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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克頓老太爺的刀?
范參領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還在想穆克頓他老太爺是誰,幾個呼吸后整個人為之一愣:穆克頓他老太爺不就是康熙朝四大輔臣之一的遏必隆么?
遏必隆刀!
心驚的范參領心頭滿是疑惑,不知這把被視為尚方寶劍的寶刀怎么會落在趙安手里的。
這就是信息的不對稱。
當初老太爺賜刀一事除當事幾位重臣及安徽官場外,知道此事的就是一些對京師動態十分熱衷的地方大員,如江蘇巡撫福崧、江寧布政福昌等人。
如范參領這種天天在單位上班的既無從知曉,也無興趣知曉,畢竟這種事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何況八旗本就是一個封閉的系統,除非外任,不然該系統的官員幾乎不與外面打交道。
只要不涉及他們的利益,天塌了都不打緊。
因而壓根不知遏必隆刀已經重現“江湖”。
“大人說的可是遏必隆刀?”
范參領覺得有必要確定一下。
趙安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去把穆克頓找來便是,其它事不該你問的莫問。”
“嗻!”
見趙安真要動穆克頓,范參領無奈只得領命而去。
別看這穆克頓牽涉不少大人物,家族也是顯赫的很,但穆克頓這一房卻是沒落的,因為他那位貴為首席軍機大臣的阿瑪訥親當年可是被老太爺親自下令處斬的。
用的就是訥親爺爺遏必隆的刀,監斬的還是親弟弟阿里袞。
訥親當年火到什么程度呢?
比和珅還要火一丟丟。
領侍衛內大臣,協辦總理事務、一等公,保和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兵部尚書、工部尚書、領班軍機大臣。
人事任免、財務預算、工程建設、物資采購.能兼的肥缺訥親都兼了。
老太爺為啥這么寵訥親?
因為兩人是打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
不曾想訥親這個發小竟背著老太爺私下里大撈特撈,為防出事還特意在家中養了一只兇惡狼狗,意思誰敢到他家“跑部”送禮什么的就別怪狼狗咬他。
氣的老太爺在訥親死后特意拿這條狼狗說事,說訥親就是典型的“形式主義”。
如果不是訥親的幾個弟弟還算爭氣,估計老太爺能讓訥親斷子絕孫。
阿瑪的死讓穆克頓的仕途徹底蒙上陰影,一直在都統衙門的印房和俸餉房低調上班,臨退休前才在堂弟豐升額幫助下當上第四參領,干了沒兩年堂弟就病死了,沒了靠山的他只得徹底下崗,成為旗中一閑散老人。
怎么形容穆克頓呢,就是典型名門之后但現實生活卻極為窘迫那種,估計這也是穆克頓走上“犯罪道路”的根由。
也是大多數旗人的通病——死要面子活受罪。
有門路的坑蒙拐騙,想著法子把朝廷的錢往自家搬,沒門路的一塊豬油能擦一年嘴。
趙安是什么人?
腐敗的克星!
有青天美名的他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不管是在安徽還是在這鑲黃旗滿洲,腐敗分子都是他鐵拳出擊的對象。
因此,對于膽敢盜竊旗有資源的犯罪分子,他是絕對不會留情的。
約莫半個時辰后,范參領把穆克頓帶了過來。
可能是害怕嚇著穆克頓,導致對方“拒捕”潛逃,范參領沒敢告訴對方他家老太爺刀在副都統大人手中,只是說請對方到衙門問幾句話,關于賊人張常保的事。
由于清查一事老太爺只是口頭放權讓和珅干,沒有具體圣旨及公文下發鑲黃旗滿洲都統衙門,這就讓穆克頓存了僥幸心理,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名門之后,還跟阿桂中堂是姻親,新來的趙副都統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會拿他如何。
最多訓斥一頓,罰點銀子。
被范參領帶到趙安辦公室后,穆克頓再是不屑趙安這個包衣抬旗的新晉,也不得不乖乖按規矩行禮。
乾隆一朝直接抬入鑲黃旗滿洲的不是沒有,如鑲黃旗漢軍出身的兩江總督尹繼善家族,如漢軍鑲紅旗出身的陜甘總督黃廷桂家族。
但如趙安這種從內務府公中包衣直接抬入鑲黃旗滿洲的可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級別上,趙安跟身為總督的尹繼善、黃廷桂可差了兩級呢,但其剛抬入滿洲就獲授副都統,于八旗新舊滿洲眼中真純純是個異類。
無一例外,幾乎所有人都將趙安身上發生的“奇跡”歸結于老太爺對和珅沒底線的寵愛。
而和珅,是穆克頓得罪不起的存在。
“起來吧。”
趙安抬手示意范參領回去繼續深挖工作,就留穆克頓在這里。
待范參領退下后,趙安仔細打量了眼六十出頭的穆克頓,端起茶碗輕輕品了一口,慢條斯理道:“穆大人是咱旗里的老前輩,家世更是顯貴,不是本官這種新入旗的可比,今天請穆大人過來主要是問幾句話,還請穆大人不要多想。”
聽了趙安這番客氣的話,穆克頓心中不由輕松許多,忙道:“大人問話,下官必如實回話。”
“那好,”
趙安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聲音就冷了下來,“你與張常保是何關系,為何指使他冒領錢糧?除了張常保,你還指使哪些人這么做?這么多年來你從中謀利多少,除你之外,本旗還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一連串的問話令得穆克頓臉色為之一緊同時,心中也“撲通”跳的厲害。
“大人,這些是從何說起.”
