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真澄苦惱的表情看在眼里,黑川澪心煩意亂地嘆了口氣,抱著手臂開口:“要我說,根本不需要考慮那個女生的意見。”
“她又不是海月的家人,而且就算是家人,按照法律,海月早已經成年,她也沒有強行帶走海月的權利。”
“一周之后就算她再來,干脆直接以擅闖私人領地,或者妨礙經營的理由趕走。”
“嗚哇,澪姐姐的作風……”千愛不禁捂住嘴巴,歪著可愛的腦袋想了半天:“該怎么說呢……是強者啊。”
“那是怎樣?”麻美莞爾:“小千愛有點中二喔。”
“麻美姐!”
“開玩笑的啦,不過澪小姐剛才的作風確實很強勢就是了,就像輕里洞若觀火的女主角一樣。”
麻美深以為然地點頭:“美麗,強大,自如。”
黑川澪撩了一下頭發,蜜金色的發梢翩然飄舞:“我是永遠把自己想做的事放在第一位的類型。”
對于黑川澪來說,她從不認為「被人討厭」是弱點,相反,希望被人喜歡才是。
讓那么多人理解她的真實想法和內心,是無意義且無用的,只要有真澄就夠了。
“這樣做的后果呢?”凜音淡淡地問。
“失敗很多,不過幸好有真澄在。”
凜音嘆息:“利用了真澄的溫柔好人性格啊。”
“利用這個詞有夠失禮。”黑川澪蹙眉,糾正:“我會把真澄的事放在我之前,需要證明嗎?”
她不自覺地換上引以為傲的口吻。一提到真澄,澪就會變得盲目。
凜音對此習以為常,輕輕地搖頭:“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她的回答讓黑川澪得意地低吟了一聲。
“在我對真澄深刻又熾熱的愛意面前甘拜下風了嗎?識趣的話就安心做個店長,不要對我的真澄有非分之想。”
“你和真澄應該只保持純粹的金錢關系才對。”
麻美覺得最后這句話有點怪,忍不住想要吐槽之前,忽然感覺背后掠過一股冷冰冰的寒氣。
“不,我只是對你的厚臉皮和自我感覺良好甘拜下風。”
凜音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說出這句話,千愛擔心被卷入腥風血雨的修羅場,立刻打圓場說道:
“那個,兩位,話題內容偏移了哦,現在是在說海月的事。”
凜音臉色保持不變:“抱歉。”
黑川澪則把目光投向真澄:“怎么樣?真澄。我說的辦法,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行。”真澄想都不想就否決了。
“為什么?”黑川澪蹙眉,旋即露骨地顯露戒心:“真澄該不會是對那個女生……”
“不,沒那回事。”避免澪誤會,真澄趕忙解釋:“是因為海月。”
“海月?”
千愛好奇。
真澄點了一下頭:“雖然澪說的的確沒錯,可我沒辦法忽視海月的想法。”
這句話讓海月慢條斯理地抬起頭。
“在遇到我們之前,梢小姐是海月唯一的朋友,對吧?”
看著默不作聲的少女,真澄繼續說:“雖然我也覺得,那位梢小姐有點過于自說自話,忽視了海月自己的想法。”
“不過,我想海月同樣也不愿意傷害在意她的人。”
昨晚在公園,真澄曾無比堅定地握住了海月那雙柔弱的手。
不過,他在心底始終明白一件事:握住這雙手,并不是為了按自己的意愿干涉海月的人生,而是給予她支持。
每次做選擇的時候,都有一個人愿意和她一起,承擔這項選擇的責任和后果。
對真澄來說,這是一件做出覺悟后就海闊天空的事,但對海月來說,這份力量遠比真澄想象中還要大。
大到讓少女可以拋掉過往中存在或多或少的美好記憶,孤注一擲留在真澄身邊。
于是,本來留在咖啡店與否,這個看起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就變成海月非得與過往做了斷不可的選擇了。
真澄不想讓海月感到為難和痛苦。
“所以?”
凜音面無表情地微側螓首。
“所以,我要和海月一起,不是在神戶跟和歌山之間二選一,而是說服那位梢小姐——”
“說服什么?”千愛好奇:“讓她相信,海月能夠自立嗎?”
