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星電話就在一旁,可楊小濤卻沒了打電話的意思。
反而讓婁曉娥給季香打過去電話。
“跟季院長說一聲,讓他們按照流程來治療就行。”
“所有需要的都要用最好的,不要出亂子。”
“還有,讓保衛科的人進駐醫院,所有人不得擅自議論。”
“你們也是,今天這事不準跟任何人提起。”
楊小濤一連叮囑幾句,婁曉娥跟劉麗雪兩人互相看看,隨后鄭重點頭。
當然,楊小濤這些話都是對婁曉娥說的。
至于劉麗雪自然不在此列。
人家的長輩可不一般。
這些年九部的風吹草動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一清二楚。
當然,楊小濤也借著劉麗雪這道窗口讓老人家看到了九部的變化。
這在九部的發展中顯得很是重要。
兩人同意后,楊小濤就繼續埋頭工作,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在意似的。
隨后的幾天,楊小濤照常工作,可劉麗雪的臉色卻是變得越來越凝重。
只是楊小濤根本就不把這事放心上,連問都沒有過問。
又想到自家長輩叮囑的話,多看,少說,不準透漏。
劉麗雪就將話深深的埋在心里,可每次跟楊小濤的目光對上都帶著憂愁,搞得楊小濤心里很不得勁,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似的。
或許是楊小濤的淡定,亦或者是工作太忙了,九部對外界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就是李勝利、徐遠山等人聽到點風聲也沒放在心上。
這些年風風雨雨的,他們也明白一個道理。
身正不怕影斜。
只要他們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上門。
真要有鬼上門,那也得在九部面前乖乖立正。
當然,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忙著完成任務為國爭光,為革命建設做貢獻,誰有功夫搭理那些蠅營狗茍啊。
反正楊小濤在這方面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不管外面怎么傳,怎么鬧,九部的一切都是照常進行。
不僅如此,臨近月底已經有部分地質人員到達四九城,出于工作需求,楊小濤讓保衛處的人將人接到九部,然后就跟著謝嘉榮老師一起準備。
九部里是風平浪靜,可外部卻是波瀾迭起。
二機部。
柳老坐在會議室里不停的咳嗽,一旁的錢老見了忙在一旁勸道,“老柳,你身體不好,趕緊回去休息下,這里有我就行。”
柳老卻是搖頭,“不成,這次,是咱們二機部的人,我這個當家的,哪能這時候離開。”
錢老聽了眼中流露出一抹憂慮,沒有睡好的面色更是有些憔悴。
“放心吧,咱們的同志,不會有問題的。”
見錢老這幅樣子,柳老倒是開口勸慰起來。
錢老搖頭,“這件事怨我們,沒有做好后期工作。”
“如果真要追究責任的話,我愿意承擔這個責任。”
柳老聽了拍拍對方的手背,“沒有說的那么嚴重。”
“這件事真要追責的話,我來頂。”
“何況這件事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
錢老低著頭痛苦的閉上眼睛。
“十三個人啊。”
聞言柳老也嘆息不語。
二機部,胳膊屋子里。
胡主任坐在椅子上,正面坐著三個人,都穿著軍綠,手臂上纏著絲帶。
這三人年紀不大,其中一人負責詢問,一人記錄,一人觀察。
胡主任是從登州被叫回來的。
回來的路上也聽說了事情經過。
說實在的,他也沒想到時隔兩年竟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且讓他心憂的是,這件事后會不會影響到登州核電站的建設。
那可是他的心血啊。
第一次在西北沒有建成,已經讓他失望一次了。
好容易有九部接手,這次也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甚至距離成功就差一步了。
可誰想到,竟然在這時候出了這么件事。
“胡軍同志。”
就在胡主任想著核電站的事情時,上方的人已經看完了胡軍的所有資料,隨后開始詢問。
胡軍抬頭,“我是。”
“好,我們是調查組成員,負責此次蛟龍號反應堆輻射泄露問題。”
“我叫顧源,你可以叫我顧組長。”
說話的是個年輕人,目測年紀不會超過三十。
臉色白凈,一雙單眼皮搭在小眼睛上顯得眉眼很長。
此刻看過來,讓胡軍很是不舒服。
“顧組長,你們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盡管詢問了。”
“我個人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也堅決維護組織的決定。”
胡主任展現出自己的態度,那就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顧源看了下胡主任,隨后輕輕一笑,這才拿起資料說道,“胡軍同志,日前發生在蛟龍號上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
“我在這里跟你復述一遍。”
“此次,蛟龍號出海五十六天,回到港口后,有十三名艇員出現嘔吐腹瀉的情況,有三十二名艇員出現身體不適的情況。”
“后來才發現,這些人體內都有遭受輻射的影響。”
“最后,我們發現這些人跟倭島小坂城那里表現的情況類似,這充分說明一件事,反應堆在運行時存在嚴重到技術問題。”
“胡軍,蛟龍號反應堆是你帶隊主持研發的,你對此作何解釋?”