本能的,穆克頓就要否認一切。
趙安根本不給其否認機會,抬手拍了桌子:“張常保已經招供,你還狡辯什么!要不要本官把張常保叫來與你當面對質!”
“大人,這是張常保那廝血口噴人,下官世代忠良豈會做這等事!”
穆克頓又急又慌。
“忠良?”
趙安冷笑一聲,“你阿瑪訥親若是忠良,皇上豈會以遏必隆刀斬他?你穆克頓身為滿洲卻指使他人冒充滿洲正身騙取朝廷錢糧,這又是什么忠良之道!”
不待穆克頓開口辯解,從桌下取出剛剛叫徐霖派人到試館取來的遏必隆刀拍在桌上,一臉怒容:“穆克頓,這把刀你當認識吧!”
“這這是”
穆克頓臉色瞬間驟變,聲音都為之發顫。
他當然認得此刀,因為他的阿瑪就是死于此刀!
只記得后來皇上將這把刀交給叔父阿里袞保管,叔父死后由堂弟豐升額繼承,但豐升額臨終前卻將此刀還給朝廷。
因此刀種種傳奇加上皇帝對此刀很是重視,以致這刀儼然成了大清的尚方寶劍。
沒想到,這把刀卻落在眼前這年輕人手中。
很明顯,是皇帝所賜。
再糊涂,穆克頓也不可能以為是趙安盜刀。
“不知趙大人取出此刀,是何用意?”
強作鎮定的穆克頓臉色極為難看。
“你說呢?”
趙安伸手輕撫刀鞘,淡淡道:“穆克頓,本官實話與你說明白,你若不如實回話,執意隱瞞,本官說不得便要效前人舊例,使此刀再飲宵小之血。”
聞言,穆克頓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阿瑪訥親被太爺爺遏必隆佩刀處斬一事,可是他們家族永遠的痛。叔父阿里袞也正因此事刺激變得無比勇猛,這才沒使家族徹底沒落。
如今趙安舊事重提,又拿出遏必隆刀,目的再明白不過。
你穆克頓若不老實,這把遏必隆刀可就要再飲重孫血了。
“下官.下官”
穆克頓語無倫次,汗如雨下,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前任副都統靖海侯施家幾近滅門的事實告訴他,眼前這新晉鷹犬是什么事都能做出來的。
見狀,趙安放緩語氣:“穆克頓,本官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若是肯將所知旗內冒領、挪用錢糧乃至其它腌臜事一一交待出來,本官可向和中堂、皇上為你求情,甚至還可為你請功,保你一家老小平安。若是不配合”
手腕一抖,露出三分之一刀身,“那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面,以你家先祖之刀再斬你這八旗蛀蟲!”
“下官,”
穆克頓渾身顫抖,內心激烈掙扎,何嘗不知趙安這是在用曾祖佩刀威脅他配合,他若不配合只怕真就落得個阿瑪下場。
可真要將自己所做所知的那些事吐出來,他穆克頓得罪的人那就多了去了。
一時心中既是悲苦又是惶恐,想到阿瑪被處斬后自己過的苦日子,想到這些年來為維持體面私下做的齷齪事,想到對抗的下場 穆克頓真是心亂如麻。
“可想清楚了?機會,本官只給一次,縱是你穆克頓鐵齒銅牙,心硬如鐵,本官也有辦法叫你開口。”
趙安聲音冷如冰霜,用刑手段他比刑部大牢里的專家還要懂。
他是沒見過別人怎么使用大記憶恢復術,可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么?
斗爭,是要講策略的。
如果說張常保是根導火索,這穆克頓就是徹底掀開蓋子的把手。
清查也好,辦案也好,都要做到鐵證如山。
路,他指明了,就看穆老頭能不能把握住。
說白了,就是讓穆克頓轉作污點證人,配合他打響這場攻堅戰。
穆克頓的視線此時一直落在曾祖那把佩刀上,終于,可怕的后果還是戰勝了他的僥幸,緩緩雙膝跪地:“大人想知道什么,下官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