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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四海五岳,陰間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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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有風從高天之上環繞而下,如蛟如龍,如光如電,在父女兩人面前幻化成人形。

  若是不說實情,僅看這一副神乎其神的賣相,倒是還真有幾分上三品在世鬼神的風采。

  “咦?”

  落地之后,王澄意外發現自己那一連三掌拍下去,竟然還有人沒死。

  其他人的身體都與土壤砂石融為了一體,偏偏那位以力量見長的長牙將僥幸逃得一命。

  他發動了自身的絕活,將全身都化作堅硬的“鐵塊”,整個人像釘子一樣被王澄拍進了地里。

  雖然受了極重的內傷,已經奄奄一息,但是這個時候確實還沒死。

  正瞪大了一雙血管破裂一片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王澄,一邊嘔血一邊用南島語質問: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敢管我們.圣十字教會的閑事。

  等我們果阿的高序列主教趕來支援,讓你有命來.沒命走!”

  王澄對他的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知道這土著只是大言欺人,最多嚇唬嚇唬不懂行的“散修”,哪里能嚇得住他?

  口中也用南島語嗤笑道:

  “呵,總部位于果阿的東婆羅多教區實力很強是不假,聽說還有一位相當于二品職官的紅衣樞機坐鎮。

  但他們這一個教區就管理著大半個東半球,有數的高序列撒到那么大的范圍里,又能給這南洋分上幾人?其他地方都不想要了?

  不用再掙扎了。

  敢殺我們大昭人,這次不僅你們自己,你們全家、全族都得死!!!

  就算是你們的神來了東方也攔不住,我說的。”

  隨意掃了這個土著職官長牙將一眼,奇貨可居便把他和所在部族的情報全都給一眼望到了底。

  呂宋群島上的土著部落多到數不清,這一支投靠了弗朗機人助紂為虐的族群叫“邦邦牙部”,屬于平地人中十分強力的一支。

  要知道就連大昭都是王權不下鄉,在這些地處蠻荒的海外島嶼上更是如此。

  弗朗機人苦心經營良久,勢力范圍也只是局限在了呂宋北部的一小部分地區,統治了少數平地人的土地,對那些藏在深山里的山地人難以觸及。

  這一支邦邦牙部跟他們關系最近,西化最深,連信仰都被同化掉了。

  屠殺時他們甘當殖民者的爪牙,屢屢虐殺僑民,罪行罄竹難書。

  王澄微微瞇起眼睛,一線眸光鋒利如刀:

  “我先前搜集南洋資料的時候,才從皇家的藏書里得知,早在南朝梁時期,渤泥等南洋諸國便已經開始與神州通使。

  神州有一位上三品的譜匠還專程來到南洋,走過大多數的島嶼,研究過許多個南島族群,給他們建立起了血源譜系。

  譜匠們不僅博古通今,有著專業修譜知識,能替人偽造家譜,編造世系,還能真的替人尋親。

  即使時代久遠,想要尋根問祖也不是難事,只要以血脈為引,對照一代代譜匠手中積累的史料,就能一路向上溯源。

  其人斷定南島人起源于神州南方。”

  “如果拿神州史書對照西歷紀年,紀元前3077年屬于神州的三皇時期,其后為五帝時期。

  上古三皇年間,南島族群的祖先還居住在神州東南地區,也是這些僑民受害者來的地方:粵州治和閩州治。

  在約紀元前3500年從這兩個地方出發,經寶島夷洲中轉后,向南洋及滄溟大洋諸島嶼遷徙。

  南島語系先民在夷洲島融合了當地古人群,形成獨特族群,隨后分兩路遷出:

  一路向西經呂宋進入婆羅洲及海上香料群島;另一路向北進入東南沿海形成百越族群。

  歷代譜匠早就下了定論,南島人跟神州人幾千年前才剛剛分家,血脈距離也并不遙遠。

  如今竟然跟著弗朗機人一起屠殺大昭人,你們這些數典忘祖的混賬真是倒反天罡。”

  無論任何時候,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王澄高高抬腳,朝著長牙將的腦袋一腳踩下:

  自從那個老年降頭師被他一巴掌拍死之后,葉昭就恢復了活動能力。

  早就用鬼遮眼遮住了女兒的眼睛,沒有讓女兒看到血流成河的慘烈畫面。

  他擦干自己的血淚,來到王澄面前如金庭玉柱般轟然拜倒在地:

  “六品地班職官陰訟師葉昭,拜謝前輩救我父女性命,讓亡妻免遭受辱之厄。

  昭,此生愿當牛做馬以報前輩大恩!”

  他剛剛只是激憤之下才說出“滅其宗廟,絕其族裔”的話。

  此時,冷靜下來之后才想起自己不過區區六品職官,就算是一百個自己為奴為婢又如何能抵償前輩付出的這等大因果?

  而且神道從來都是人多力量大,到了五品執掌兵符之后就很少再單打獨斗。

  就算是一位上三品在世鬼神對上這足有好幾千的弗朗機、土著聯軍,若無大批精銳廟軍鬼卒相助也是力有未逮。

  若再提此事,恐怕徒惹這位前輩不悅。

  王澄卻伸手一抬,一道無形大力便將他扶起,正色道:

  “你不必如此,宣威四海,護佑大昭黎民,皆為本官分內之事。”

  聞言,葉昭不由愕然:

  “本官?”

