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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獸言獸語,群妖相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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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京天都,宣暉殿中。

  皇帝一句話沒有說完,他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中,他趕在陳敘與聞道元施法灑落蛟龍精血之前派遣大軍將他們攔截。

  聞道元雙淚橫流,跪在他面前將蛟龍精血奉上,他登上祭臺,以國運為引,將此精血作用發揮到極致——

  夢太好了,以至于皇帝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大聲呼喊:“汪鎮、劉劭過來……”

  那時,汪鎮與劉劭匆匆奔來。

  汪鎮慌忙將皇帝扶住,小心呼喚:“陛下,老奴在呢,老奴聽著呢。”

  皇帝喉間發出細微且嘶啞的嗬嗬聲:“朕命你們……命你們速將紫薇、紫薇學宮眾、眾……”

  “眾”什么?

  皇帝言語未盡,喉間卻猛地咳出了一絲鮮血。

  他“啊”地大叫一聲,終究因為心緒波動到極致,而雙目一閉,歪倒在地。

  多年心血就此毀于一旦,現實是,陳敘與聞道元將皇帝精心蘊養的那頭“孽龍”剖心挖血,再血灑大地。

  而皇帝貴為天子,卻竟然一絲一毫的好處也未能得到。

  皇帝又怎么能不氣?

  汪鎮大急,連忙呼喊:“陛下,陛下!”

  卻只聞聽到窗外雨聲急促,噼里啪啦。

  茫茫大雨中,還有宮人們遙遠的歡呼聲:“下雨了,下雨咯!太好了哈哈哈……”

  正所謂法不責眾。

  往常宮里的規矩的確是不許大聲喧嘩,可這場雨畢竟是來得太好太妙了,縱然是那些積年被規矩侵染的掌事太監與大宮女,此刻也根本無法抑制自身情緒。

  北疆大旱,京中也數月未雨。

  某一部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不急,可是老百姓急,宮中的大部分宮人也同樣急啊!

  皇帝不知,宮中如今一碗凈水竟都要拿了銀錢才能喝到。

  宣暉殿中晝夜不停地更換冰山,又有冷泉送風,玉符降溫。

  可數墻之隔的某些宮女太監居所中,卻是悶熱濕黏,苦如牢籠。

  大雨降下時,整個北疆都在歡呼。

  汪鎮不敢多做什么,唯有慌忙將皇帝送回床榻上,又急忙宣召御醫。

  至于皇帝沒能說完的那道命令,汪鎮也無從執行。

  莫說是皇帝沒有說清楚到底要將“紫薇學宮眾人”怎么樣,就算是說清楚了,汪鎮他又能怎么辦?

  帶上刑天衛去將紫薇學宮給端了?

  汪鎮他做不到啊!

  而劉劭,皇帝才說半句,其實他就已經隱約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這是沒有辦法直接將聞道元如何,因此想要從另一個方向去清查紫薇學宮。

  但凡從中揪出一些小辮子來,甚至哪怕是捏造出一些小辮子來——

  不,不必捏造。

  偌大一個學宮,弟子三五千,其中又怎么可能毫無穢濁?

  只需將此類事件迅速放大,再傳播天下,聞道元縱是大儒,又或是有不世之功,只怕也要名聲受損。

  如此,或可逼迫對方露出破綻。

  此番南水北調的不世之功,皇帝便也未必沒有將其奪來的可能。

  劉劭面上露出焦急與關切,心中卻無悲無喜。

  他猜到了皇帝的想法,可是卻不打算主動去做皇帝手中的那把刀。

  雖然他已經為皇帝當過無數次刀了,但刀的刺出也是需要時機的,他不能自己盲目去刺,也沒有必要非得去做根本無法完成的事情。

  皇帝這是被氣糊涂了,頭腦發熱,這才在方才的瞬間想到要用紫薇學宮去對付聞道元。

  等他清醒過來,卻未必還會如此行事。

  即便當真如此行事了,那口黑鍋卻還不知是要扣到誰的頭上呢。

  劉劭悠悠思量,他這一生沾過不知多少無辜者的鮮血,自然無所謂什么黑鍋不黑鍋。

  但是,如今的情勢變化卻叫他心中忽然又另起了一番念想。

  或許他想要達成的那個目的,真正的破局關鍵不在皇帝,反倒是有可能著落在名叫陳敘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大雨滂沱而下。

  小峰山上,水鏡前。

  丑猴看著鏡中跳珠一般密集的雨幕,至此卻是一聲嘆息,有些心服口服:

  “蛟血化雨,以抗旱魃,陳敘竟舍得將自己千辛萬苦煉就的蛟龍精血全部拋出,如此胸懷,倒是我原先小看他了。”

  丑猴語氣滄桑,嘆息一聲后卻終究還是沒忍住露出猴相。

  它又控制不住地抓撓自己頭臉兩腮,吱吱幾聲說:“嘿,不過這光下雨還是不夠啊,接下來呢?”

  卻聽旁邊周先生微微笑說:“接下來,自然便當是如那《平蝗妖策》中所言,植樹造林,復土保水,使千里江山蒼翠重現。

  如此,方為真正的改天換地。”

  至于如何植樹造林,復土保水?

