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最高明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哈哈,成了!」
書中世界那座萬象神宮中,時刻關注著皇城動靜的龜山書社眾人看到眼前此景紛紛彈冠相慶。
仁壽宮外面變成了血肉戰場,里面則變成了火海。
皇帝此時還沒有吃下不死藥,不曾性命雙修,位格被壓制后就是凡人一個,火燒丶水淹丶刀兵隨便碰上一個就得死。
大局已定!
高仁聽到身前跟嚴黨有死仇的義父鳳洲山人興奮道:
「嚴黨奸賊支持的景王正好也入了這仁壽宮,這一次他們父子兩個全都在劫難逃。
今日之后,不論皇帝心里是怎麼想,對裕王又有多麼不喜歡,大昭王朝都將只剩下這一個正統繼承人。
我等早知這位裕王殿下在書房屏風后面寫了一千八百七十五件登基后要干的事情,可想而知這小子過的是何等壓抑。
正所謂:學好如登,學壞如崩!
只需給他紅丸帳中香,再多多進獻美人,乃至西域舞女丶波斯歌姬丶弗朗機洋馬丶還有那口味獨特的黑珍珠,便可用男人本身的欲望將之牢牢控制在手中。
從此皇帝統而不治,無需操勞只管享受,國事通通交予我等清流。
那時才真是真正的眾正盈朝,天下大治!」
他的這番話算是說進了在場眾人的心坎里,舉起酒杯大笑著附和:
「清明先生說的正是至理。
諸位共飲此杯,敬眾正盈朝!」
等到文官集團徹底奪走皇權,就算給方孝孺平反,恢復他那利好士紳豪門的孝康新政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就在酒杯重新落回桌上的同時,仁壽宮的宮門也被一個士卒一腳踹開。
露出后面像是匆匆披上道袍起床,衣冠不整看起來十分狼狽的社稷主。
「殺昏君!」
「做王侯!」
宮殿外有在陸云塵和白鱗衛劍光下逃過一劫的漏網之魚攻入,已經燃起大火的仁壽宮里也有宮人向他撲去。
遭遇前后夾攻,這位社稷主已然岌岌可危。
不過,紹治皇帝雖然看起來臉色慌亂,卻沒有慌不擇路亂跑亂竄,而是就在大殿里站定,從袖里掏出一只竹制飯勺,在宮殿的柱子上不斷敲擊。
說來也奇怪,這飯勺一敲,除了那些沒有受魚腹丹書控制的白鱗衛和騰驤四衛拼命沖過來救他之外。
一部分本來已經被控制,腦子里充滿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士卒丶宮人竟也恢復了清醒,重新反正。
不對,應該說是他們腦子里的「妄想」被另一種更加狂熱的情緒取代,反過來朝那些依舊被控制的同僚沖過去。
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直接將嬌弱的身子撞到亂軍的刀尖上,血濺當場都不能阻擋這種詭異的狂熱。
就算臨死之前嘴里還在高喊著:
「陳不占,赴君難!」
顯然,社稷主手里的符應鎮物正是陳不占的飯勺:
「春秋時期,齊國發生了令神州諸國震驚的崔杼弒其君。
除了太史三兄弟那個史官秉筆直書,一字不改的故事廣為流傳之外,還誕生了另外一個名人——陳不占。
平日里以膽小著稱的陳不占聽說此事的時候正在吃飯,頓時嚇得雙手發抖,連手里的飯勺都掉到了桌子上。
卻依舊執意出門去營救齊莊公,上車后依舊手抖到抓不住把手。
駕車之人感到非常奇怪也非常不理解,問:像您這樣膽小的人,即使去了又有用呢?