顧源聲若雷霆,神色嚴肅。
胡主任聽了張張嘴,想要反駁,畢竟這種事情誰能知道?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設計出來的東西就一定沒有問題啊。
這讓他如何回答?
見胡主任不說話,顧源冷笑一聲,“胡軍,請回答我的問題。”
“蛟龍號反應堆,是不是有問題。”
胡軍張張嘴,他想要反駁,想要說沒有問題,可現實就是十三名艇員出現了健康問題。
“可,可能存在問題,但這是科學研究道路上無法避免的,這是正常現象。”
胡軍神色嚴肅,而顧源卻是冷笑著,“可事實就是,十三名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士,他們沒有倒在敵人的槍口下,卻被你們的‘正常現象’,你覺得這樣合理嗎?”
胡軍張張嘴,無法言語。
顧源卻是再次說道,“我現在需要你給出明確的答復,核反應堆,有沒有問題。”
“有,還是沒有?”
胡軍握緊拳頭,呼吸急促。
最終默默點頭。
“有!”
顧源臉上笑容一閃而逝,“給他簽字。”
隔壁屋子里,同樣一幕也在發生。
“丁輝同志,關于反應堆的建設你還有什么補充的嗎?”
青年笑著問道。
下方坐在椅子上的丁輝同樣神色嚴峻,面對青年的微笑手心里都是汗水。
他原本在登州給人上課,結果在課堂上收到消息,連忙回到了四九城。
然后就在這里接受盤問。
在這期間,他也了解事情的經過,心里也是一沉。
然后在剛才的詢問中,對方的刻意引導讓他意識到這次事情不簡單,甚至有牽連的意思。
聽到對方詢問,丁輝思索再三還是開口說道,“這位同志,我有補充。”
“哦,請說。”
丁輝坐直身體,然后認真說道,“我們作為研究者,自然清楚這其中的危害。”
“但我們要做的就是將這種危害縮小到最小。”
“這其中,或許會有很多問題,有很多困難,更有人會為此犧牲。”
“但我想說的是,科學的進步就是在這犧牲中一點點的進步的。”
“沒有犧牲,哪來的勝利?”
“當然,我知道犧牲是個沉重的話題,但它就在我們身邊。”
原以為丁輝會說出什么推卸責任的話,卻不想被丁輝一頓說辭給教育一番,青年的臉上掛不住,直接對一旁的記錄員說道,“讓丁輝同志簽字。”
記錄員看了眼丁輝,隨后起身拿起會議紀要。
丁輝接過卻是沒有急著簽字,而是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其中幾處字跡模糊還讓給對方重新改完這才簽名。
等丁輝走出房門的時候,青年哂笑一聲,“說的輕松,想要將自己摘出去,可笑。”
“那好記錄,咱們去交差。”
一旁的記錄員跟第三人都笑了起來。
這任務,很輕松啊。
“老王!”
“老丁!”
出來的丁輝看著同樣從屋子里出來的王付治。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都露出無奈的神色。
兩人并肩走著,然后就看到前面走出來的胡軍。
不約而同的快步上前,“胡主任。”
丁輝喊了一聲,胡軍回頭看到兩人,剛要說話,卻想到什么忙點點頭,然后示意兩人跟上。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快步跟著往前走。
三人來到一處會議室,胡主任敲門后推門走進去。
屋子里,柳老,錢老以及二機部的相關人員全都站起來。
“老胡,事情怎樣了?”
一人急忙上前詢問,可不等胡主任說話,錢老就抬手制止,然后將門關上。
柳老則是拉著胡主任三人往會議室里面走去,“說下,什么情況?”
