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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郭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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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的趙官家,在肆無忌憚的大撒幣的時候。

  西北的熙河路,已進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時節。

  郭貴一早就被妻子搖醒了。

  “官人……官人……快醒醒……”

  郭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妻子圓潤的臉上,隱約有著淚痕。

  他在去年,就已經成婚了。

  因他立了軍功,所以岳父家不止將原本答應的嫁妝都送了過來。

  還額外加了十幾頭牛和百來只羊做陪嫁。

  此外,他還在王大斧的抬舉下,在這南關堡的巡檢軍里,做了個押官。

  這是大宋軍制中,都一級軍官的最低一級。

  上面是承局、將虞候、十將。

  皆可由本都/軍的主官從有功士兵中保舉,經有司批核后除授,號為節級。

  正常的大宋野戰騎步指揮/軍/將,都在內部大設節級。

  正常一個指揮(五百人),有十將、將虞候、承局、押官各十人。

  郭貴的這個押官,便是去年年初,由王大斧保舉而來。

  押官雖不算正式的武臣,但在這狄道的南關堡轄區內,大小也算是個人物了。

  郭貴揉了揉太陽穴,驅散宿醉帶來的昏頭,問道:“賢妻怎么了?”

  “俺爹方才派人來知會,說是俺弟在的那個棉莊,又死了人了……”

  郭貴面色一沉,有些不悅:“瞎訛怎么回事?”

  “俺上次才與他說過,對雇工要好一點,好一點……不要催著人家在日頭太毒的時候,都要下地干活……少鬧出些人命來……他怎么回事?”

  “這要是被州學里的先生們知道了……怕是又要起波瀾!”

  熙河路的棉莊的拓荒面積,每年都在增加。

  但能招到的雇工,卻越來越少。

  橫山那邊的羌部,現在都快被西賊給抓光了——沒有被抓的,也都已經逃入熙河境內了。

  搞得如今,宋夏邊境的山區,過去那些光禿禿的山頭,今年開春居然都出現了綠意。

  甚至,蘭州那邊的榷市,經常有黨項商賈帶著虎皮、豹皮、虎骨、豹骨來賣。

  都是西賊的騎士,在巡邏的時候獵獲的。

  這在過去,根本不可想象,可見橫山的山區,至少宋夏熙河邊境這一帶,確實沒多少人了!

  在勞動力奇缺的情況下,熙河各地的棉莊,不得不對雇工們好一點。

  免得早早的累死了人,沒有人給自己賺錢了。

  當然了,熙州州學里的那些先生,可能也起了些作用。

  聽著郭貴的不滿,婦人立刻哭哭啼啼起來:“官人……俺這弟弟,素來心善,平日來燒香拜佛,從來不斷,便連給雇工們的吃食,都是撿著好的……”

  “哪里會害人?”

  “定是那些雇工身子弱,自身經不住勞作……”

  郭貴聽著,眼睛一瞪,就要訓斥,可看到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的氣一下子就泄了。

  沒奈何,他只好道:“俺稍候便去瞎訛的棉田看看……”

  “若確實與瞎訛無干,俺自會具文給南關堡的王監衙上報!”

  說著他就坐起來,妻子立刻抹掉眼淚,熱切的服侍著他穿衣。

  郭貴見著,也是嘆息一聲,這個妻子百般都好,就是太愛護她那個弟弟了。

  想著那個不成器的小舅子,郭貴心底就有些惱火了。

  這已是今年,死在小舅子瞎訛手下的第四個雇工了吧?

  若是去年,可能還沒什么事。

  雇工嘛,命賤,隨便死!

  一個夏天下來,狄道附近的幾十個棉莊,累死、熱死、病死的雇工少說好幾千。

  別說棉莊主們不當回事,就算是雇工們也沒拿這個當回事。

  大家對這樣的事情,都看得開。

  就連死去的雇工家屬,也沒有怨言。

  若東主家能賜下幾百個銅錢一匹粗布當撫恤,甚至還會千恩萬謝——雪域高原和橫山里面的羌部、吐蕃人的命,賤的很!

  特別是高原上的吐蕃農奴,過去的生活,還不如牲畜。

  最起碼,牲畜會被仔細照料,輕易不會餓著。

  但農奴就不一樣了。

  一般都是往死里用!