陳不占卻說:為國君犧牲是道義的準則,是公事;我自己膽小是我個人的事,是私事。我要公私分明,堅決不能因私而害公。
然后,陳不占便抵達了戰場,聽到大戰中兵器交擊的聲音,卻因為過度害怕,竟給活生生地給嚇死了。
時人卻稱之為仁者之勇!」
鎮物效果是:只要敲擊飯勺,凡是聽到聲音的人都會被動鼓起勇氣,用自己的生命來護駕,保護自己的主君,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殺!給朕殺光這些逆賊!」
當初齊莊公可是不僅致力奪取卿族大權,還光明正大與崔杼之妻棠姜私通,才引發了崔杼反叛。
很多人都同情崔杼,覺得他這反造的合情合理。
紹治皇帝雖然是個昏君,卻也沒有荒唐到去睡手下大臣老婆的地步。
連齊莊公這種荒誕的死法都有勇士甘赴君難,更何況是他呢?君王便是大義,便是大局!
宮女和無根之人大多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最先被陳不占飯勺影響,擺脫了魚腹丹書的影響,去對抗數量最多的騰驤四衛。
另一些人,主要是那些擁有靈應陰盛的太監,張口吐出一條條寒息全力救火。
于是,仁壽宮內外以門檻為界限形成了一條反覆拉鋸的戰場。
好像只要稍稍再加上一把力就能將之輕松沖垮,偏偏幾次險象環生都讓他們給堅持了下來。
要不是三大營和兩位主官被箭雨給擋在了外面,再過一會兒怕是真的會被皇帝翻盤。
萬象神宮中的龜山書社諸人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緊張到手心冒汗,有人忍不住問道:
「秋分先生,立春首領和其他幾位先生不是早就提前開壇了嗎?為何還不出手?」
話音剛落,圓光術中便出現了變化。
除了玉京西面的最高峰靈山外,北部海坨山,南面白草畔,東面霧靈山,一共四座山巔上同時亮起神光,現出四位上三品在世鬼神。
誰也沒有露出真身,看他們臉上戴著的面具,便知他們的身份分別是立春丶立夏丶立秋和立冬。
負責聚攏五色鼠妖和民怨的立夏開口道:
「諸位,不知出了何等變故,聚集于此的五色鼠妖少了兩到三成。
煞氣強度不足魚腹丹書所用,導致計劃出了紕漏,遲遲不能壓垮社稷主的防線。
必須我等親自出手補救!
今日若是景王不在,縱使殺掉紹治皇帝之后,我等還需跟嚴黨撕扯,才能最終決定下一個社稷主之位的歸屬。
但就如清明先生所說,如今他們父子都在這仁壽宮中,只要咱們全力出手滅殺他們,就能一勞永逸解決所有問題。」
本來龜山書社的底細暴露到了明面上,他們親自過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有親自下場動手的打算。
但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四位在世鬼神遙遙對視,不約而同一起用力點頭:
「此行我們帶來了肉身法廟,以四座高峰圍繞玉京城組成了四季法壇,在這壇場之中,我們鬼神法相的實力不比在肉身法廟中稍差。
加之法相來去無蹤,可進可退,比肉身前往要安全許多。
另外,內線早就匯報過,總督京營戎政劉燾手里有太祖皇帝賜下的第一柄尚方寶劍,兵部尚書張鏊手里有蘇東坡烏臺詩案的原稿。
都是專門用來針對我等官吏丶文人,我們只須繞開此二人直取皇帝便可。」
四人飛速交流行動計劃后,首領立春便定了調子:
「乙字計劃,由我執掌罪己詔和魚腹丹書遠程壓制,各位親自出手!時限一盞茶,速戰速決!」
他們不是像五色鼠妖那樣來自「天人感應」的天降異象,不受漢始皇帝王神炁鎮壓。
但這些士紳豪強也有自己的辦法。
每人身上都披了一件在三國時期代表商人身份的白衣——成套的符應鎮物一州之寶白衣渡江!
