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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于秀凝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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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明樓一直在糾結于一個問題——張安平為什么要逼于秀凝!

  抓陳明,這分明是讓于秀凝要倒向組織,但陳明是于秀凝的軟肋,而陳明根本就不可能成為自己人——逼于秀凝倒向組織,有用嗎?

  她是不可能倒向組織的!

  所以明樓一直沒法確定張安平的意圖,而無法確定意圖,單單去貫徹這個命令,反而會引起意想不到的種種后果,這是他不愿意的。

  但現在姜思安的這一句話,卻完美的解開了明樓的困惑。

  逼走于秀凝!

  注意,是逼走——明顯是為了將于秀凝從東北保密局體系中逼走,讓她回南……

  不對!

  明樓神色一凜,如果只是簡單的逼走,張安平,怎么可能兜這么大的一個圈子?

  逼走……

  他凝視著姜思安:

  “怎么個逼走法?”

  姜思安則答非所問:“忠義,你說于秀凝給我們開過綠燈——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你的身份?”

  “我姐是個聰明人,其實打抗戰那會她就應該有感覺吧,日本人投降后,保密局嚴令打擊我們的黨組織,東北這邊就用各種漢奸充數,我姐應該就嗅到了味道——后來,有一件事跟我有關,她查下去一定會查到我,可她見了雨菲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偃旗息鼓了。”

  許忠義嘆了口氣:“雨菲試探了她好幾次,但我姐都把話題繞過去了,從沒有正面回答過,可后來有好幾次,督察處都查到了線索,可那些線索最后全轉到情報處了。”

  情報處是許忠義掌握的,有過地下黨的線索轉到情報處,結果不言而喻。

  對于于秀凝的想法,許忠義認為是:

  于秀凝是因為在抗戰期間,跟我黨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再加上目睹了國民黨的腐敗無能后,徹底的私心。可她又不愿意背叛張安平,所以只能盡可能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隨著許忠義的講述,姜思安在心里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于秀凝,很有可能……也嗅到了“味道”!

  姜思安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關王廟一期的學員中,比他聰明的比比皆是,而于秀凝能從中脫穎而出,其能力、智慧絕對碾壓自己。

  自己了解到了東北保密局的情況后,立刻就想到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可能,那么于秀凝呢?

  當然,這也不是說許忠義他們就比于秀凝笨,實則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還是那句話,在許忠義等同志的視角中,東北保密局無聲無息的易色,是他們蓽路藍縷、一步步、一點點完成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艱辛。

  可于秀凝的視角卻顯然不是如此!

  如果于秀凝意識到東北保密局體系無聲息的改換了顏色,她一定會去想那個源頭——作為張安平的學生,作為在上海隱蔽戰線戰斗過的優秀特工,沒有人敢懷疑張安平的能力和實力!

  姜思安想到這,在明樓等待的眼神中,說出了一句讓人錯愕的話:

  “我想見見她——你姐。”

  明樓若有所思,心說難不成是姜思安知道了安平的身份?

  不對,姜思安在潛伏期間都沒能知道張安平的身份,更不用說撤離回去了。

  可是,他直接說要見于秀凝,明顯是“領悟”到了上級的意思。

  許忠義聞言則是猶豫:

  “老姜,我覺得吧,你還是不要見的好,萬一我姐拿下你找老師去請功咋辦?”

  “老師怕是恨死你了,你要是被捉拿回去……”

  于秀凝的心思許忠義是覺得真難猜——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于秀凝對他沒有惡意,可于秀凝對別人有沒有惡意就真不好說了。

  姜思安雖然跟于秀凝也是同學,可終究不如自己跟于秀凝的“鐵”啊!

  “放心吧,她既然開了那么多的綠燈,又怎么可能會因為我而改變態度?”

  姜思安肯定的說完,趁著許忠義思索之際,隱晦的向明樓使了個眼色。

  明樓不動聲色,卻已經了然了姜思安的意思——這是要跟自己私下見面!

  所以,他是猜到了安平?!

  因為東北保密局這神乎其技的更換顏色嗎?

  其實這樣合理,畢竟姜思安和許忠義是張安平僅有的兩個入室弟子,而姜思安更是以岡本平次的身份在日本人中臥底,他更了解安平。

  更何況姜思安能出現在東北,且還是作為東北保密局跟地下黨之間的對接人,這里面要是沒有張安平的手筆是不可能的!

  既然張安平通過上級讓許忠義來,這就說明他考慮到了后果。

  此時的許忠義經過思考,終于勉強同意:

  “行吧,我回頭找個機會,到時候我就不出面了,你直接去見我姐——畢竟是同學,還一起戰斗過,她、她應該不會拿下你。”

  他心想,要是于秀凝真敢拿下老姜,那我就去陪葬,到時候老張僅有的一雙弟子是共黨的事暴露,姐你怕不怕!

