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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懷疑、殘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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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帳漸漸被火焰燒盡,拉卡德毫無異樣的出現在巡邏隊面前,連衣角都沒一點焦黑,連手里金杯中的酒水都沒有發生蒸發。

  格密爾火山騎士,踩著尚且沒燒完的帳篷上前一步,到了主君面前。

  “今天瘋了幾個?”

  拉卡德的聲音跟他與半神們交談時截然不同,毫無感情,更不用說什么誠懇、熱切……活像是一條冷血的蛇!

  畢竟在他眼里,半神是值得費心維護關系的強者,而尋常人則顯然沒有讓他耗費精力扮笑臉的資格。

  “三個。”火山騎士低聲說著,“兩個寧姆格福來的騎士,還有一個,是我們的人。”

  格密爾火山騎士的嘴里,今天發瘋的人數跟之前在火堆旁,寧姆格福騎士們的傳言有著明顯的不同。

  拉卡德神色不動,突然問道:“還跟以前一樣?”

  “一樣。寧姆格福的騎士當眾發瘋了,但是咱們的人……是在沒有外人看見的地方,突然發瘋。”

  在金屬的形變聲中,拉卡德手上的金杯被他捏成了一團。

  格密爾火山騎士能理解主君現在的憋屈和憤怒。

  營寨里出現了瘋病,但是如果只是瘟疫也就罷了,大家一起受罪,誰也別說誰。

  可現在這明顯不對勁!

  瘋病在寧姆格福的騎士身上就當眾爆發,在他們火山官邸的騎士身上就往往只爆發在私下里,沒有其余人證的情況下。

  這一下,立刻就體現出了差異。

  在整個營地的人眼中,全成了寧姆格福來的人受罪,火山官邸的人沒事兒了!

  現在別說葛孚亞,這要是擱在拉卡德自己身上,他都得懷疑是不是另一邊的人搞鬼,在消耗自己這邊的力量!

  “我們是不是……”格密爾火山騎士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試探著提議,“把咱們這邊瘋了的人,給葛孚亞大人那邊看一下?”

  “給他們看?”拉卡德面無表情的反問,“只要不是當場發病被人看見,從第二現場拉過來病人,中間能發生多少齟齬?那邊的人能挑出來多少可懷疑的點?”

  低頭,大司法官看了看被自己捏成一團的金杯,松手任由它掉落在灰燼地面上,而他的嘴里也發出一聲冷哼。

  “更別說,現在懷疑的種子已經橫亙在我們兩方之間。既然懷疑已經開始,那么聯合破碎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我們的那些戰地醫生,徹查清楚了嗎?”

  拉卡德詢問自己的騎士,但是騎士的頭盔卻搖了搖。

  “已經全員查了三遍了,什么異常都沒有。梵雷親自帶著他們,先是常規檢查,接著是過了一遍禱告檢查,最后是魔法檢查。”

  梵雷是火山官邸戰地醫生們的領頭人,也是醫療技術最好的一個。

  這也是葛孚亞和寧姆格福的騎士們懷疑火山官邸在搞鬼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僅是因為在大眾眼里,發瘋的全都是寧姆格福騎士。更重要的是——那些發了瘋的人,全都是從戰地醫生的手下治過一遍的人!

  幾種因素迭加起來,現在這事兒,拉卡德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了。

  事已至此,拉卡德完全能夠確定,這就是有人在搞自己,搞半神聯軍!

  但是知道這點有什么用?知道這點,他就能跟葛孚亞消除懷疑、互相信任?重新開始緊密無間的合作?

  ——他說了葛孚亞就信?

  葛孚亞就算是聽了之后,真的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副希望跟自己繼續攜手共贏的樣子……那自己就能信他是真放下了?

  懷疑的螺旋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開始上升,那就變成了永無止境的猜疑鏈了。

  只一低頭又一抬頭的功夫,拉卡德就冷然出聲。

  “從明天開始,讓我們的人稍微歇歇吧。”

  格密爾火山騎士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主君,盔甲和頭盔都發出了一陣‘嘩啦’聲。

  “今天晚上,你就朝他們吩咐下去。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保存體力,不用著急、不用爭先。”

  拉卡德斜眼俯視了身邊的騎士一下。

  “但是這種事兒不能做的太明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騎士在頭盔下咽了口唾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這種做法實在是……不光彩。也不騎士精神。

  但是在半神主君冰冷的逼視之下,他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是,大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們要‘不用著急’到什么時候?這場攻防戰總是要硬打下來的。”

  對于這個問題,拉卡德倒是非常干脆的正面回答道:“等到我的兄弟從蓋利德來到亞壇高原!帶著他的紅獅子軍團跟我合兵一處!”

  “到時候,別說是葛孚亞。我看這個沒了黃金葛德文鎮守的王城,還能不能攔得住我們兄弟倆!”