胡主任三人坐在人群中間,隨后將事情經過說出來。
等三人一一說完,柳老深呼吸,感覺胸口痛的厲害。
錢老更是雙拳緊緊握在一起,其他人也都是耳紅目赤。
“這些混蛋,到底是瞄上核電站了。”
“不用問,肯定是沖咱們來的。”
“保不齊,明天就下文了,今后咱們的一切行動都要備案,都要受他們管轄。”
眾人咬牙切齒的說著,柳老的神色愈加難看。
胡主任三人也都沉默不語。
“好了,別說了都。”
錢老走出來大聲喊道。
目光看向胡主任三人,“這件事,你們做的沒有錯。”
“實話實說,是作為一名革命同志的基本素質,也是作為科研工作者的最重要的素質。”
“你們沒有錯。”
胡主任眼睛通紅,“領導,我說了,科學并不是一點錯誤沒有的,我說了,我還有些事是無法避免的”
“我,我們也在努力啊。”
話音落下,淚水流下。
錢老再也忍不住,淚水順著臉頰,撫摸著歲月的痕跡,緩緩滴落。
后勤處。
秦老雙手環胸,肖鋒在一旁吸著煙,屋子里其他人神色淡然,可站在一旁七八個人卻有種山呼海嘯的感覺。
這些人,一個個看著平靜,可一個個毫不掩飾的殺氣,讓在這里的人都是心驚膽戰。
“首長,我們,我們也是接到上級的命令來的。”
一名青年站在秦老面前,磕磕絆絆的說著。
可秦老看都不看,依舊抱著胸,雙腳翹著二郎腿,然后對著一旁的肖鋒使個眼色。
見此,肖鋒將煙頭按在桌子上,煙灰發黑在灰色的桌子留下長長的痕跡。
抬頭看了眼門口處的七八人,咧嘴一笑,“你們想要問,就在這問。”
“我們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說完,看向一旁被眾人保護起來的蛟龍號的設計團隊。
眾人的目光也都看過去。
在那里,黃總設計師跟劉彬、王峰三人并坐在一起。
他們原本在江島上進行核潛艇的優化工作,如今的蛟龍號幾乎是從鸚鵡螺號上山寨下來的,有些地方并不適合還需要改進。
只是沒想到,在他們一心投入工作的時候,竟然接到了上級的命令,立刻趕到四九城。
然后就聽說了蛟龍號的事情。
三人心中,很是沉重。
此刻,看到眾人目光看來,三人想要開口說話,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想到秦老為他們分析的后果,三人硬生生的閉上嘴。
對方的目的很可能跟鸚鵡螺號有關。
而鸚鵡螺號哪來的?
九部,楊小濤。
若是這件事沒有牽扯到楊小濤身上,他們愿意為此負責。
愿意承擔起這份責任。
可事情牽扯到楊小濤身上,他們就要慎重了。
因為能夠設計出蛟龍號,那個鸚鵡螺的模型最少占了一半的功勞。
“有什么話,就在這問,別真的跟審犯人似的。”
“你要知道,在這里的是對革命建設做出巨大貢獻的人。”
“是獲得過個人一等功,集體二等功的人。”
肖鋒再次開口,神色嚴肅。
面對如此情況,帶隊的青年咽口唾沫,知道今天這事不能按照自己想的來了。
可在這里當著這么多人,還問個屁啊。
估計自己剛問出點出格的事,就得被一群人的殺氣盯著。
想了想,領頭的青年還是咬牙問道,“我,我問個問題。”
肖鋒點頭,“問吧。”
青年也不點名,直接對著三人問道,“蛟龍號的反應堆,是二機部設計并安裝的,對不對?”
劉彬一張大餅臉氣的漲紅,性格外向的他很難想象,竟然會有人將主意打到他們身上,更想不到會有人心思如此歹毒。
作為蛟龍號的作為技術骨干,負責核潛艇結構設計與模型拆解分析,直接參與反應堆布局優化,此刻他最有發言權。
于是起身回道,“這件事是我們跟二機部合作設計的,其中反應堆由二機的同志提供,安放位置由我們選定,然后共同安裝。”
“我們安裝之后,也經過實際探測檢查,驗收部門也都簽字蓋章,是合格的。”
青年聽了點點頭,“好,是二機部設計的。”
劉彬聽還想繼續說,卻被肖鋒一個眼神制止。
青年不再言語,對著秦老說道,“首長,我們這里完事了,不過需要這位同志簽字。”
全場都沒說過一句話的秦老直接伸斷,“拿來,我簽。”
青年錯愕,剛想要拒絕,可秦老的目光掃過來,青年只覺得后背冷汗涔涔。
最終,秦老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揮揮手,一行七八人立馬逃離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