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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太子師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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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歡慶的木鹿城內,茹來杰走入一間圓頂且矮小土屋內,然后關上門將外面的嘈雜聲減弱了一些。

  茹來杰耐心地對欽陵道:“你是祿東贊的兒子,你是松贊干布最信任的輔臣,你應該比他們更明白,一個龐大的帝國會盛極而衰,或許有的帝國鼎盛時期只有二十余年,或者只是三五年,十余年,人的一生漫長,一個帝國的繁榮卻很短暫。”

  欽陵聽著他的話語,還在咀嚼著牛肉。

  茹來杰那老邁且滄桑的話語還在繼續,他的話語聲比往年更滄桑了,也更沙啞了。

  “我們吐蕃的孩子多數都是牧民的孩子,在吐蕃都護府的唐人認為其實松贊干布與祿東贊也是牧民的孩子,但牧民的孩子要做什么,取決于這個孩子讀什么書,見過什么樣的天地。”

  欽陵在長安時就沒學到過什么,也沒跟唐軍學到什么,聽著茹來杰的話也是一知半解。

  波斯舊地的木鹿城內,波斯王子還在請梁建方大將軍留下,可此番唐軍此番來是為了掃平整個蔥嶺,對波斯人的土地卻沒有興趣。

  至于以后會怎么樣,也不是梁建方能說的,因此波斯王子幾乎是問遍了唐軍的將領,沒有任何一個將領能夠給予波斯王子承諾。

  打退了大食人之后,劉仁軌收集了很多書籍,這些書籍有的是波斯人留下的,還有的是大食人的。

  見劉仁軌裝了很多書籍放在車上,裴行儉道:“你拿這么多書卷做什么?”

  劉仁軌道:“這里最珍貴的,就是書籍與浮雕。”

  裴行儉遞給他一頭胡蒜,一邊自己口中也嚼著一顆蒜,道:“司農寺的人讓我們多帶一些作物回去。”

  劉仁軌道:“這里有什么作物?”

  裴行儉笑道:“都說此地富饒,真來了這里也不覺得有多么富有,他們說大食人來之前,也就是二十年前……這里很富饒。”

  “是不是真的富饒都寫在書中與這些浮雕上了。”

  裴行儉又道:“倒是抓了一群大食戰俘,他們說在西面,也就是大食人的海邊,是一片十分富有的地方,那里有吃不完的椰棗,取之不盡的糧食,可是距此非常遙遠,大概還要兩萬里路。”

  劉仁軌頷首,吃著胡蒜思量著。

  裴行儉幫著用繩子將這些書卷固定在車上。

  大家都知道唐軍到了這里就要停下腳步了,也不會再西進了,至此唐軍得到了蔥嶺全境與天竺,也就足夠了。

  大唐的版圖往西一直到了蔥嶺全境,直到阿姆河,只要唐軍能夠掌握蔥嶺,也就掌握了大雪山以西的屏障。

  至此蔥嶺以西哪怕再有敵人,面對蔥嶺的高寒與地勢,也不敢輕易進犯。

  至于越過阿姆河打木鹿城,也是為了讓蔥嶺的戰果更扎實而已。

  接下來幾天,唐軍又走了幾隊人,裴炎與狄仁杰,李孟嘗先行離開了。

  在波斯王子的苦苦哀求下,梁建方還是決然地帶著唐軍離開,留給了波斯王子一座空城。

  甚至這座空城還不是他波斯王子的。

  唐軍只為大唐征戰,不會為波斯王子的復國征戰,除非有皇帝的旨意。

  再者說皇帝也不會給這種旨意的。

  直到九月,這里也就看不到唐軍的蹤跡了,也看不到大食人的蹤跡,偶爾會有一些胡商來這里走動。

  之后有消息傳到了木鹿城,唐軍在阿姆河立碑,往后阿姆河以東的整片蔥嶺都是唐軍地界,唐軍要向整個蔥嶺收取賦稅。

  再之后,又有消息送到了木鹿城,蔥嶺諸國不能再有戰奴買賣,而當唐軍剿滅了諸多勢力之后,在蔥嶺地界出現了一位十分強大的塞人王,聽說這位塞人王是給大唐的安西大都護府做事的。