  尤其是,高原人口繁衍的過多的時候,農奴主們會有意識的加大壓榨力度,以便弄死多余的人口。

  如今到了熙河的棉莊,雖要日夜勞作,一年到頭都沒得幾日休息。

  可比起過去的日子,實在是好的太多太多。

  至少,棉莊只有累死、病死這兩種死法。

  可,今時不同往日!

  隨著棉莊經濟的蓬勃發展,棉莊主們開始越發的愛惜勞力。

  居然開始舍不得雇工們輕易的死掉了。

  同時,熙州州學的先生們,也在趁機宣揚著‘仁愛’、‘義理’。

  唬的棉莊主們一楞一楞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熙河官府也開始重視雇工們的待遇了。

  若死的人太多,上面是真的會調查的。

  倘涉及刑殺、謀殺,更是可能會用大宋刑律治罪。

  等妻子服侍著他,穿好衣袍、靴子。

  郭貴就站起身來,看著還有些不安的妻子,便安撫道:“賢妻安心,瞎訛的事情,俺不會不管!”

  “若實在是犯了事,官府要追究,俺自會去尋關系!”

  “大不了,俺求到王監押面前,求他出手,與苦主家屬斷仇便是了!”

  熙河這里,黨項人、羌人、吐蕃人,都有價碼。

  這是他們由來已久的傳統。

  只要錢給足,喂飽了相關部族的頭人、巫師,同意舉行斷仇儀式。

  別說是弄死了人,便是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眾目睽睽殺了別人全家,也能擺平。

  而依熙河的規矩,只要擺平部落,讓該部的巡檢使和部族首領同意不追究,熙河官府也不會閑得無聊追究。

  免得引起蕃部不滿。

  郭貴的妻子聽著,這才抹掉眼淚,笑了起來:“有勞官人!”

  郭貴嗯了一聲,內心五味陳雜。

  可看著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又只能低下頭去。

  蓋因,妻子對他有情有義還有恩。

  想當年,他郭貴算個什么東西?

  不過是個欠了官家一屁股債,只能來熙河這里做工還債的窮漢子罷了。

  可妻子卻是這熙州狄道的熟羌大族乙埋家的娘子。

  雖是寡婦,雖還帶著兩個拖油瓶。

  但她有錢啊!

  前夫死后,給她留下了五匹馬,幾十頭羊,好幾十畝的水澆地,還有半塊山腰的草場。

  這樣的條件,在熙州有的是人爭著娶。

  但妻子就是看上了他這個窮漢子。

  扛著父兄的壓力,與他相好,還拿出貼己錢補貼他。

  后來他跟著王大斧出征,妻子殺了家里的羊,熏成肉脯,給他當干糧,怕他受凍,又給他織了羊皮襖子、羊皮帽子,還悄悄的塞給了他一把樸刀,一張弓。

  正是靠著妻子的這些資助,他才能在戰場上活著回來,甚至立下戰功。

  人,不能忘恩!

  何況,現在妻子還有了他的孩子。

  于是,郭貴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臉,笑道:“賢妻且在家等著好消息吧!”

  “俺去去就回!”

  “哎!”

  郭貴系好腰帶,將靴子的系緊實,然后打開房門。

  眼前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擺著幾張竹篾,竹篾上鋪著一條條的奶酪干。

  院子的角落里,還堆著百來個干制好的碳球。

  郭貴見著,嘴角溢出些笑容來。

  “也不知大槍兄弟,在交州過的怎樣?”

  “他是否還記得,當年與俺在掖縣說過的事情……是不是還想娶縣主……”

  這樣呢喃著,郭貴就大步向前。

  也是這個時候,院門被兩個小小的孩童推開。

  “阿父……”兩個孩子看到出門的郭貴,親熱的跑上前來,親熱的喊著。

  郭貴笑著蹲下來,一手抱住一個。

  這兩個孩子,就是他妻子帶過來的那一雙兒女。

  自然,也都跟了郭貴姓,郭貴也給他們取了漢名。

  大的男孩叫郭虎兒,小的女童叫郭小娘。

  郭貴也沒有嫌棄他們,對他們視若己出——大宋底層,對娶寡婦,順便接盤寡婦帶來的孩子,沒有任何疑慮,甚至還很歡喜。

  因為,這意味著家族的壯大。

  “虎娃、小娘……”郭貴抱起兩個小家伙,在他們臉上親了一口,然后問道:“這么早,出去做什么了?”

