新聞事件極具煽動力。
在河邊一塊略微凸出的巖石上,霍普金斯博士停下了腳步。他緩緩轉過身,面對鏡頭,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淚光與決絕。
“我的同胞們!朋友們!學生們!”
他的聲音蒼涼而嘶啞,透過麥克風,回蕩在河岸,“你們都看到了!德克薩斯的天空正在被敵人的鐵翼撕裂,我們的土地正在被侵略者的鐵蹄踐踏!紅河在哭泣,南部的平原在燃燒!”
他揮舞著手臂,情緒越來越激動。
“保羅·斯圖亞特政府或許失敗了,那些豪強顯貴們屈膝投降了!但德克薩斯的精神不能亡!盎格魯撒克遜自由公民的脊梁不能斷!”
他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我,斯坦利·霍普金斯,在此一生,著書立說,宣揚德州之獨立、自由之可貴!如今,城將破,國將亡,我豈能茍活于敵人胯下,目睹我文化之根被野蠻鏟除?”
他指向潺潺流動的科羅拉多河,河水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粼光,看起來……頗為清涼。
“今日!我愿效仿古羅馬先賢卡托,更效仿我們德州先輩寧死不屈之精神!我將以此身,投入這科羅拉多河!以我之死,喚醒所有德州人心中的血性與氣節!讓我的靈魂,化作永不熄滅的孤星,照耀這片自由的土地!”
他的演說悲壯激昂,充滿了古典悲劇的力量。
幾位老友已經開始拭淚,學生們更是群情激憤,有人高喊“教授不要!”,有人則跟著怒吼“德州永不滅亡!”。
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記錄著這“歷史性的一刻”。
霍普金斯博士深吸一口氣,最后環視眾人,仿佛要將這一切銘記于心。然后,他毅然決然地轉身,一步步走向河水。
鏡頭緊緊跟隨著他。
他脫下皮鞋,整齊地放在岸邊,然后穿著襪子,步入了淺灘。
河水漸漸漫過他的腳踝,小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霍普金斯博士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此時河水剛剛沒過他的膝蓋。
只見他身體肉眼可見地劇烈顫抖了一下,仿佛觸電一般。
先前那悲壯決絕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后以一種極其迅速的方式扭曲、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真實的、無法掩飾的……驚愕和畏縮。
他猛地低下頭,看著淹沒自己膝蓋的河水,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緊接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鏡頭和在場者目瞪口呆的動作——
他以比下去時快十倍的速度,手忙腳亂、近乎連滾爬爬地轉身,踉蹌著撲回了岸上!濺起一片水花。
他站在岸邊的淺水里,渾身濕漉漉地滴著水,西裝褲緊貼在他瘦弱的腿上,顯得狼狽不堪。他抱著雙臂,牙齒得得作響,臉上毫無血色,剛才的悲壯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近乎滑稽的驚恐。
一陣詭異的沉默籠罩了河岸。只有攝像機還在忠實地工作著。
一位記者下意識地、傻傻地問了一句:“霍……霍普金斯博士?您……您怎么了?不是要……”
霍普金斯博士猛地抬起頭,嘴唇哆嗦著,用一種帶著哭腔、又氣又急、又羞又惱的尖利聲音,喊出了一句注定要“名留青史”的話:
“水!水太涼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科羅拉多河水嘩嘩流淌的聲音,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這場鬧劇。
記者們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轉為難以置信,再轉為一種極力壓抑的、扭曲的古怪神色。幾個學生張大了嘴巴,仿佛信仰瞬間崩塌。
他的老友們則尷尬地別過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霍普金斯博士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抱著冰冷的身子,哆哆嗦嗦地試圖找補:“我是說河水冰冷刺骨!這……這有礙于一位學者保持最后的尊嚴!對!尊嚴!我不能如此不體面地……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徹底打斷了他的辯解。
最終,他在眾人復雜至極的目光注視下,由一位實在看不下去的老友脫下外套給他披上,攙扶著,在一片難以形容的尷尬沉默中,灰溜溜地、飛快地逃離了河岸。
第二天,德州乃至墨西哥控制的媒體都毫不客氣地報道了這則新聞。
墨西哥的電視臺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將其作為德州“虛偽精英”的絕佳注腳反復播放。
標題五花八門:
《孤星風骨?科羅拉多河見證“冰水愛國者”!》
《水太涼!霍普金斯博士的殉國儀式意外落幕》
《理論上的巨人,河水邊的矮子:一場失敗的表演》
《從卡托到小丑:論某些德州學者的氣節下限》
霍普金斯博士“水太涼”的名聲,一夜之間,傳遍了交戰雙方,成為了這場戰爭中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黑色笑話,也成為了壓垮許多仍在猶豫的德州人對舊精英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遠在墨西哥城的維克托看到這則新聞時,據說只是嗤笑一聲,評價道:
“連死都要選個水溫合適的日子?這就是他們吹上天的德州硬漢?真他媽……不如我煙灰缸下的鬼有種。”
他隨手將報道丟開,語氣里滿是鄙夷:“連尋死都挑三揀四,這群老爺們早該被掃進歷史垃圾堆,告訴前線,加快進度,我不想再看到這種鬧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