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被稱為小蝦米的符財目光陰冷，剛想說話，卻被船山藏的天官律進一步鎮壓。
咔咔咔！
渾身的骨骼劇烈震顫，血肉逐漸撕裂，原本沸騰的黑泥在這一刻被平息。
“給我開！”
符財雖然心中萬般不愿，竭力反抗，卻沒有絲毫作用，仿佛五岳壓身，動彈不得。
公孫弄影本體則是被連帶著鎮壓，目光絕望。
半步天官和天官雖然只有一步之差，但卻是天差地別。
天官碾死一個半步天官，只比碾死螞蟻稍微麻煩些許，但不多。
法域掌握的是領域，以己身侵蝕天地，弄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區域。
劃地為王。
天官律，掌握的是天地大道之力，類似于大型割據勢力，甚至是小政權，強征規則之力為己用。
包括……法域。
他的規矩才是規矩，代天執法。
正因如此，寶獅正面搏殺天官，才引得無數勢力震撼和畏懼。
有著仙神傳承的他，在這歷史深度，無異于降維打擊。
姜炎認識的人中，能夠與寶獅相提并論的也就一個吞天道人。
以一己之力撞碎元廷三百年氣運，還在高階天官手中逃生，重傷狀態下搏殺復數的半步天官，擁有的是蛙祖傳承，雖然不是直接傳授，但也算是半個仙神傳承。
姜炎淡淡道：“出來混講究的是勢力，是背景，給你表現機會，真把自己當個貨色了。”
他知道公孫弄影肯定有后手，但沒想到只釣出來一個半步天官，連天官都不是。
而且尸解王庭在內的幾個大勢力竟然沒來。
以及最關鍵的……
偉大仙神！
大龍母、后土、尸解王庭背后的仙神等等。
布局，就像是買股票。
你買的目的肯定是要盈利，而非慈善，必然會在高點賣出，獲得收獲。
然而，這幾尊仙神沒有現身，甚至是連落子都沒有。
未免過于……無所謂了。
似乎對上帝寶藏并不在意，顯然不符合邏輯。
實際上，姜炎作為法種巔峰，不至于看不起一個半步天官，而是在這張棋盤上，哪怕是天官也不過是螻蟻，說符財是小蝦米，已經算是夸獎了。
畢竟只有他一個蠢貨傻乎乎地出來。
想到這里，姜炎目光有些憐憫。
“噗！”
符財聞言，被一個法種巔峰如此羞辱，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黑色鮮血，分不清是被氣的，還是被天官律創傷。
此刻，他心中懊悔。
這一切，竟然全都是騙局。
這年輕人，怎么比老東西們還要陰險。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么？”
甲板上，眾人看著那操縱船山藏，碾壓半步天官的姜炎，只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咱們不才是一伙的嗎？
怎么感覺……他們更像是故事里的龍套了。
毫不知情，只能全程喊六六六。
“頭好癢，感覺要長腦子了！”劉不季撓了撓頭，哪怕是自詡聰明過人，此刻也跟不上姜炎的節奏了。
怎么連好兄弟都瞞著啊！
這到底是什么時候達成的計劃？
他們不是一起上的船山藏嗎？
“原來如此……”
呂凰推了推眼鏡，腦海中閃過諸多線索和畫面，最后定格在了……
公羊藏之上。
這尊看似迷糊，和他們一起被鎖著的船靈。
其表現過于拙劣，導致讓所有人下意識忽略了一個關鍵因素。
公羊藏這尊天官，實在過于沒用了，導致大多數人忽略了他的作用。
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把一尊晉升天官的船靈當做廢物，那你又是什么？
最初的公羊氏或許神機妙算，布局深遠，但他也不過是舊箓真人，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造物能夠成為天官。
跨過這一步，哪怕在強者無數的深層歷史都算得上是一方豪強。
哪怕預留了后手，也絕對做不到直接鎮壓。