  “阿母叫我們出去,盯著山上的畜群,不要叫別人撿了家里的畜群的糞便!”已經快五歲的郭虎兒說道。

  “好好好!”郭貴大笑起來:“有你們這兩個乖孩子,阿父就放心了!”

  他把這兩個孩子,放到地上,柔聲道:“都去玩吧!阿父且先出門,去看看你們的舅舅!”

  “好勒!”郭虎兒拉著郭小娘的手,蹦蹦跳跳的向著阿母的房間而去。

  郭貴看著這一切,理了理衣襟,走出門去。

  門前,建著一個不錯的馬廄。

  說起來,這馬廄還是前夫哥當年在的時候修的。

  用料很扎實,手藝也不錯。

  馬廄里養著八匹大小不一的馬兒。

  也都是前夫哥的遺產。

  郭貴上前,牽了一匹五尺高的戰馬出來,檢查了一下馬蹄鐵,又把馬鞍放好,他才騎上馬兒,噠噠噠的出了門,直奔著小舅子瞎訛在的那個棉莊而去。

  一路上,郭貴看到了兩側山巒上,延綿起伏不絕的,被人工開挖出來的,類似魚鱗一樣的土坑。

  這是去年新任的經略相公到任后,大發熙河丁壯,在冬日挖出來的。

  說是能保養水土,令來年春日牧草繁盛。

  這位經略相公不止挖了許多魚鱗坑,還命人在這些坑里種了不少樹苗。

  如今看來,那位經略呂相公,確實不愧是文曲星下凡,當過官家執政的天上嫡仙人!

  開春后,隨著冰雪消融和雨水到來。

  但凡有著魚鱗坑的山區的牧草,都長的格外的茂盛。

  坑里的樹苗的成活率也很高。

  過幾年,這些山上定是樹木成蔭,牧草繁盛。

  便是如今,也是遺澤無數。

  山上的草多了,放牧的畜群也就多了。

  郭貴一路所見,漫山遍野,都是牛羊。

  騎著馬兒的牧民,揮舞著投石索,幾只牧羊犬奔走在側。

  而畜群所過的屁股后面,都吊著幾十個穿著襖子,十來歲的少年。

  這些少年或者拿著簸箕,或背著背簍。

  畜群走到那里,他們就跟到那里。

  見到牛羊的糞便,就歡喜的撿拾起來,丟到簸箕或者背簍里。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山下的棉莊,開出了一石牛羊糞便十個精鐵錢的高價。

  所以,各部對畜群的糞便,現在都看得很緊。

  只有自己部落的童子,才許撿拾本部落的糞便。

  甚至,有些部落還將這個事情當成了福利——只有本部的族兵或者在自家棉莊當雇工的孩子,才許撿拾糞便。

  其他人不可以。

  熙河路這里還算好的。

  因為棉莊起碼肯掏錢。

  郭貴聽人說過,溪哥城、邈川城的大首領們甚至是命令部族的孩子給自己打白工。

  一些窮瘋了的部族,甚至規定了孩子每日撿拾糞便的數量。

  達不到標準,就會打罵。

  至于撿回來的糞便的用途?

  當然是堆肥!

  這是郭貴們從河北帶來的先進經驗——當年,郭貴們在河北的工地上狂嫖濫賭,然后欠了一屁股債,逃也逃不了,只能硬著頭皮,選擇來熙河戍邊或者去交州拓荒。

  而在這之前,郭貴們除了狂嫖濫賭外,還跟著宋用臣率領的禁軍,清過黃河的淤泥、修過河北、京東的道路。

  像郭貴就親身參與了,當年的清淤大軍,是如何把黃河挖出來的淤泥變成肥田的沃土的。

  其他人里,曾跟著宋用臣率領的禁軍,修過河堤、道路、造過水車、龍門吊、鑿過井的比比皆是。

  于是,這些人到了熙河后,居然成了各地棉莊的座上賓。

  因為,好多東西,只有他們懂!