  王澄回頭面海,抬手一指:

  “你看海上。那便是朝廷第八次下西洋的寶船舟師!

  家里來人了。”

  葉昭站在臨海的大侖山上眺望大海。

  海風呼嘯之間,正有一支高高懸掛龍旗的大艦隊正從遠方逶迤而來。

  先是只能看到一條天邊的黑線,然后好像從海中升起了一片起伏的山巒,隨后遮天蔽日的風帆將整個大海都給壓平、裝滿。

  根本數不清到底來了多少船。

  “您說這是.第八次下西洋?”

  葉昭的身體不由激動到深深戰栗。

  外人根本難以體會這些離鄉游子們的心情。

  他們不是想要主動離開家鄉,而是如果在八山一水一分田的閩州治只靠種地,真的養不活那么多的孩子。

  一代代人迫不得已出海只是想要求活而已。

  可人離鄉賤,他們在海外受到的不公,受到的屈辱,又能向誰去訴說?又有誰愿意替他們主持公道?

  最終只能打落牙齒牙齒往肚子里咽罷了。

  葉昭想起這段時間的遭遇,不禁悲從中來,抱著妻子的頭骨嚎啕大哭:

  “婉慧你看到了嗎?家里來人了,真的來人了。

  有人替我們主持公道,我們不再是神州棄民,不是棄民了啊!”

  王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沒有朝廷支持的商人到了海外就是待宰的羔羊,別人想怎么殺就怎么殺。

  許多人即使到了海外,也始終認同自己神州苗裔的身份,保留原本的文化,心向自己的國家。

  可惜,若是沒有他這個變數,這個故事不可能迎來雙向奔赴。

  在外人眼中他們是羔羊,在皇權眼中他們又何嘗不是?

  “還不夠啊。

  想要壟斷南洋的暴力,讓每一個走出來的大昭人成為這片大海的人上人,作為神州資本萌芽的觸須去海外攫取別人的財富,現在的力量還完全不夠。

  當年鄭和的寶船舟師帶著七艘天工寶船下西洋的時候,所有國家看他們的眼神都無比清澈。

  如今大昭在這片海域失去存在感的時間實在太久太久了,久到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天朝的兵鋒還能殺人。

  或許,當我們只有一艘天工寶船的時候,他們會說我們是地區安全的威脅!

  可當我們有三艘天工寶船時,我們就是地區和平的維護者!

  當我們有六艘天工寶船時,我們就變成了滄溟大洋海域和平穩定的基石!

  而當我們有十艘天工寶船時,我們就成了維護世界和平穩定的最主要力量!

  這就是天工寶船經濟學!”

  此時,不只是葉昭難以自己,山間各處幸存的那些遺民全都看著海上的大艦隊熱淚盈眶。

  馬尼拉城中的居民自然也看到了這一支艦隊。

  當初那個跟在總督夫婦身后,為他們那只寵物狗哺乳的婦人也在其中,此時她的懷里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顯然這是她真正的孩子。

  身邊還有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小男孩緊緊拉著她的衣角,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詢問母親:

  “娘,爹活著的時候跟我們說過,咱們家的祖先當年跟著鄭公出海,受了傷才留在了馬尼拉。

  如果有一點,看到龍旗就是家鄉來人了。

  現在他們來了,以后我們.能重新當人了嗎?”

  聽到兒子天真的問題,女人本來已經麻木的眼睛終于閃過一絲亮光,還有一絲希冀。

  “當人?當人!”

  河谷間,王澄等葉昭哭夠了才道:

  “本官為欽差總兵、宣威正使。你們父女先跟我走吧,等解決了弗朗機人這些罪魁禍首,再給你們安排去處。”

  隨了個響指。

  他們腳下浮現出濃重的陰影,水波蕩漾之間,準備借王船為中轉,將父女兩個送去丹陽號上讓張三叔接收。

  同時,抬手一招,法壇上那一枚陰司朝天笏落到王澄的手中。

  掃了一眼,只是一件普通的符應鎮物,也看到了其中聽起來威力絕倫,卻從沒有成功過生效過的遞陰狀,燒王告之法。

  “陰訟師們相信失蹤的陰間會重新歸來?

  嘖,這一方世界到處都是陰鬼、邪祟,就連我們神道修行到極限,也只是一幫子鬼神,歸根結底依舊是陰物罷了。

  如果按照這套邏輯,真要說什么陽間、陰間,我覺得我們這一方世界才更像陰間。”

  王澄開玩笑似的對自己說了一個陰間笑話。

  正要把那笏板遞還給葉昭。

  卻突然感到掌心中微冷,陰司朝天笏中有一縷氣息猛然落入四海通寶的錢眼里。

  一種好像當初借第一件裝臟物特里尼達號神游,一頭撞上咒禁山海裂縫時的感覺再次襲來。

  上一次意外給那本賬本搭了個梯子,讓雙方能借助賬本互相交流。

  而這一次,那道梯子仿佛變成了一條階梯,讓兩方錢眼小世界之間溝通的效果更強。

  此時,王澄似乎可以模糊看到對面五岳通寶同樣是天圓地方的錢眼小世界,還能隱約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音。

  不由大感意外:

  “這陰訟師的鎮物理應跟我風馬牛不相及,這又是怎么回事?!”

  此時也不由重新想起,剛剛錢眼里那個來源不明的哭訴聲,貌似跟葉昭.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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