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霄站在哪吒廟的門口，看著蜷縮在角落里的兩個乞丐，忍不住皺緊眉頭。
天門人原本不信哪吒，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些說評書唱戲的，就愛把哪吒三太子的出生地硬扯到陳塘這邊，三回五回的有不少人就這么信了。
這間破廟據說是早年間，天門洪水泛濫，百姓苦不堪言。哪吒三太子給當時的縣太爺托夢，告訴他在這里立一座廟，讓他過來斬殺河里的蛟龍。
當時具體怎么回事，是不是縣太爺根本不會治水，又或者偷吃了賑災款，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反正天門市年年發大水，這座哪吒廟也沒顯過靈，漸漸的也就沒了香火，沒落衰敗下來。
廟里實際上應該有三個人。
乞丐小啞巴，原名叫海倫，其真實身份是被聯邦財團利用黑科技投放到這個時間點上的開拓團成員，而這所謂的開拓團，里面都是從監獄里挑選出來的變種人囚犯。
海倫的變種能力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肌肉骨骼，能在虎背熊腰肌肉壯漢和軟萌小蘿莉之間隨意轉換。而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在監獄里收服的黑人小弟，叫做馬丁。
這個馬丁的變種能力，是將自身金屬化，并且偽裝成金屬器物。
所以他們平時表現出來的形象，就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丫頭，拎著鐵飯盆四處乞討。
這對逃犯組合在去年湮滅入侵的大事件中，跟隨開拓團其他成員一起抵達現世，在其它成員還沉浸在恢復自由的快樂當中，以燒殺搶掠的行為釋放心中獸性的時候，他們倆一路狂奔逃入安全區，也因此得以幸免于難。
江湖這個東西，無論古今中外都是一樣。你砍人越猛死得越慘，跑得越快活得越長。
小啞巴組合的實力其實很強，至少也能跟三人一組的府兵單挑不落下風，甚至還有保留。但他們本身比較躺平擺爛，看起來不想搞事，所以在經過幾次接觸之后，特務科便將其列入風險監控名單，不再對其采取抓捕行動。
可以留下來給清河中學的學弟學妹們刷經驗。
至于劉二……劉二就不用介紹了，這個人身上的所有傳說，都是王云霄幫他編造出來的。
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為了對抗誑神孔筳無孔不入的謠言，才使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
實際上這人什么本事都沒有，要不是南通區這片街上的乞丐少了，讓他有機會要到飯吃，他能把自己活活餓死在廟里。
以上，就是“丐幫南通分舵”的三位長老。
都是領導，沒有員工。
在看到王云霄身影出現的那一刻，拎鐵盆的小女孩與歪嘴丐王嚇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這反應不太對勁。
王云霄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但就是感覺不對。
“還認識我嗎？”
“官……官爺！”
劉二壯著膽子喊了一聲：“這孩子可不是我拐來的，您明鑒啊！你快跟官爺解釋！”
他伸手去推搡小啞巴，結果小啞巴抖得更厲害了。
王云霄走過去，輕輕踹了她一腳：“裝什么呢？”
結果小啞巴扔掉手里的飯盆，抱著腦袋尖叫一聲縮成一團。
王云霄拿起地上的鐵盆，隨手一捏，鐵盆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在他手里捏成一團。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鐵盆！
劉二，就是普通的劉二。
小啞巴，也是普通的小啞巴。
王云霄終于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了。
這三個人就好像被殺毒軟件殺了一遍，格式化重寫出來的數據一樣。
完全失去了過去的神秘要素。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我叫……我叫海倫……”
“還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嗎？”
“不記得……”
果然，從記憶到人格都被擦得干干凈凈，這種感覺就好像是……
我自己？
王云霄有點繃不住了。
他剛剛穿越過來那會兒，似乎就是這個狀態。
隱約知道自己是誰，但具體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