  比如說怎么造水車,怎么安水車?

  渠道怎么修更好?

  如何在山坡上修蓄水的陂池?

  怎么選有水的地方鑿井?要鑿多深才有水?

  這堆肥該如何堆?堆肥后要怎么發酵?如何判斷堆肥成功?

  等等等等……

  這都是技術,都是熙河的蕃漢百姓所不知的先進經驗。

  有了這些人的傳播和教授,熙河的藩漢百姓,一下子就跑步進入大宋高級封建農業社會了。

  特別是棉莊,有錢有人,還背靠著官府或者當地的大部族。

  根本不缺人畜糞便,更不缺各種生活垃圾、泔水。

  所以,幾乎所有棉田里,每隔百步,都會有一個巨大的堆肥區。

  堆磊的糞土,高達數丈。

  等發酵一個月或者四十天,就可以將堆肥過的糞土,拿去施肥。

  靠著堆肥和休耕,如今,熙河路各地的棉莊,一片欣欣向榮,根本不擔心土地肥力減少,導致的減產。

  這也是郭貴,能被王大斧從保甲戶保舉成熙州正經的野戰軍狄道巡檢使的押官的原因——他在南關堡這里,是有名的堆肥專家。

  大小棉莊,若要堆肥,都要請他過去指點一番。

  在這南關堡轄區內,能掌握類似‘先進技術’的人,不出十個。

  譬如南關堡北鄉的張重——這貨,過去是商洛山里的綠林好漢。

  元豐八年的時候,聽說登萊金礦大發了,就帶著山里聚義的幾個兄弟,去了登萊淘金。

  結果黃金沒淘到,反而到了河北修堤,后來又跟著南下淮南賑災。

  他和郭貴一樣,既把不住自己的褲襠,也管不住自己的手。

  在河北、淮南,日夜狂嫖濫賭,最終不僅僅把工錢全部填了進去,還倒欠了官家幾百貫!

  他不愿南下交州,就只能北上熙河了。

  但到了熙河后,他在河北修堤、淮南賑災的時候,跟著禁軍學到的那幾門技術頓時大放異彩。

  因為他會做木工,造水車,還懂一點龍門吊,甚至知道怎么修軌道!

  去年到了熙州,與他那幾個聚義的兄弟,被分配到南關堡后,稍微露了幾手,一下子就懾服了南關堡內的大小羌豪。

  包家的包武在見識了他的木工技術后,更是驚嘆不已,非要嫁個姓包的小娘子給他為妻。

  熙州的包通判聽說后,也大為贊嘆,竟保舉了他一個‘權南關堡水車監造使’的差遣。

  明與他言,只要教出五十個會木工,會造/修水車的徒弟。

  就上奏朝廷,給他請功、授官。

  于是,這廝一下子就抖了起來。

  在北鄉中,置了產業,雇了幾十個雇工,還收了各部和官府送過去的百余個學徒。

  聽說今年就能還清官家的欠款了。

  想著這個事情,郭貴就嘆了口氣:“俺還欠官家五十貫呢!”

  其實他本來是能還清的。

  但奈何,去年以來又是成家,又是立業,還托人帶了幾十貫的財帛回京,交給家里支用。

  于是,就只能繼續欠著官家的錢了。

  他隱隱約約有種感覺——最好不要把官家的欠款還清,對自己更好。

  想著這些事情,郭貴就已到了他小舅子所在狹河灣棉莊。

  此地是秦州的趙家在熙州的產業。

  秦州趙家,乃是吐蕃貴種,據說是贊普之后,其國姓還是先帝所賜,更得了當今天子許諾——俟將來,納趙氏女為妃。

  其不止在秦州是大族。

  在整個熙河路,甚至是雪域高原上,都有著莫大的號召力。

  郭貴的小舅子瞎訛所在的乙埋家,就世世代代奉其為主。

  見了趙家在熙州置產,立刻眼巴巴的跑來效忠了。

  做起事情來,更是格外賣力。

  老實說,郭貴對此難以理解——他是汴京人,習慣了買賣/交易。

  簡單來說,就是給多少錢,就辦多少事。

  若想談感情,也不是不可以——關鍵,得看你過去給過我多少好處,幫過我多少忙?

