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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奴才有罪,伏請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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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劍直透胸膛,刺破肌骨破肉而出。

  烈日下,怒目圓瞪的藩臺大人將劍柄緊緊握在手中,看著那定遠縣一點一點垂軟在地。

  縱是叫利劍穿心而過,可這定遠縣卻未馬上咽氣,只死死盯著趙安,眼神之中滿是難以置信。

  莫說定遠縣難以置信,在場眾人又哪個敢相信一個沒有王命旗牌的代理藩臺敢擅殺一縣主官!

  便是那有王命旗牌的督撫大員先斬后奏,也僅限剿匪、平叛等緊急事態,非緊急事態縱是有王命旗牌也是不得擅殺地方主官的。

  須知,違規擅殺下屬按《大清律》當判絞監候!

  持王命旗牌違規殺下屬則罪加一等,加至斬監候!

  一品大員方能“八議”免罪,一品以下除非特赦,否則概莫能免!

  因而這一劍于定遠縣眼中,于在場官吏眼中,死的不僅是無為的定遠縣,更是手持劍柄違規殺人卻面不改色的趙安。

  便是老丁、老宋他們在此,恐怕都要哀嚎一聲:“完了!你個王八羔子這是在自毀前程!”

  對官員的生殺予奪只有老太爺能定,你小子憑什么殺人呢!

  縱是老太爺他能饒你一次,御史唾罵的口水也能淹死你。

  趙安何嘗不知違規殺人的后果,然這人卻是不得不殺,不殺難以泄心頭惡氣,不殺怎么對得起那萬千因災而死的百姓,對得起那為了活命不得不賣兒賣女的百姓們。

  清官尚且如此害民,那貪官豈不食人敲髓!

  大災之時,哪容得三思再三思!

  不施重典,哪能顯菩薩心腸。

  “你道本官是個書生殺不得你,本官卻是個將首,專殺爾等這幫無能的庸官!”

  “噗嗤”一聲,趙安將利劍從定遠縣體內一把抽出,長劍離體瞬間,一股鮮血如箭柱般噴涌而出。

  令得趙安不僅滿臉鮮血,其套在身上的黃馬褂更是被鮮血染紅大半。

  再看那定遠縣,身子完全癱軟在地,手腳再無抽搐,當場斃命,死的相當不甘,或者說相當迷茫。

  “來人!”

  趙安持劍怒吼。

  “在!”

  百里云龍等人應聲上前。

  “將這定遠縣的首級割下懸于城門,以敬效尤!”

  殺人之后的趙安于眾人眼中哪是什么藩臺大人,活脫脫一個兇神。

  “嗻!”

  幾名漕幫親信二話不說拔刀斬下定遠縣令首級奔向城門。

  這一幕讓在場眾人再次看呆,藩臺大人拔劍殺人是可怕,可這當眾割取首級更為可怖。

  只見定遠縣那無頭之軀跟關不住的水龍頭般,不斷往外噴涌鮮血,沒一會地上就滿是血泊。

  膽小之人看都不敢看,膽大之人見了這幕叫人毛骨聳然的畫面也是打心底不適。

  趙安卻是毫無不適,因為更可怕的場景他已經看過無數。

  身子猛的轉向一眾驚恐的定遠官吏,沉聲說道:“爾等聽著,本官擅殺定遠縣縱是有罪,但只要朝廷一日未革本官頂戴,本官便一日都是爾等上司,爾等若敢不遵本官命令,本官能殺得這定遠縣,亦能殺得了爾等!誰若不信,大可來試試本官這劍利不利!”

  眾官吏心驚膽顫,集體噤聲,哪個敢說個不字,又哪個敢為死去的縣尊喊個冤。

  就連那林姓師爺這會都是手腳冰冷,明明驕陽當空,卻如身在冰窖。

  腦中只一個念頭,這安徽的官場來了個異數,當官的不好過,當師爺的更不好過。

  見定遠縣眾人不敢吭聲,趙安一抬手:“主薄何在!”

  “卑職在!”

  再次被點名的定遠主薄李海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顯然是擔心盛怒之下的藩臺大人再把他一劍戳穿。

  畢竟,定遠縣如今慘狀身為縣令的陳致遠要擔大半責任,可他這縣令佐貳官難道就沒責任么。

  真要追究起來,他挨上一劍也不冤。

  耳畔傳來的年輕藩臺大人的聲音卻是:“身為主薄,你知道你現在要做些什么嗎?”

  “卑職?”

  抬頭瞬間,李海文意識到什么,迫不及待點頭:“卑職知道,知道!”

  “知道還不趕緊去做,若是再有災民因餓而死,你就到城門樓上去陪那混賬縣令!”

