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和王察靈一邊注意歸真堂的動靜，手里的事也沒耽擱。
兩人基本在相互配合中做到了相互協同，相互認知。
換句話說就是兩人都是八百多個心眼子，打著架也沒忘了搜集隊友情報。
雙方又一次在陰影地帶穿梭，王察靈卻突然停了下來，沈林看到那穿著碎花裙子被王察靈稱為母親的厲鬼自黑暗中浮現而出，麻木的表情一直緊盯著王察靈。
王察靈心領神會，走了過去。
沈林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驟然冒出的某個想法讓他感到有些荒謬，可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王察靈的這只鬼都好像具備一定智慧和自主執行力。
厲鬼滋生智慧會變得更恐怖，類似鬼樓梯這種的會想辦法駕馭人。
人的意識以厲鬼為載體，或誕生特殊的異類。
可一個具備智慧的厲鬼卻甘愿被王察靈驅使又算是怎么回事。
王察靈身上的每樣東西都讓人覺得是那樣的奇奇怪怪，不可思議。
尤其是在這起事件中王察靈表現出的一切，就好像是大家都在恐怖復蘇中上演厲鬼大逃殺時，他在那玩恐怖寶可夢。
不是兄弟，這玩的是一個游戲嗎？你串臺了吧。
這發現有點震得沈林腦子嗡嗡的，他需要一點時間去思考這一切，現在不是什么合適的時候。
王察靈很快回來，表情有些凝重，面對沈林也沒藏私：“雙方明牌，顧先生看穿了路中一的計劃，他打算以自己的厲鬼規律為核心，關聯一個永遠也死不了的厲鬼，迫使自己達到永遠都死不了的境地，進而徹底免疫厲鬼復蘇。”
如果是王察靈一個人當然不可能這么輕易接近路中一探知一切，可架不住顧先生就在一旁。
用狐假虎威來形容可能有些不太恰當，可意思總歸是差不多的，王察靈的厲鬼哪怕被路中一發覺到了也沒做什么，它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聽完了一切來這里匯報。
“奇特的異類計劃。”沈林驚嘆。
異類不是燒飯做菜，到點了每個人去菜市場都能完成，當代成千上萬的馭鬼者中可能只有那么十幾個有可能提出計劃，只有那么四五個有可能完成計劃，完成之后的完成度還各不相同。
每一個能夠到達異類的計劃都足夠令人驚嘆，東王村嚴立本曾經就讓沈林驚嘆過一次，路中一而今同樣讓沈林所嘆服。
路中一的計劃或許不如嚴立本宏大，可瘋狂更甚，他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包括他的敵人，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路中一在所不惜。
“計劃時期的路中一是最薄弱的時期，他必須全方位的放開自身的厲鬼復蘇去搏取一個可能性，可跟厲鬼打交道從來不是過家家，他利用規律關押厲鬼的同時，厲鬼肯定也會在這個薄弱時期襲擊路中一，所以他才遲遲不肯動手。”王察靈摩挲著下巴，思考著其中關鍵。
“跟厲鬼打交道不是過家家，但凡是有腦子的馭鬼者洞悉厲鬼的規律之后，再有一點手段關押厲鬼也不是沒有辦法。”沈林言道，“可現在他們不僅不能關押，還需要主動招惹，在這個過程還需要刻意控制這個過程，不能關押厲鬼，又不能讓厲鬼襲擊路中一，這等于要時時刻刻承受厲鬼的襲擊，這幾乎不太可能辦到。”
沈林說的這是實話，確實不太可能辦到，哪怕是異類的承受也有閾值，哪怕是沈林的記憶重啟，也有重啟的空檔期，這個時間很短，可誰又能保證這個時間內路中一沒事？
符合路中一條件的不是沒有，可路中一又上哪去在這個時候去找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完美符合他條件的人選。
哪怕是棺材釘也是一樣，路中一的計劃是必須在這個過程中，厲鬼的規律正在實行，可依照棺材釘靈異鎮壓的特性，路中一的規律作用在厲鬼身上水花都翻不起來，更別提計劃。
“殺了是大麻煩，不幫更是麻煩，現在的路中一和刺猬差不多。”王察靈聳聳肩，擺擺手，他和沈林分析一通之后得出的結論是天大的麻煩，然后該干嘛干嘛。
“這么輕松？不怕事件徹底失控嗎？”沈林看向王察靈發問。
“急有用嗎？天塌下來有顧先生頂著呢，顧先生說有辦法那肯定有辦法，我們倆一時半會沒腦子的二貨還是等著吧。”馭鬼者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王察靈找了個舒服的角落貓著，一連幾天高強度他的精神還真有些承受不住。