  “嗯。”明樓也同意了,隨后對許忠義說:

  “忠義,姜思安就先有我這邊安排吧。”

  許忠義沒有考慮就同意了,說到底明樓才是真正的負責人——雖然他跟明樓對掐的特狠……

  明誠送走了許忠義后,屋內就剩下了兩人,明樓看著姜思安,姜思安看著明樓,兩人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氛圍之中。

  還是姜思安打破了這古怪的氛圍,用意有所指的話說道:

  “明樓同志,我覺得上級,是不想讓一些在抗戰時候對民族有功、對國家有功的人,倒在這兄弟鬩墻的內戰之中。”

  明樓古怪的看著姜思安,你可以說得更隱晦些!

  沉默了片刻后,他說:

  “所以,是逼于秀凝徹底離開保密局這個體系?”

  這話無疑是承認了一個兩人都沒有“提到”的事實:

  上級是誰!

  姜思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輕輕的點頭。

  明樓追問:“可是,為什么要這么的莫名其妙?”

  為什么?

  “上級,應該更看好東北戰局。”

  “更?”

  “明樓同志,上級布局,一直是著眼于未來,你可以復盤一下所知道的上級的所有布局,當時盡管有些落子莫名其妙,可在幾個月或者幾年后,這落下的閑子,卻是至關重要的殺招!”

  姜思安用一種近乎于崇敬的口吻說:

  “一些人只是認為上級的布局能力高超,卻根本沒有想過另一個可能:

  他的戰略眼光,更高!”

  更高?

  明樓打心底里贊同——他就是親歷者,就是曾經落下的一枚閑棋,可現在卻是“士”上邊的卒子。

  過了河的卒子身不由己,可摸到了士上邊的卒子,那可不比“車”差!

  姜思安強忍著內心的激蕩。

  當他加入組織的時候,他遙望遠方,能看到的只有一條被濃霧所遮蔽的路,無數人跟他一樣堅信穿過濃霧,終究能看到光明。

  但現在,這條路上的濃霧,已經散去很多很多了,他們比以往更加的堅信——而此時此刻,有人用力的扒開依然還存在的濃霧,微笑著告訴他們:

  霧,快沒了!

  此時的明樓也徹底明白了姜思安的潛意思,甚至替他說出了姜思安不好說出來的話:

  “東北戰局落下帷幕后,有些事必須要遮掩、只能遮掩——所以,你就被安排過來了對吧?”

  “陳明,是一道考試題對嗎?”

  為什么會是姜思安?

  因為曾經的姜思安,化名岡本平次隱藏在日本的權力層中!

  而那時候的姜思安,幾乎是張安平手把手教出來的——張安平的真正的衣缽的繼承人!

  只有他,才能完美的契合張安平的思路頻率!

  明樓難道不行嗎?

  明樓自身的能力,自然是值得肯定的,但他跟張安平一直是戰友的關系,而姜思安,是弟子、是學生,且姜思安在臥底期間,是接受張安平悉心教導的——張安平現在用到的很多“內斗”策略,站在姜思安的角度,每一步都能看到上海時期他縱橫日本人之間的影子!

  這才是關鍵!

  只有如此,才能默契,才能讓東北保密局的收尾,達到張安平滿意的程度。

  這時候自然就有人要問了——張安平難道不能自己布置嗎?

  能,但做不到事無巨細!

  因為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做到事無巨細,很多時候,他可能因為種種緣故,下達一道類似“以貪污之名”抓捕陳明的命令。

  命令,肯定會被執行,可執行的方式,真的是張安平屬意的方式嗎?

  這就未必了!

  而讓姜思安負責,正好彌補了這個短板!

  意識到這點后,明樓不由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抗戰爆發之前,讓姜思安化名岡本平次去日本人中臥底,他,難道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沒有人可以看這么遠!

  當時的情況,誰能看那么遠啊!

  姜思安也有這樣的猜想,但也跟明樓一樣,他也認為不可能——人,怎么可能看這么遠?

  兩人幾乎是同時恢復了平靜,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到了對方剛才的驚人想法,不由相視一笑后,明樓反問: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萬一是你答錯了這道題呢?”

  “那……就讓上級失望了。”姜思安莫名的有些挫敗,似是看到了那個人失望的神色——過去,他不甚在意,甚至還需要揣摩對方的心理,可現在一想到讓那人失望,他就莫名的挫敗。

  旋即又振作起來:“但這就是我的答案,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心態不錯。”明樓贊賞的看了眼姜思安:“放心去做吧,這道題的答案,我相信他親手教出來的你,不會寫出一個讓他不滿意的答案。”

  姜思安用力的點頭。

  于秀凝的目光透過車窗的玻璃,平靜的看著沈陽的一切,大到各個建筑,小到那個小乞丐麻木又絕望的神色。

  沈陽,還是車水馬龍,還是煙火人間,嗅不到硝煙的味道。

  可誰又能想到,此時的共軍,卻已經控制了陸路交通,只不過正常百姓的出行并不受影響——唯一影響的是軍械軍資的流通。

  如果沒有保密局的渠道,甚至更不會想到此時的共軍,在東北的大地上,正掀起名為“夏季攻勢”的軍事行動,而他們劍指的方向,則是東北的各個中小城市。

  可沈陽,依然還是車水馬龍、煙火人間!