真澄搖搖頭:“我也很希望這樣——拿出成果,證明自己能夠自立,不需要再依賴旁人,讓任何人都無法置喙。”
這是凜音之前一直在做的事,包括真澄上京組樂隊也懷有幾分這樣的目的。
“但很遺憾,以目前的狀態來看,還做不到。”
不過,沒必要一蹴而就地解決所有問題,維持一個當下能接受的現狀,也未嘗不可。
海月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她還在半路,不需要為以后的自己負責,人也很難對未來負責。
想著這些,真澄緩緩開了口:
“我想做的,是說服梢小姐,海月在我們這里可以被照顧得更好,歌聲就是證明,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盲目和自大。”
麻美若有所思:“HappyEnd?沒有人受傷的世界?”
凜音喟嘆一聲:“還真貪心。”
這句話是在說誰呢?
“不過,你說錯了一件事。”
“嗯?”
真澄不解地看向繼承人小姐。
“匿名歌手賬號,不是你和海月一個人的事吧。”
凜音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們會陪你一起承擔這份責任。”
她純粹的視線和真摯的口吻,讓真澄回憶起第一次和凜音去商店街,她說:“身為繼承人,我會和你共同承擔這份責任。”
以及不久前的旅行:置身于遠離日常的海島,仰望全然陌生的天空,她的呼吸聲在耳邊宛如海浪一樣上漲,又漸漸退潮而去。
或許從那一刻起,她便在踐行著父親拜托她「關心一下真澄」的委托。
至于在這一過程中,與她身為繼承人的職責,根本就背道而馳的行為就另說了。
真澄點了一下頭——
“等下!這么加分的話為什么凜音來說,明明真澄建立這個賬號的初衷是為了我吧?”
黑川澪不依地嘟起唇:“可惡,小看文化生了。”
“既然如此,澪也出一份力不就好了?”凜音冷靜地說。
“當然,我本來就有替真澄排憂解難的打算。”
黑川澪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
海月坐在椅子上,像面對牙科醫生一樣努力張大嘴巴。
凜音面色古怪:“澪說的出一份力,就是指幫海月檢查口腔健康?”
黑川澪仿佛理所當然:“這不是很高效的手段嗎?”
“你們都想的是什么心理之類的復雜問題,搞不好只是扁桃體發炎之類而已,喉嚨腫痛唱不出聲。”
“……我是覺得澪想的反而太簡單了。”
“嘴巴,張大點。”黑川澪發號施令。
“嗷嗚嗚嗚”(已經……張開到最大了……)
“嘖,嘴還真小。”黑川澪蹙眉:“完全看不清啊。”
自上而下地俯視少女的口腔,只能看到上顎與口腔食道的接連處黏垂的口水。
觀察了半天,她只得出了這個結論:“舌頭有點黃。”
真澄:“因為早上喂她吃了橘子。”
“盯——”
黑川澪放過海月,直勾勾地緊盯著真澄瞧。
“怎么了?澪。”
真澄被盯得心里發毛。
“沒什么。”她故作不當回事地別開臉,“只是想起早上的事。”
“呃。”真澄扯了扯嘴角。
“真澄君,起床!”
氣勢驚人的聲音讓真澄使盡全力撐起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雙眼。
身上穿著很糟糕的打扮,花萼豐滿,花枝亂顫……居然是麻美啊。
真難得在早上看到她這么精神的樣子,以往都是反過來的。
“咦?真澄君是怎么一回事,平常你不都是咖啡店起得最早的人嗎?”
看著真澄依舊懶在床上,麻美一臉狐疑。
“啊”真澄咽下哈欠,困得要命,“只是因為昨晚沒睡好而已。”
不僅是沒睡好,幾乎可用「徹夜未眠」來形容了。
“誒——”麻美別有意味地瞇起眼,“是喔,小海月要被人帶走讓你感到這么不安啊。”
真澄沒有和她拌嘴的余力,才被喚醒的意識正一點點滑入夢鄉。
麻美神情不滿地嘟起唇,沒反應的真澄君可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喂,真澄君。”
“……嗯。”
“今天早上梢小姐就該來了吧,別睡懶覺啊。”
因為今天還是營業日,雙方約了八點半見面。
“我知道……”
真澄用含混的鼾聲回應她。
“啊啊,真澄君變成愛睡豬了,一點勁都沒有。”
麻美小姐很不高興。
咖啡色的眼眸隨即流轉一圈,忽然有過期咖啡誕生——是餿主意。
“哼哼哼就由麻美大人來讓真澄君清醒一點吧。”
麻美露出壞心眼的笑容,接近躺在床上的真澄。
“唔!”
