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郊外,一座被百畝良田和玉帶環繞的皇莊里。
陸云塵難得跟三叔陸繹換班,休沐一日,正在和私定終身的韓淑書一起浪漫地種地!
他們不僅召吏兵出官一起種地,還挽起袖子親力親為。
跟身體實在太虛,只是負責簡單播種都要時不時停下來大喘氣的陸云塵不一樣。
韓淑書手中資源、傳承、領路人全都不缺,不知不覺也終于突破到了六品海撈子。
卷起粗布衣褲的袖口褲管,扛著一條比她人還要高的鋤頭,把地翻得飛快,就算翻出比手指還要粗的大蚯蚓也一點都不帶怕的。
背后隱隱浮現出一尊氣勢逼人的霸王虛影,三頭老黃牛加起來都趕不上她一個。
“陸哥哥,快快快,適當活動對身體好呀。
皇帝難得把這么好的皇莊都賞賜給你了,咱們可不能撂荒。
前面還有十畝地,足夠熱身了。”
“呼哧.呼哧熱.熱身?”
滿頭大汗的陸云塵,左手挎著裝玉米種子的藤籃,右手擔起涼棚望向前面只夠讓韓淑書熱身,卻足以要他老命的十畝地露出苦笑。
在他這個天才眼里,看誰都像笨蛋,尤其是眼前的笨女孩,即使在笨蛋里面也屬于別具一格的那一種。
但可能是因為夫妻互補的關系。
除了笨笨的之外,這位活力十足,充滿朝氣的青春美少女,就像一顆小太陽一樣讓他情不自禁就想靠近,哪怕是笨也笨的格外可愛。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熱身對自己來說已經是.致死劑量了。
四仰八叉地一屁股坐到地里,學著莊子里某位從豫州治逃荒來京,又被他接濟活命的老農,虛弱地喊了一聲:
“俺不中咧。”
側頭看向田地旁借通天如意信香凝聚成形,指導他們種田的王澄無奈道:
“富貴,你想笑就笑吧。咳咳咳”
王澄卻感同身受地嘆了口氣:
“老弟我也笑不出來啊。”
他的命功確實有進步,身體比韓淑書都要好得多,但對手是兩位阿綃姐姐,處境實在不比落到暴力蘿莉手里的老陸強多少。
兩個人的區別只是:“細狗,行不行啊?”和“行不行啊,細狗?”一個已經蓋棺定論,另一個還是待宣判狀態。
為了在家里能翻身做主人,這命功也得非修不可。
話鋒一轉,上下打量了一下陸云塵,擔憂道:
“老陸,你晉升四品之后,身體怎么比原來更差了?
我之前跟你說過,只要你點頭,我能找人幫你解除‘鬼神妒’。
就算不再三班同修,以你三奇貴人格的天資也足以晉升一品。”
順便透過錢眼看了一眼,他原本那個追求“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的執念已經悄然變成了更具挑戰性的:
“打破王朝周期律,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
執念已經不再是阻礙。
陸云塵又用手絹捂著嘴巴咳嗽兩聲,然后掌心召來一團雷火將浸透了鮮血的手絹燒成飛灰,不留一點能被厭勝術利用的媒介。
咧開嘴角笑的十分豁達: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就算放棄一個職官法位,至少也得等到陛下身邊安定再說。
反正只要我晉升的速度足夠快,閻王爺就追不上我。
對了,我的裝臟物已經確定了。
按照神霄道士的科儀,就用天、地、水、神和社這五雷道炁凝成神霄五雷符裝入泥塑神胎。
到時候要借你和弟妹所推廣新作物的生長競發之炁助我裝上一顆地雷。”
王澄也不勉強他,拍著胸脯答應下來:
“沒問題,小事一樁。到時候我親自幫你開壇采氣。”
神道職官六品修成五臟法廟;五品時五廟化作五軍都督府,凝聚兵符和泥塑神胎,再一一點化神胎的六根六竅。
到了第四品修行,便需要從古時建造神像裝臟科儀中衍生而來的五廟神藏,像給神像裝臟一樣,給自己的泥塑神胎裝臟。
所謂“裝臟”就在神像體內放入承載著特定靈性的象征物,賦予了神像“內臟”和“神識”。
未經“裝臟”的神像只是缺乏靈性的工藝品,不僅無法發揮出鎮宮護觀、賜福信眾的神威,反而可能會吸引邪祟,對信眾帶來災禍。
神像所用的裝臟物多種多樣,佛門、道家、儒家、民間信俗都不盡相同,卻都不約而同以“五”為佳。
比如裝入五谷:稻、麥、大豆、綠豆,白芝麻,象征著天地的恩賜與豐收,寓意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五金:金、銀、銅、鐵、錫,代表著珍貴的金屬與財富,寓意著家財萬貫、堆金積玉。
五寶:金,銀、珊瑚、珍珠,瑪瑙,象征著無與倫比的財富,寓意著金玉滿堂、富貴延綿。
還有用五色線、五彩石、舍利、銅鏡、經卷、翻天印等等。
對應到人身上的泥塑神胎,當然不可能像神像一樣開個孔把實物裝進去,五廟神藏本質上裝的還是各種“炁”!