  太快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如果從抗戰結束算,也不到兩年的時間。

  難怪……難怪啊!

  于秀凝收回目光后,茫然之色卻充斥著雙目。

  自己信仰的他,卻走著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他,應該是實質性的放棄了她吧?

  有時候于秀凝也非常的不忿,那么多的同學都被你選中了,我,你為什么卻沒有選中?是你覺得我從一開始,就跟你不會是一條路嗎?

  汽車突然一個急剎,將于秀凝從沉浸中喚出。

  司機罵罵咧咧的探出腦袋:

  “你他嗎找死也不看看車牌?這車牌你特么不認識嗎?”

  差點被撞的男子點頭哈腰,一個勁的朝司機道歉,但司機沒注意到男子的手,卻一直在莫名的動著。

  車上的于秀凝,在瞳孔驟縮后,皺眉對司機道:“行了,大概是不小心而已,沒必要糾纏!”

  于秀凝發話,司機也不敢再逞兇,瞪了走運的行人一眼后,開車離開。

  到家后,司機將車停入車庫后離開,沒多久于秀凝便出現在了車內,熟稔的發動汽車、倒車、駛離。

  茶樓中,剛剛差點被撞到的行人,耐心的坐在窗邊,欣賞著沈陽的煙火氣,目光無悲無喜。

  直到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的還大啊!”

  行人微笑著起身轉身,看著站在他身后的于秀凝:“于姐,老同學見面,跟膽子大不大可沒有關系。”

  他赫然就是姜思安,沒有任何偽裝的姜思安!

  “老同學……”

  于秀凝似笑非笑,順勢坐下:

  “刀兵相向的老同學?”

  姜思安搖搖頭,為于秀凝倒了一杯茶:

  “真的是刀兵相向嗎?”

  “不是嗎?”

  “是不是,于姐你應該很清楚。”

  如果真的是刀兵相向,就不會有這一次的見面了。

  于秀凝深深的看了眼姜思安,歲月,在姜思安臉上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跡,那個因為穿木屐而留下痕跡因此被差點當做日本臥底的倒霉鬼,現在完全沒有青澀的模樣了,對方的臉上帶著善意,可于秀凝卻神色轉冷的問:

  “所以,你是來要挾我的?”

  “不是。”

  “那么,就是……敘舊?”于秀凝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姜思安也笑了起來:

  “不可以嗎?”

  “可以——那么,只敘舊。”

  面對于秀凝這尖銳的態度,姜思安只好“認輸”:“于姐,我還是說不過你。”

  于秀凝輕笑:

  “你從來都是不善言辭。”

  “是啊,我從來都不善言辭。”姜思安笑了笑,似是想起了曾經,隨后他話鋒一轉,說:

  “但于姐不一樣,一直都是最出彩的那個人,雖然我走運入了老師門下,可論起老師的偏愛,跟于姐你比起來,就是皓月和熒光的區別了。”

  于秀凝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失,冷色逐漸占據了臉龐。

  但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姜思安。

  張安平是她的信仰——其實不止是她,是很多很多人的信仰。

  那些人團結在張安平的周圍,在神州被日寇肆虐的時候,悍然出刀,跟敵寇不死不休!

  現在的張安平,依然是很多人的信仰,但……卻已經不是于秀凝的信仰了。

  于秀凝最初意識到身邊被共黨滲透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的調查。

  越查,她越心驚膽戰;

  越查,她只想以死謝罪;

  但當她看清了七八分的迷霧后,當她得知姜思安是共黨的臥底后,她突然間明白了一切。

  從那時候起,她就意識到了自己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從那以后,張安平,再也不是她的信仰——或許是賭氣,或許是不甘,或許是……

  總之,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中,于秀凝選擇了“冷眼旁觀”,選擇了“束手待斃”。

  她要看看她曾經的信仰,到底會怎么拋棄她,會怎么對付她!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帶著他的意志而來的!

  從于秀凝的神色中,姜思安看到了憤慨,看到了隱藏起來的一抹……惶恐。

  害怕嗎?

  姜思安知道這不是害怕——眼前的這個女人,帶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驕兵悍將,悍然踏入了日寇控制下的東北,她怎可能害怕?

  是因為……老師吧!

  姜思安見狀,輕聲說:“有人出了一道題。”

  他將茶杯輕輕的推到了于秀凝面前,輕聲卻宛如驚雷般的說出了題目:

  “以貪污的名義,拿下……陳明。”

  “于姐,這道題,你怎么看?”

  一瞬間,于秀凝身上的冷意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如絢爛煙花一般的戰意。

  老師,你竟然選擇了……逼我!

  突然間她身上的戰意散去,一聲輕笑后,于秀凝說:

  “老師最恨貪污腐敗,陳明他……活該有此一劫!”

  即便你是我的老師,可我的丈夫是我的逆鱗,你若動我的逆鱗,你縱然是我的老師,我也……無懼一戰!

  想逼我?

  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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