再結合劉芝菡剛剛給自己講的那套“免疫系統”理論，難不成是什么白細胞把自己當成病毒給融了？
不對，還是不對。
王云霄隱隱約約覺得不是這么回事。
他扔下兩塊大洋，顧不上兩個乞丐的連聲道謝，轉身就走。
他不是技術專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憑借著自己的直覺去尋找問題的答案。
兜兜轉轉來到丁老三家里，懶得跟他客套寒暄，王云霄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那個驅使螟蛉童子的法術還能使用嗎？”
“啊？”
丁老三嚇了一跳，心想你特么怎么知道……然后才回想起來，去年跟這位王科長合作去探那個仙人洞府的時候，讓他見過自己的童子。
“王大人您有所不知，我這法術其實也學的不怎么入門，若要施法，需得焚香沐浴，提前準備……”
“你現在就去準備，然后表演給我看。”
王云霄沉聲道：“我不是要找你麻煩，你也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丁老三滿臉無奈，只能轉身去準備。
留在丁老三家里，看著他敲敲打打一頓折騰，花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終于準備完畢。只見丁老三將三根檀香點燃插在香爐中，自己咬破手指尖，以血畫符，嘴里念念有詞。
然而半天沒有任何反應，丁老三臉色微變。
“大人莫怪，也許是時辰不對，您看現在太陽還沒落山，這鬼魅一類都不愿意出來。”
“等太陽落山之后你再做一次法。”
王云霄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沒有再為難他。
出了丁老三家大門，王云霄又來到崔小瑛家里。
上杉梨紗的道場建在海邊，她本人卻還寄宿在崔小瑛這里。
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念舊。
可也沒見她有多少想家的意思。
王云霄覺得她很有可能是貪圖崔寡婦的廚藝。
已經被投喂成家養犬，離不開這里了。
幾個月不見，小巫女居然瘦了。
不僅人瘦了，而且還長高了大概五六厘米，原本被嬰兒肥遮掩住的顏值一下子就展現了出來。如今看起來仙氣飄飄，溫婉柔美，終于算是對得起神巫女這個高大上的雅稱。
這都是吃香火吃的。
民眾在供奉祭拜的時候，往往會在心底里對于供奉的神明形象進行腦補，這種腦補的力量混雜在香火愿力里面一起傳遞過來，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對神明的許愿。
如果毫無保留的吸收這些香火愿力，自身的形象也會逐漸朝著民眾信徒腦補的形象改變，變得越來越有仙氣，越來越缺乏人性。
看上杉梨紗的樣子，她是沒打算控制。
只要能成功減肥，哪怕稍微拋棄一點人性作為代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缺失的這點人性，一天一頓涮羊肉就能彌補回來，然后繼續減肥，形成一種循環。
“你現在還能接收到廟里的香火嗎？”
“額……最近是有點少呢，畢竟大家都忙著過年嘛。”
小巫女心胸寬廣，從不搞精神內耗，你信一點也行，不信也罷。
反正我就是個吉祥物，你讓我管，我也管不明白。
“今天有香火嗎？”
“今天沒有誒。”
上杉梨紗仔細感受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后扯住王云霄的袖子，紅著臉小聲說道：“王桑，咱們好久不見了，我請你下館子吧！我現在有錢了！”
你就知道吃！
王云霄無奈道：“沒問題，你給我表演幾個節目，我今天就帶你去找點你沒吃過的好吃的。”
“好耶！還要表演節目？”
上杉梨紗也不知道想哪里去了，一臉羞澀道：“是……柳生家的那種節目嗎？我不太會誒，但如果是王桑你的要求的話……”
那些柳生家轉行的廟祝都教了你什么玩意？
王云霄趕緊按住她：“我是說你以前作為神巫女，應該懂一些驅邪鎮魔的術法吧？就是跟那位黑龍姬無關的，扶桑傳統巫女的驅魔手段。”
“啊，那個我是會的，撒鹽啦，射箭啦，跳神樂舞啦……”
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小巫女頓時驕傲起來。
“能不能表演一下？”
“可以的！”
然后小巫女就站在院子里面一邊拍手起舞，一邊唱起了扶桑的民謠。
一曲舞罷，兩人都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那個……王桑……實在是非常抱歉，可能我最近確實是生疏了許多，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上杉梨紗十分不好意思。