不僅陸云塵開始做準備,王澄也在琢磨阿綃的裝臟科儀:
“神道修行將‘炁’視為‘道’的具現,是無形之道與有形萬物之間的過渡階段,也是一條通天長階。
《化書》上說‘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炁,炁化形’、‘先天真一之炁雖無形而能生形,無象而能生象’證明炁是萬物生成的基礎,也是萬物變化的內在動力。
三班職官各家傳承在這一關的‘裝臟’方式都有不同。
比如:老陸所傳承神霄派便是采雷炁煉成一套五枚神霄五雷符,依次裝臟。
而同為四品的阿綃姐姐,則需要汲取社(土地神)稷(五谷神)之炁,煉成印、珠、劍、鈴、符五件鎮物才能裝臟。
其他都好說,就是五種高產糧食作物中預定的三種新作物需要稍微等一等。
我該再寫一封信催一催那位女王陛下。
不只是為了阿綃姐姐的裝臟、晉升,而是神州的局勢本身就已經時不我待,朝廷浪費了太多時間。”
玉米傳入神州三十年都沒人發現它的巨大潛力,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推廣。
身處田地一線的農民沒有動力在自己成熟的耕地上去種其他陌生的作物,因為他們扛不起任何風險。
而且朝廷稅收以稻麥等傳統作物為標準,農民種植新作物連賦稅折算比例都不確定,就算豐收最后都有可能血本無歸。
至于官府,從翰林院到地方州縣,除了會寫勸農詩之外,一個個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更不用說什么技術改良了。
從上到下的態度基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外,現在的大昭雖然已經天災頻仍,貪官污吏遍地都是,流民高達數百萬,卻還沒有到餓殍遍地的地步。
需求不迫切,自然積極不起來。
聽說有人曾將玉米當成海外的奇花異草獻入宮中。
可社稷主也不是全職全能,也不具備奇貨可居,自然沒有對它多么重視。
要不是七月十五當夜的那場意外,紹治皇帝可能到死都意識不到玉米的偉力。
但他也沒有以社稷主的身份貿然下令全國跟進。
王澄樂見于此。
他敢打賭,只要皇帝敢下旨,那些貪婪的地方官就敢打著皇帝的旗號玩一手“改稻為玉米”。
順理成章吞掉農民手里的上等良田,逼他們去坡地開荒種玉米,給本就壓抑許久的民怨再狠狠添上一把火。
所以皇帝只是私下支持他們從神道去干這件事情,至少比由官府主導要好的多,干好了這件事情,受益的是大昭所有人。
還是那句話,百姓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餓不死就沒人會造反。
而王澄恰恰知道,任何“天人感應”都擋不住的小冰河期要來了,再不多存點糧可就什么都晚了。
眼看一根通天如意信香快要燃盡,陸云塵的臉色突然嚴肅起來:
“富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煉成不死仙藥的四十九日之期越來越近,在殿外值守都能漸漸聞到藥香。
昨日陛下已經確定了試藥童子的人選。”
王澄眼睛一亮:
“我就知道這第一顆五臟歸真丹陛下很可能不會自己吃。他準備讓誰試藥?不會是你吧?”
陸云塵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兩聲,自嘲地笑了笑:
“雖然為兄身體差,看起來就像是應該多吃藥的樣子,但試藥人選哪有這么簡單?
失敗了好說,不過是一具尸體罷了。
但要是成功了,或者副作用很小,就意味著陛下親手造就了大昭第一個不死之人,那可就大有說道了。
應該如何處置他?是軟禁起來?封官許爵?還是干脆一刀殺了?
按照陛下的想法可是要給他這位道君皇帝做‘道友’的,不是國師勝似國師。
所以這個人一定要百分百忠心,原本就身份不凡,最好本來身體就不好,能發揮出不死藥最佳的效果。”
就在王澄代入皇帝的視角權衡利弊,想要找出一個合適人選的時候。
陸云塵已經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是景王韓載圳!
據說是因為他替陛下承受了一半厭勝,身體傷了元氣,得到陛下垂憐;自己又有一片純孝之心,主動上書要甘冒奇險為陛下試藥。
昨天陛下終于下定決心,第一顆不死仙藥就給這個最像他的兒子吃。”
說完還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若是真能成功,這位皇四子恐怕就能逆風翻盤,有望儲君之位。
但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條,他分明就是在賭自己命夠不夠硬!
哪家孩子天天笑,哪有賭狗一直贏?我也不知道這一次景王到底是因禍得福,還是要自己作死?”
王澄聽到這里,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眼中精光閃爍。
“人命都只有一條?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