  唐人沒有繼續征戰,也沒有再去征討大食,而是收兵退回了蔥嶺以東。

  以蔥嶺為屏障,以碎葉城為西域連接蔥嶺的隘口,大唐的安西大都護府就建成了。

  這個安西大都護府以西州為起點,連通天山南北與安西四鎮,從長安開始數,一路往西橫貫兩萬里。

  自新帝登基以來,唐人建設西域,建設安西大都護,一共用了十一年。

  乾慶十一年,九月,吐蕃就開始下雪了。

  茹來杰拄著拐杖走過一片牛群,他低聲道:“吐蕃的秋季就開始下雪了。”

  王玄策走在雪中,道:“現在的長安應該是秋季,我帶你去長安。”

  這種話茹來杰早就聽膩了,他一直都在聽人說長安如何如何地好,長安如何的美麗,聽多了也就聽煩了。

  王玄策又道:“與大食人打了仗之后,還留下很多糧食,打仗的時候沒吃完,西域與吐蕃的兩個都護府都不讓我們將余下的糧食運回去。”

  茹來杰道:“為何?”

  王玄策感慨道:“今年豐收,朝中已不堪重負了,急著往外送都來不及。”

  正說著,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騎著馬兒而來,他到了近前給茹來杰遞上一件厚實的棉衣,又離開了。

  王玄策自認識茹來杰以來,這個吐蕃老人家就一直穿他吐蕃的衣衫,吃他吐蕃人的食物,直到現在他終于披上了只有唐人才會穿著的棉衣棉袍。

  茹來杰穿上之后,仰頭笑道:“嗯,很暖和。”

  王玄策低聲道:“你去長安看看吧。”

  茹來杰還是搖頭,一步步踩著臺階要走上已修繕好的布達拉宮。

  “你與欽陵說了什么,他為什么要向西遠征,他不回來了嗎?”

  “你們唐人不是也有幾支兵馬去遠征了嗎?那么他也是一樣的。”

  遠征的兵馬并不多,只有百余人,三五支隊伍。

  茹來杰稍稍停下腳步,似乎是覺得手中的拐杖不順手,他又換了個手。

  茹來杰繼續往布達拉宮走著,又說道:“你們唐人的皇帝說,要讓唐人走出去,要讓更多的唐人在世間各地留下種子,我就是這么與欽陵說的。”

  雪中的布達拉宮很美麗,聽說是當年松贊干布讓人建設的,直到如今才建設完成,已有三十余年。

  王玄策跟在這位老人家的身后,他顯得越發地佝僂,越發地年邁,好在他戴著帽子,不然能在寒風中看到他稀疏且蒼白的白發,他是吐蕃贊普座下七賢臣之一,他說過他排第三,比之桑布扎更早成為了七賢臣之一。

  前兩位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那時候茹來杰就去了雪山中,再也沒有過問世事,直到松贊干布離開吐蕃,他才走出來。

  王玄策聽說過這個老人家的身世,茹來杰其實本是吐蕃王的血脈,那時候吐蕃還沒有松贊干布,那時候吐蕃人很混亂,周邊部落都在覬覦吐蕃的牧場。

  傳說中,茹來杰千辛萬苦找到了他的父親的尸體,下葬之后也就有了第一座藏王墓。

  在吐蕃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中,茹來杰也有著傳奇的一生,甚至王玄策覺得茹來杰的傳奇故事有點太過離奇了,不知真假。

  這一次的戰爭,也能為這個傳奇老人的故事更添色彩。

  翌日,王玄策在布達拉宮醒來,就見茹來杰盤腿坐在布達拉宮前,他已醒不來了,這位老人家就這么過世了。

  幾個吐蕃侍衛上前吩咐了兩句,王玄策接過一件外袍,這是吐蕃功臣最華麗的外袍。

  “按照約定,他的后事請王將軍主持。”

  王玄策稍稍一禮。

  風雪依舊下著,王玄策在茹來杰的身側坐了片刻,看著遠方的牛群,道:“你要是還能多活一些時日,也該隨我去長安的,嗯……你怎么知道你快死了?”