好重。
真澄因為覺得有些不對勁而驚醒,似乎有個東西在他的棉被里蠕動,逐漸朝他接近,同時帶來獨特的彈力和光滑的肌膚觸感。
感覺也太柔軟了吧?
當那個東西來到胸口,真澄靜靜提起眼皮,睡眼惺忪地看向被撐起的棉被里面。
“早上好,真澄君,有清醒一點了嗎?”
麻美嫣然一笑,她身上穿著單薄的吊帶背心。凌亂的衣襟露出肩膀處白皙的肌膚,話說吊帶已經開到胸部附近了……
“麻美,你這家伙在做什么?”
真澄頭疼的同時又咽下口水。
她把臉頰貼在真澄的脖頸上便停住了,以撒嬌的聲音說了句“抵達終點!”,就順勢將她柔軟又滑嫩的身體緊緊貼在了真澄身上。
“叫醒真澄君。”
“哪有這種叫醒方式?”
“在龍神院三千代老師的最新商業志里,以及神戶市須磨區繁星咖啡店三樓咖啡師的房間里。”
麻美唇角勾勒愉快的弧度,笑嘻嘻地說。
不僅如此,她還伸出一只手,與真澄的手十指交握。
“啊,好像早上和情人躺在床上一樣呢。”
“哪里像了。”
雖然很像,但真澄死不承認。
“傲嬌屬性早就已經不吃香了喔,真澄君。”
麻美擺出捉弄人般的笑臉,纖細的指尖在真澄身上游移。
“呼呼真澄君的身體因為天天鍛煉,還挺結實的嘛,也是,畢竟之前在便利店一拳打倒了劫匪嘛,筋力X?”
“……沒有那么夸張,我是從背后偷襲撂倒他。”
“這些都不重要啦。”麻美不以為然地花枝亂顫。
“吶,真澄君,我的身體舒服嗎?”
煽情的耳語及吐息逐漸包裹住耳垂,無法動彈的真澄,遭到麻美耳朵吹氣的追擊,這家伙完全已經以捉弄他為樂了。
真澄揀選能坦然的實話說出口:
“好重,而且你一大早就這么精神嗎?”
麻美不依:“敗興的話不要講,女人對甜品和男人的貪婪都是合理的。”
她稍微挺起身體,俯視著真澄,一頭黑發紛紛滑落到真澄的身上。
“嗚姆已經……天亮了呢……呼啊……”
第三者的睡囈在房間里響起。
麻美一愣,“這個聲音是……”
“真澄……麻美……好吵……”
一只可愛的亞麻色腦袋從被窩里探出來,仿佛畏光般瞇著眼。
光滑的肌膚清晰地留下被子的痕跡,散發甜甜的香味。
“我不想……和真澄分開……”
她的語氣里隱隱帶著落寞,然后整個人仿佛為了尋求溫暖,緊緊貼住真澄,滑嫩可親的觸感就在手臂及大腿擴散開來。
“小海月!?為什么會在真澄這!?難道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澄徹底清醒了,納悶地緊蹙眉頭:“奇怪,昨晚我應該把她送回房間了才對……”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真澄君成神了!”
麻美震驚到不可思議,大呼小叫道:“這是偷跑,偷跑喔!海月居然背著其他女生和真澄君親密接觸!”
真澄嘆息:“你現在這副樣子沒資格說別人。”
嘎吱——
熟悉的推門聲。
“早安,真真真真真真真澄!你們這是在干嘛!”
來者的舌尖顫抖到無法流暢發聲。
真澄戰戰兢兢地將視線移向麻美身后。
極度不高興的蜜金發美人瞇著眼,瞪視著麻美和海月,全身散發氣焰。
“真澄可是我的……是我心愛的真澄……麻美小姐,海月,你們兩個太過分了!”
“呃。”麻美喉嚨一緊:“澪小姐,你聽我解釋,我的罪責要在小海月之下喔。”
極度憤怒的黑川澪哪里聽得進去,拿起地上的坐墊,奮力丟了出去。
“我躲。”
豐滿的笨蛋美人比看上去靈巧,所以枕頭正中旁邊真澄的臉。
“啊!真澄,你沒事吧!”黑川澪發出拔尖的叫聲,驚慌失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
坐墊滑落下來,真澄面無表情地說。
嘎吱——
接著又響起開門聲。
“一個個進了房間就不再出來,到底是因為——”
凜音的話戛然而止,表情冷了下來。
“看來,在那位梢小姐來之前,我們幾個應該好好談一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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