  只見水鏡那頭,身披風雨的陳敘忽然抬手,隔空虛握住了地上寶圖的金光。

  因他是寶圖原作者,所以對這幅寶圖天然便擁有分外神奇的控制力。

  當他虛握住寶圖金光時,運河兩岸的大片土地忽然就像是擁有了生命般,咚咚咚地奇異跳動起來——

  這種跳動當然不是實質性的,而更似是一種半虛半實的朦朧感覺。

  當此時刻,同在運河兩岸的眾多生靈亦覺心跳加速。

  人們仰起頭,眾妖也仰起頭。

  只見此刻足踏虛空的陳敘抬起手來,忽然從掌中灑下了一大片晶瑩剔透的奇妙土壤。

  刷刷刷,那些細碎的土壤宛若金沙,在大雨中隨風四散飄蕩,又極為精準地落在了運河兩岸。

  緊隨其后的,則是大片大片的樹種,以及徑直落入了運河中的浮稻種子。

  最開始,浮稻種子并未生發。

  倒是兩岸的樹種一經落地便迅速抽芽,快速成長起來。

  水鏡這邊的丑猴“嘖”一聲,又連忙湊得更近了些,口中“哎呀呀”說:

  “這小子寶物也不少哩,雖只是些低等靈晶,可放在這個貧瘠世界,用來種些凡俗之物,嘿,竟然有奇效。”

  是了,陳敘方才灑下的那些“晶瑩土壤”,其實不是什么土壤,而是食鼎天書捕捉到的一種特殊靈材:千靈動土晶石!

  詞條顯示:千靈動土晶石,碾碎之后,以萬年雪、妖骨魔粉調和烹制,可以獲得化土之精。

  將此化土之精撒入大地,草木生靈食之,可加快生長,能量大增。

  所謂“草木生靈食之”,其實就是植物肥料。

  陳敘將手頭所有煉制過的千靈動土晶石灑下——

  這寶貝他其實才得到不久,但先前就在與聞道元一起乘坐云舟從北疆飛回平陽府的間隙時間里,陳敘抽空將意識探入過煙火廚房。

  他用最短的時間將千靈動土晶石煉化了。

  彼時,他便是早有預想,只要南水北調成功,這千靈動土晶石便會派上用場。

  與此同時,陳敘忽然拔下了自己頭上一根蓮莖模樣的發簪,那發簪頂端斜斜生長著一截玉石般的蓮蓬。

  這便是得自于璨星湖水君的異寶:妖心蓮房。

  陳敘將居住在妖心蓮房中小刺猬與小鼠放出來,兩只小妖被他施法以風托舉,送到了地上。

  遠遠地,陳敘的聲音在兩只小妖耳畔響起:

  “阿實,阿源,如今我等正在做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需在這運河兩岸種植草木,以此保持水土。

  也請二位道友出手,或施展自身法術,或驅使同類生靈,相助植樹,獲此功德。”

  是的,陳敘在此時放兩只小妖出來,就是要它們出來收獲功德的。

  如今南水北調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大半危機都已經過去,此時再不叫自己的兩個好友來收獲功德,又更待何時?

  兩只小妖其實都還有些沒能夠弄明白眼下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既然陳敘叫它們植樹,那它們自然便是熱情萬分地投入了植樹大業中。

  而運河北岸,不知何時又悉悉索索地來了一群狐貍。

  狐貍們有些半成人形,它們人立而起,穿人的衣裳,學人走路,鬢邊戴著各種各樣的干花。

  或是不聲不響地沖入兩岸,或是期期艾艾地仰頭去看天上的陳敘,忽而又相互一笑。

  “唧唧吱吱……”

  狐貍們叫。

  獸言獸語,自有一番野性可愛。

  有些狐貍扛起鋤頭在前邊翻土,有些狐貍則從腰間的繡囊里掏出各種小樹苗,吭哧吭哧地在后頭種樹。

  不一會兒,狐貍們便成了種樹大業中的生力軍。

  是了,陳敘個人所隨身攜帶的樹種是有限的。

  他即便動用法術在運河兩岸邊修起了一段又一段綠堤,可他又如何能夠以一人之力,盡將此千萬里河堤全數變綠?

  而他一人之力做不到的事情,原先躲藏在北疆大地中的各種妖類生靈,竟都紛紛出手。

  風雨中,此刻奔來的又何止是狐貍們?

  狼王的狼子狼孫們也都不甘示弱,蛇王的蛇族群妖更加個個是翻土好手。

  還有一群黃衫妖怪,它們大多帶著瓜皮小帽,個頭矮小,摸約三四尺。

  為首的那個探頭探腦從某個小山包后頭轉出身體來,但見其小眉小眼,嘴上還修著兩撇胡須,開口就是一口正宗的京畿道口音:

  “嘿,各位都在呢?小妖黃四郎,也帶咱們族里的兄弟姐妹們來湊個熱鬧。

  不圖能幫上什么大忙,總歸翻土耕地的,咱也不落后,嘿嘿,嘿嘿……”

  它一招手,呼啦啦的黃衫小妖們就涌了過來。

  倒將正在一棵小樹邊上施法固土的小鼠阿實給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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