“不用了，不是你的問題。”
心中的猜測再一次得到證實，王云霄已經不打算再在外面浪費時間了。
種種跡象表明，這是神秘消退。
而且是大范圍的神秘消退。
在這次時空回溯之后，除了官方宣傳的十二法門修煉體系沒有受到影響之外，其余幾乎所有的神秘力量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消退跡象。
小啞巴和她的飯盆直接被格式化。
丁老三召喚不出自己蓄養的小鬼。
基于萬化御主黑龍姬的真身尚在現世，上杉梨紗作為祂的眷者，掌握的神武技并未受到影響，但自己過去學習的那些傳統驅魔手段，都失去了效果。
王云霄早已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不需要再繼續收集數據，光是現有的這些證據，就足以支撐他的推論，向特務局進行匯報。
聽完王云霄的報告，劉芝菡面色凝重。
“說說你的想法。”
“我覺得不是‘免疫’而是‘干擾’。”
王云霄正色道：“大潮汐的逼近，對于現實世界的神秘度形成了強大的干擾。”
就如同傍晚的夕陽，明明陽光已經不再燦爛，卻能映紅半邊天空，將整座城市鋪滿黃金的色彩。
大潮汐作為干擾源，哪怕還沒有到來，光是它的存在，就已經足夠干擾到現世的一切傳統神秘力量。
除了專門為應對時空潮汐而創造出來的十二法門體系。
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凸顯出認知法門的真正價值。
“我會向上級匯報，你就留在局里不要亂跑，在這里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劉老師，我編制已經不在局里了。”
“我知道，所以才讓你別亂跑。要不然你現在出去給我收集更多的證據？”
“那還是算了，我去看看食堂今天有什么菜。”
王云霄是覺得自己已經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沒必要再多表現。
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動，你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背到自己身上，然后養出一群不知感恩的巨嬰。
就像超人漫畫里面的故事一樣。
拋開事實不談，地球人確實不感謝超人，大都會的狗都知道沒有超人就沒有毀滅日，沒有超人就沒有達克賽德，只要超人不出面，我們偉大的光頭盧瑟總統能帶領全人類和平大一統邁向星際時代。
只有超人自己不知道。
大潮汐只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掀起的一點漣漪，而普通人對此全然不知，依舊沉浸在自己日常的柴米油鹽當中。
這種級別的天災，不是一個蒙面披風人，或者一群緊身衣變態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你把所有的活都干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就是剝奪了別人的知情權。
更近一步說，相當于剝奪了他們在大潮汐當中的生存權。
特務局食堂的飯菜一如既往的保質保量，只可惜王云霄的嘴已經在海軍食堂養刁了，再回來吃大鍋菜，除了懷舊的味道之外，完全談不上什么美味。
特務局的工作效率其實還是很高的，只不過一直都發揮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當天晚上，王云霄就在局里見到了兩位熟人。
前任行動科科長霍青陽，以及前任情報科科長喬弘毅。
“所有的惡魔大君都銷聲匿跡，就連地獄里的惡魔領主也開始學會謹守門戶，低調行事。只有極少數不明真相的底層爛仔，還在繼續招搖。”
喬弘毅一回來，就爆出了猛料。
他在辭去特務局的職務之后，以中間人的身份臥底在那些妖魔邪祟中間，不知道套取了多少情報。
“星輝圣殿那邊傳過來的準確消息，大潮汐最早將于明年抵達。”
“具體時間呢？”
霍青陽問道。
“沒有具體的時間，因為在大潮汐到來的時候，時間就無法觀測了。”
喬弘毅面色沉重：“我們準備的還不夠充分。”
“誰敢說準備充分啊？”
霍青陽笑道：“阿瓦隆已經封閉，徹底斷絕上下城區往來了。我看鷹國人心里更沒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王八殼子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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