  “這就是……”瑪蓮妮亞的義手輕輕拂過黑刀之上那猙獰的裂痕,低聲呢喃,“殺死了葛德文的靈魂,制造出了最初的半神死亡的黑刀?”

  她不光是語氣輕忽如呢喃,就連在那黑刀刃面上拂過裂痕的義手,都像是在小心謹慎的避免驚醒什么可怖的東西一樣。

  身為本應在黃金律法時代不死不滅的半神,這把刀里的死亡盧恩力量雖然已經極大的在上一次刺殺行動里消耗掉了。

  但是依舊能給瑪蓮妮亞如同天敵克星一樣的威脅感!

  “看它刃面上的咒痕。”

  周遭四下無人,藍恩雙手抱胸,靠著羅德爾的外側城墻,就連月色和黃金樹的輝光都因為角度問題而照射不到這里。他對著瑪蓮妮亞提醒她這把刀上的關鍵信息。

  瑪蓮妮亞的出生于巨人戰爭結束后,她從出生起,這個世界上的死亡就被封印了。

  因此震撼的感覺甚至可能比許多褪色者們還要大。

  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壓下了初次接觸死亡的茫然和本能性的驚駭,手指沿著刃面撫摸過去。

  她的義手跟黑刀發出了金屬摩擦的輕鳴聲。

  以半神的見識和眼力,黑刀上咒痕的來源頓時一覽無余。

  “靠儀式將死亡注入刀刃,而根據儀式留下的痕跡,主持儀式的人是……菈妮!”

  瑪蓮妮亞平淡冰冷的聲音在周圍回蕩。

  在這羅德爾城墻的墻根陰影下,瑪蓮妮亞的聲音幾乎能讓人汗毛倒豎,就像是一個迷蒙又飄忽的女鬼在說話。

  但是在路上一起同行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藍恩倒是早就習慣了瑪蓮妮亞說話的語氣。

  他這會兒甚至還能跟人家女武神開玩笑。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進去羅德爾的話,除了這個物證,我還能帶你去見人證。”

  獵魔人調侃的笑著,豎起大拇指朝著身后的城墻指了指。

  瑪蓮妮亞對他的玩笑毫無反應,只是將黑刀徑直收到了自己的鈴珠里。

  “看來被你說中了,”女武神向下俯視著獵魔人,“現在,半神聯軍和羅德爾,全都跟圣樹有了敵對的理由。”

  “而換個角度看,”藍恩一擺手,“兩邊都有敵對的理由,那就正好兩邊都不摻和唄。不說是當個第三方的戰場觀察者,哪怕你現在帶著軍團直接轉頭回圣樹,我覺得都是個好選擇。不過我還是有點好奇的事想問一下。”

  “什么?”

  “你好像對于葛德文的死,并沒有什么特別激烈的情緒。”獵魔人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對方,“你讓我感覺……嗯,過來亞壇高原的這一趟,更像是在完成任務,而不是給自己哥哥的遇刺尋找真相。”

  火紅的長發在陰影中都十分顯眼的女武神,聞言身體頓了一下,但隨即就恢復了正常。

  “我只有一個哥哥。那就是米凱拉。”

  她說出了不久前在另外兩個半神的營帳之中,心里所想的話。

  不過比起面對葛孚亞和拉卡德,她對藍恩說話的時候至少內心很平靜。

  “你們兄妹兩個,到現在才兩百歲的年紀。可是就已經是建立起了圣樹。那就是說,你們離開羅德爾的時候,年紀更小。在那么稚嫩的年紀離開家鄉,我想過程應該不太愉快。”

  藍恩雙手抱胸的動作不變,但是肩膀卻饒有興致的靠著城墻蛄蛹一下。

  “但據我所知,這世上有人覺得黃金葛德文是阻礙,卻沒人恨過他、討厭過他。葛德文是完美的黃金王子。即便是他,在你們兄妹幼小的時候,也……?”

  藍恩沒把后面的話說完就抿了抿嘴,但是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可是瑪蓮妮亞卻干脆的反駁了獵魔人的揣測。

  “不,葛德文很好。”女武神一如既往的平靜,“他也確實在我們小時候,給予我們關心和愛護,不管是腐敗病還是長不大,都跟別人一視同仁。我和哥哥都很感激他那份珍貴的愛護。”

  “實際上,米凱拉正在圣樹,除了坐鎮之外,還想要做出一把劍,當做對葛德文身亡的懷念和餞別禮物。”

  “可對我來說……”

  瑪蓮妮亞低著頭,她的義手放在眼前,握緊又松開,發出精密清脆的‘啪嗒’聲。

  “我是個殘缺的人,或許因此,就連心也變得殘缺。”

  “殘缺的心容不下太多人。能被我在乎、被我所愛的,就只有一個位置。而那個位置,早已經屬于米凱拉。”

  “我是瑪蓮妮亞。我是——米凱拉的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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