  趙安一擺手,李海文如蒙大赦趕緊帶著屬員立即救災,哪敢耽擱半刻功夫。

  將染血長劍遞還給百里云龍后,趙安這才定了定心神,有縣令的下場在,定遠縣的官吏們再敢消極救災,亦或借機發財,那當真就是嫌命長了。

  縣令之死很快就在賑災營中傳播,聞聽那個叫他們背什么《弟子規》才能領粥喝的縣令叫省里來的大人一劍殺了,營中災民頓時沸騰起來。

  趙安若這時往營中轉一圈,恐怕迎接他的除了青天美名外,就是無數掩面嚎哭的激動災民。

  “少君,這縣令死有余辜,不過少君若因此人受累被朝廷處置的話,實在是有些冤枉.”

  百里云龍多了個心眼,低聲建議是不是這縣令有可能和白蓮邪教勾結。

  栽贓陷害的意思。

  只要坐實定遠縣家中私自供奉什么彌勒佛,再安排幾個定遠縣的小吏充當證人,想要再真實些甚至可以找幾具“倒尸”冒充被絞殺的白蓮教徒,那趙安就不是違規擅殺下屬,而是處置了一樁謀逆大案。

  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左右定遠縣令死了,死人怎么可能爬起來喊冤枉呢。

  “哪有這么巧的事?這么做意圖太過明顯,所謂欲蓋彌彰,弄巧成拙。”

  趙安搖了搖頭,說一個科舉正途進士供奉彌勒佛跟說一個瞎子竊取朝廷機密有什么區別。

  就算縣令謀反,其勾結的也必定是望族大戶,亦或皇族藩王,而不是什么邪教。

  白蓮這種組織與讀書人天生犯沖。

  趙安真敢栽贓定遠縣勾結白蓮教,其日后做的每件事都會被老太爺拿放大鏡看。

  “那怎么辦?”

  見少君不采納自己建議,百里云龍不由擔憂起來,萬一朝廷真因這縣令罷了少君的官,甚至將少君鎖拿進京問斬,那災區百姓怎么辦,揚州分舵幾萬弟兄怎么辦。

  趙安微一沉吟,讓百里云龍取來紙筆。

  深思熟慮之后,竟提筆于紙上寫道:“奴才趙有祿跪奏為災情緊急誅戮庸吏、未請鈞旨擅專行事,伏乞圣鑒事!”

  通篇下來竟是主動向老太爺請罪,絲毫不為自個違規舉動諱言半句,甚至直言乃一時激憤這才怒而殺人。

  因而請朝廷按律處置,殺也好,流也好,他都認了。

  與這道專折一同遞上京的還有途中寫的“日記”,但“日記”內容卻不是同專折一同遞給老太爺,而是送給和珅。

  事已至此,趙安只能寄希望于老太爺沒徹底老糊涂,同時寄希望于和珅、福長安能再保他這一回。

  專折發出后,回頭再看賑災營雖說不得煥然一新,原本應具備的救濟職能卻是運轉起來。

  有工作人員正在緊急熬粥,排隊的災民多到不可計數。

  遠處城門上懸掛著的定遠縣令首級則新鮮的很,城門下不少百姓在駐足觀望,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只一幕讓趙安神情再次凝重,目中殺機再現,竟是營中工作人員在往粥中倒沙子。

  一邊倒一邊用大勺在攪拌。

  不是一口鍋如此,而是所有大鍋皆如此。

  很快,負責賑災營的定遠縣驛丞范濤被帶到了臉色極度難看的趙安面前。

  趙安什么也沒說,直接拿勺舀了一勺摻著沙子的粥遞到范濤面前,不容置疑道:“喝下去!”

  范濤猶豫了下,真將這勺沙粥給喝了。

  待范濤喝完,趙安冷冷打量其,道:“這粥滋味如何?”

  范濤將勺子輕輕放進鍋中,小心翼翼道:“大人恐怕是想問卑職為何命人在粥中摻沙吧?”

  “既然知道,便說說緣由。”

  趙安沒直接讓人將范濤拿下原因就在于他剛剛當眾斬殺縣令,卻還有人頂風做案往粥中摻沙,要么是大膽的蠢貨,要么就是另有因故。

  他想聽聽原因。

  范濤忙道:“大人,真災民餓得只剩一口氣在,不管施予他們什么都不會嫌棄,只要能吃飽就行。但若施白粥、凈粥,難保有不是災民的人冒領,如此本應施予災民的粥便叫不是災民的人喝了去,看著不過貪圖小便宜,可一人貪能受,百人貪能受,千人萬人貪,這如何受得了?”

  范濤坦言定遠縣城有數萬人,這些大多稱不得災民,但要知道官府在給災民施粥,這些家中還能支撐的百姓肯定也會來領粥喝,畢竟誰也不知道災情什么時候結束。

  如此一來,本該救命的粥就叫不是瀕死之人吃了去,違背了官府救人的初衷,唯有在粥中摻沙或摻其它東西,方能杜絕城中非災之人冒領。

  畢竟,摻了東西的粥可是難以下咽的。

  只有餓極之人才會不在乎。

  同樣,施糧亦是如此。

  聽完范濤的解釋,趙安不禁看向冒著熱氣的鐵鍋,再看那密密麻麻等著施粥的災民,微微點頭之后竟是對這范濤道:“今日起,由你暫署定遠知縣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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