“也是。”沈林索性跟著一起。
歸真堂密室內，路中一的表情有些精彩，他都打算玉石俱焚了，可他想象中的魚死網破沒出現，因為轉折過于大，以至于路中一都有些懷疑自己年老體衰，眼花耳聾導致聽錯了。
“你剛剛說你要幫我？”路中一不可思議的發問，這一刻死了滿地的弟子尸體包括親妹妹都不算什么，他只期待顧瀚文說出肯定的話。
顧瀚文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是剛才說的不夠明白嗎？”
明白，太明白了，就是由于過于明白路中一才差點懷疑自己幻聽，因為他橫豎不理解為什么顧瀚文為什么前面喊打喊殺，現在甘愿幫他完成計劃，一個人的轉變竟然能如此之大。
“你有什么目的？”能把一貫道經營到這個地步，路中一不是傻子，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自然懂，也沒有讓利益沖昏頭腦。
顧瀚文看了他一眼，十分坦蕩的開口：“綁架幾十萬人這張底牌確實夠狠，我解不掉，所以我選擇走一個迂回路線，解決所有事件的最核心麻煩。”
“解決我？解決我所以要幫我完成計劃？你在跟我開玩笑？”路中一冷笑。
“你現在太脆弱了，動輒會變成鬼的狀態我怕我手下重了還沒拿你怎么樣，你先拖著幾十萬人去死。”說到這里，顧瀚文看向路中一。
“所以，我打算先治好你，等你耐打一些再動手。一個永遠也到達不了死亡彼岸的人對你是一件好事，對那些百姓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路中一恍然明白了顧瀚文的心思：“你想在我完全掌控鬼之后再把我封在棺材里，這樣有黃金的隔絕我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可你又怎么篤定自己可以成功？”
“總得試一試，不試一點機會都沒，試了總會有點機會。”
路中一看著顧瀚文，活了近八十歲，豐富的生活經驗告訴他這事透露著怪異，可顧瀚文的說法讓他挑不出毛病。
對方給的條件相當合理，路中一目前也確實等不起了，他就快變成鬼了，他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厲鬼為他帶來的痛苦，他費盡心機的籌謀了一切，為的就是這一刻。
“如果你輸了，我會給你個體面的退場。”
這是路中一對這個對手最大的敬重。
“詳細闡述你的計劃吧。”顧瀚文言道。
“與你的猜測大致相符，我的厲鬼可以對一定距離內做類似動作的人進行關聯，一人死則所有人死。”
“半個時辰后我會在祈福大殿安置好一切，并釋放陶罐內被關押的厲鬼，之后會模仿厲鬼的行為觸發自身厲鬼規律關聯那只鬼。”
“在此期間，你必須維穩一切，阻止那只鬼襲擊我，等待我徹底掌控自身厲鬼。”
“你有沒有問題？”
路中一邊說邊看上顧瀚文，征求他的意見，正如他所說，計劃開始之后，某種意義上他的生死也交給了顧瀚文，這算是一場豪賭，賭注就是路中一自己的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路中一一定不會想走這條路，可反復折磨的厲鬼復蘇讓路中一意識到，不經歷地獄完成對厲鬼的徹底掌控，他遲早會死在自身厲鬼的手中。
他沒得選。
密室之中，路中一蒼老而渾濁的雙眼中像是蘊含著年輕時的希望和火花，他期待的等待顧瀚文的回應。
良好，顧瀚文的回應傳來：“可以。”
這聲音猶如天籟，路中一像是沉下了心中最后一口氣。
“你可以稍作休息，密室內的尸體馬上會有人打掃。”路中一說完這話就匆忙離開，去安排道眾布置祈福大殿了，徒留顧瀚文一人在密室當中。
杯中的茶事實上已經涼了很久，味道滿是濃茶特有的苦澀，可顧瀚文還是連喝了好幾杯，在路中一離開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他看向了自己的手。
忘了有多少次了，夢中那幾萬人的廝殺與慘叫，這世間的道理顧瀚文每次都說的頭頭是道，可落在自己頭上卻總是理不明白。
他對著太平道的兄弟說，天塌下來他擔著。
可萬臨市有幾十萬人的命，太平道有近百兄弟，而今走錯一步可能就是天翻地覆，人間地獄。
顧瀚文能想象到之后的萬臨會是怎么樣，遍地枯骨，死尸堆積如山，這片區域宛如遭了人間大孽。
萬臨的天真的要塌下來了。
擔得起嗎？顧瀚文問自己。
文士的雙拳不自覺的緊握。
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