  不然,那還是按照契書來的好。

  畢竟,在汴京城里,為了錢財之事,父子反目、夫妻失和、兄弟相斗的比比皆是。

  郭貴的一個鄰居家的三兄弟,就曾為了一口父母留下的水井爭了十幾年,到郭貴離京的時候,還不罷休,還在爭。

  三兄弟們,不止是從此不相往來。

  就是清明祭祖,也都是分開去。

  便是陌生人,都比這三兄弟之間的感情要好。

  見多了這些事情后,汴京人就都明白了,什么恩義都是假的。

  只有銅錢才是真的!

  郭貴是狹河灣棉莊的熟人了。

  所以,他下了馬,立刻就有著莊中的莊兵上前,替他牽過馬。

  郭貴則大搖大擺,走入棉莊。

  與相熟的棉莊管事招呼了一聲,便被人領著見到了小舅子瞎訛。

  見到郭貴,瞎訛連忙起身,喊了一聲姐夫。

  郭貴橫了他一眼,搖頭道:“說說看,怎么回事?”

  瞎訛低下頭去,道:“俺也不知那人生病了……”

  “便催著他干活,見他怠懶,便抽了他幾鞭子……”

  “哪成想他這般的不禁打……”

  郭貴嘆了口氣,搖頭:“你啊你啊……”

  卻也不好再多說別的事情。

  畢竟,這里還是趙家的地盤,不能和小舅子講什么——一個月趙家才給你幾百個錢,你干嘛這么認真?

  只好道:“且在這等著吧!”

  “俺去見見苦主的家屬,看看要多少錢才能解仇……”

  若那雇工是自己累死或者病死的。

  那么這個事情現在就可以了結。

  然而,對方是被瞎訛用鞭子抽死的——且不管瞎訛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依蕃部的傳統,這都是要舉行斷仇儀式,才能化解恩怨的。

  不然,對方的子侄、兄弟都可以合理合法的復仇。

  此亦是黨項、吐蕃、諸羌千年的傳統了。

  他們有著極端的復仇主義。

  彼此之間,仇殺不斷,恩怨延綿。

  所以,才有著‘斷仇儀式’。

  通過巫師、部落首領的主持,解仇的雙方,互相發誓,絕不報復,如此就可以化解恩仇,消弭仇家的復仇之心。

  這也是蕃部們聯合起來搞事的前提——每有入寇,必先會盟,然后諸部斷仇。

  瞎訛作為吐蕃人,當然知道這個傳統,聞言頓時大喜:“多謝姐夫……多謝姐夫……”

  郭貴瞪了他一眼:“回頭,俺再來教訓你!”

  這狹河灣棉莊,是趙家的,又不是你乙埋家的這么賣力做什么?

  意思意識,對得起,趙家開的俸祿就夠了。

  再說了,現在,就連趙家都在有意識的保護、愛惜雇工。

  就怕死的太多,影響了將來的拓荒、堆肥、采摘以及耕作。

  你倒好,兢兢業業的幫著趙家鞭策雇工。

  結果呢?

  郭貴只是想了想,這一路上遇到的莊中莊兵與管事就知道,恐怕瞎訛這個小舅子這么認真,還得罪了人家。

  死一個雇工,就少一個勞動力,少一個勞動力就少一個給棉莊賺錢的工具。

  郭貴捫心自問,若自己是棉莊主,也會心疼。

  也就瞎訛有自己這個姐夫,而自己又在南關堡的押監王大斧面前有幾分面子。

  不然……

  郭貴搖搖頭,跑去見了那被瞎訛抽死的雇工家屬。

  在許諾了給三貫制錢加一匹絹布,作為解仇金后,得到了對方的同意。

  然后,郭貴就立刻出莊,騎上馬,朝著南關堡而去。

  苦主家屬是答應了。

  但解仇儀式還缺一個巫師或者僧人來主持。

  同時,還得邀請苦主所屬部落的一位貴人做代表見證。

  只有這樣才有約束力!

  所以,郭貴只能去求王大斧,請這位恩主出面,才能請到僧侶和對方部族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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