  王玄策又覺得與一個終老的人說這話有些別扭,這才將那件漂亮的外袍給他披上,背著他邁步走向了遠處的雪山。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傳  茹來杰像是個無情無故的老人,他將吐蕃的所有孩子都當作他的孩子,這樣一來他應該是個有很多孩子的人。

  來到當初與茹來杰一起遠眺的雪山上,王玄策將他的遺體放在山頭,擺出盤腿而坐的樣子,面朝東方,長安城的方向。

  風雪越來越大,直到雪花淹沒了他的身軀。

  王玄策在吐蕃也就沒了牽掛,帶著妻兒離開了這里,以后吐蕃還會發生什么,就與他無關了。

  乾慶十一年,正是深秋走向冬天的季節,人們意識到立冬時節就快到了。

  長安城的皇宮內,李承乾翻看著洛陽送來的奏章,一旁的父皇也在看著安西大都府送來的奏章。

  新殿內很安靜,倒有熱水的茶碗還在冒著熱氣,李承乾翻過一頁,看著奏章上的記錄,這份奏章所寫的都是老君山上的事,老君山上的天文臺總算是落成了。

  李世民忽然道:“聽說李淳風在天文臺看月亮,見到了仙宮的樣子?”

  李承乾道:“李道長根本沒有看清月亮上的模樣,他老人家在奏章上說了,讓朕不要聽信謠言。”

  新殿外,來來往往的內侍很忙碌,過了今年父皇就年滿六十歲了。

  現在父皇最牽掛的就是孫子,恐怕孩子不來,擺了大宴也會過得不開心。

  李承乾道:“婁師德讓人送來急報時,於菟他們該從西州城出發,現在推算應該到姑臧城了。”

  李世民擱下手中的奏章,道:“還未恭賀你,蔥嶺一戰大勝。”

  李承乾笑道:“將士們都不容易,來年有不少人要封賞。”

  李世民又道:“聽聞涇陽印書作坊,又花錢擴建了?”

  “嗯,兒臣讓涇陽作坊將造紙的秘方公之于眾了,如今紙張早就不值錢了,中原各地的造紙作坊也多了,紙張的秘方不同產量也不同,各家各自掌握著秘方,造出來的紙也不一樣。”

  李世民拿著茶碗笑道:“承乾,你需要更多的書籍,你將紙張的秘方公之于眾,也是為了讓紙張更多,讓涇陽可以得到更多的廉價紙張,從而印更多的書。”

  李承乾頷首,沒有反駁。

  李世民又道:“他們想要將紙張賣出一個好價格,都會爭先將紙張賣給朝堂,只有朝堂的錢貨兩清最公道,也最有保障,甚至能夠長久往來,能夠給朝堂長久供紙,是天下造紙作坊都夢寐以求的。”

  李承乾神色平靜道:“是的。”

  “難怪李玄弼會說用天下人的紙張,給李唐的江山印書。”

  “父皇,涇陽的生產工具與生產技術改進了不少,印書的效率也更好了。”李承乾又道:“不過麗質說,總歸是人力印書,而且人力的使用效率也快到極限了。”

  “兒臣也不想與那些老儒生講道理,談公道,就像李玄弼這樣的名仕,他終究是有些迂腐了,當初他沒有在朝中為官,兒臣以為父皇當初的決定很圣明。”

  李世民神色凝重地又飲下一口茶。

  “陛下,蘇主事來了。”

  李承乾道:“請進來。”

  蘇亶白發比以前更多了,他腳步匆匆走入殿內,一如既往的匆忙模樣。

  李世民上前拉著蘇亶的手坐下來,道:“你與朕都是老家伙了。”

  蘇亶又忙起身行禮,他看向如今的皇帝,現在皇帝看起來更有威嚴了,現在的皇帝,其政治手段更厲害,更集權。

  相較于貞觀時期,現在的皇帝嚴苛又有手段,而且朝堂上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臣子。

  有內侍來報,“陛下!褚尚書與許尚書又打起來了。”

  聞言,李世民板著臉道:“他們怎么動手了?”

  “這……”

  見這個內侍不肯說,李承乾清了清嗓子道:“父皇,褚遂良先前遞交奏章,說是太子回來該學政了,學政就需要有了老師,他褚遂良雖說沒有自薦吧,可勝似自薦了。”

  “許敬宗的為人父皇也清楚,他知道了這種事豈會放過褚遂良,兩人會打起來也在意料之中。”

  言罷,李承乾又叮囑道:“他們年紀也一把年紀了,別打出事,讓人照顧著點。”

  “喏。”

  殿內又安靜了片刻,蘇亶正想說自己的事,卻見太上皇又開口了。

  “是該給太子找個老師了,褚遂良挺好……只是可惜了,他與許敬宗交惡,這樣的人當太子的老師不好,馬周與于志寧也挺好,你可有人選?是許敬宗還是褚遂良?”

  李承乾道:“太子的老師也不能只有一個。”

  李世民又是神色凝重地拿起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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