三尊鬼神法相出竅,即使展現出戰斗力最強的鬼號,身上依舊攜帶著九品官人法賦予的偽裝。
即使同伴也看不出他們身上任何能辨認身份的細節。
轉瞬之間,三位在世鬼神便借著白衣渡江的偽裝,從依舊在跟五色鼠廝殺的三大營和兩位主官眼皮子底下殺進了仁壽宮。
「雷車動地電火明,急雨遂作盆盎傾!昏君,死吧!」
立夏率先抬手發雷。
一道熾白的閃電當空劈下。
各脈儒士們靠著靈應不器,有可能領悟雷丶斗丶火丶水丶財丶瘟丶痘丶太歲這全部的八部神通,還能偽裝成相近法位,讓人極難辨識身份。
事后追查也難以尋蹤索跡。
只不過.
紹治皇帝顯然不想等什麼事后!
看到這三人出現,他臉上的狼狽之色卻瞬間消失,只剩唯我獨尊的威嚴,從牙縫擠出寒冬般的冷息:
「終于算是把你們這些真正的老鼠給騙出來了。
你們可是讓朕好等啊!」
將手中陳不占的飯勺隨手一丟,面對那道足以對任何中三品職官一擊斃命的雷霆,不閃不避。
抬手一揮,腰間寶劍出鞘,熾白的寒光閃過,竟神乎其技地將那道閃電均勻斬成兩半。
電光從他身側奔流而過,在地面的金磚上留下兩道漆黑的焦痕。
已經席卷狂風沖到仁壽宮上空的三位在世鬼神見此氣勢一滯,感受到了那種好似遇到克星的危險感失聲道:
「這是.黃巢均平劍?
我等為何從未聽聞國庫之中有此寶物?」
老道士提劍大步向前,霸烈的氣勢和刺骨彌散開來,冷笑中夾雜著凜然殺機:
「我韓家造反的時候,爾等的祖宗還是在土里刨食的老農,又能有幾分見識?
國庫中沒有的東西,韓家私庫里卻未必沒有。
爾等還異想天開,竟用引導民意之法逆沖皇城,卻不知縱使韓家天命已盡,這全天下的反賊見了朕都要叫一聲.祖宗!!!」
聞聽此言,幾人這才想起紹治皇帝雖然本職是丹鼎道士。
但附加職業除了皇帝之外,還有另一個身份——從韓林開始算的第十一代白蓮教教主「明王」!
這白蓮教歷朝歷代都兢兢業業造反,手中有各路反賊沒能拿來立國的符應鎮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立冬大吼:
「何需怕那一柄均平劍?他沒了位格,只是凡人一個。我等殺他如殺一雞,一起出手。」
面對飛撲而來的圍攻,老道士面不改色,低喝一聲:「均平!」
朝著自己頭頂的「千夫所指」便是狠狠一斬。
黃巢曾經提出「均平」的口號。
矢志打進長安,誅殺五姓七望,實現「政治平等」;劫富濟貧,分配錢糧,實現「財富平等」;
挑戰森嚴的等級制度,實現人人「社會地位平等」。
簡單來說核心的能力就是不管什麼都見面分一半!
咔嚓!
頭上的厭勝被瞬間砍成兩半,一半繼續留在他的頭上,另一半卻憑空消失,落到了仁壽宮地宮中四子景王韓載圳頭上。
后者噗通一聲趴到了上,直接被打落成了凡人,卻也順利分走了一半壓力。
他們不僅是天家父子,契合文景,更是同一職官法位丹鼎道士。
在神道上,韓載圳就是紹治皇帝絕佳的「替身」,接他進宮除了引出龜山書社,更是為了此時此刻。
一半的道行和位格瞬間重新回歸,幾乎讓紹治皇帝重歸二品,老道士抬頭目視天上大驚失色的三人,此刻只有憋了整整二十年的一句話:
「朕二十年不上朝,苦修道法,練得身形似鶴形,全都是拜你們所賜。
今日,朕便賞你們九族盡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