所有人都因為公羊氏的算計布局，導致低估了這位不聲不響成為天官的強者。
實際上，船山藏對于公孫弄影的掌控權限，只是將計就計，默默觀察著他們的表現。
而姜炎之前對它不懂圣光提出質疑，實際上就已經在懷疑這家伙在偽裝了。
但姜炎是什么時候達成的合作？
呂凰哪怕聰慧過人，也想不通這一點。
不過她的性格就是不懂就問，問出了這個問題。
其余人也是好奇。
畢竟在場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但在這里，卻根本沒搞懂姜炎是如何串通了所有人配合他演一場大戲。
“這個啊……”
公羊藏輕撫胡須，輕笑道：“就是在圣光鎖鏈破碎之后，姜先生幾問幾答。”
呂凰作為超凡者，很快就回憶起了當時的細節。
姜炎問了公羊藏后續祭祀，公羊藏表示不知。
公羊藏看出她的想法，笑著說道：“這后土地皇祭乃是老夫在百年歲月中一次次刻畫而出，豈會不知？
獻祭，指的乃是那些古老存在，亙古鬼神，只有祂們有資格收受獻祭，因此問老夫知不知道如何收尾，因而答復不知。
一旦離開后土祭范圍，吾等就會暴露在祂們眼中，別說老夫只是個天官，就算是圣者，也不可能忤逆仙神的意志，只會淪為棋子。”
“第二問，問的是老夫是否忘了，是在問老夫是否忘了和公羊氏的約定，能否信任？那自然是可以。別說百年，總是千年也不會忘，五岳難倒諾言，確定了同盟關系。”
“第三次……是老夫的問題，詢問接下來該如何做？”
公羊藏說到這里，目光欽佩：“姜先生回答不知，果真妙極。”
眾人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你有點尬吹了。
不知道怎么做……都能被你吹上天！
若非對方是天官，他們差點要懷疑這是不是姜炎請來的狗托。
公羊藏感受到眾人狐疑的目光，撫須笑道：“姜炎先生的不知道，并非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做，而是不知道會有幾尊古老存在出手。
所以聯合老夫演了一出大戲，姜先生步步為營，將所有人視為棋子，企圖釣出隱藏在暗中的家伙，這種有趣的事情怎么能拒絕呢？本來都做好了應對天官或者仙神賜福者的準備，只可惜，來了一個最菜的。”
符財臉色愈發難看。
被俘虜也就算了，還被瘋狂羞辱。
眾人看向姜炎，目光震撼，沒想到這看似隨意的三問三答，竟然隱藏著這么多信息。
這小子，真的只有二十幾歲嗎？
而不是幾百歲的老怪物？
還敢算計天官，簡直膽大包天。
“算你牛逼！”巴烈豎起大拇指，給出了男人的最高評價。
應神通、羿酒等人對此毫無異議。
“尼瑪！”
葛賢藥頭皮發麻，只感覺……
這tm是人能打出來的操作？
這一番操作，聽著都感覺頭昏腦脹，哪怕把劇本給他都復刻不出來。
然而姜炎卻是在所有人兩眼一抹黑的時候，就已經分析出了大部分的信息，并且加以運用。
每一步，都堪稱最優解。
稍微走錯，或者公羊藏不配合，就是無底深淵。
這家伙，真就喜歡鋼絲上走人啊！
葛賢藥決定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還是回去閉關。
依靠他的潛力來追趕姜炎……的鳥。
打不過他，對標靈寵不過分吧？
“唔……”
趙陰嫚陷入沉思，感覺腦子漲漲的，還沒理順其中的思路。
果然，死的腦子就沒那么好用。
不過，只要姜炎聰明就好了，自己只需要當好不通人性、聽從指揮就行了。
想到這里，趙陰嫚暗自點頭，感覺自己真聰明。
照這么下去，很快就能以驚世智慧睡到棺靈了，想想還有些小開心。
公孫弄影化身聽的熱血澎湃，晃動著傷口處長出的稻穗，歡呼道：
“本體的智慧在你面前，就像是米粒之光和天上的太陽，我腦海中只剩下兩個字……”
“忠橙！”
說著，開始蹦蹦跳跳，晃動稻穗，模仿禮炮爆開，散落一地稻谷。
活脫脫像是個鄉村拉拉隊。
帶著一種土純風。
‘這是哪來的太陽信徒？’
眾人心中腹誹，感覺公孫弄影這本體和化身性格差距也太大了。
難道是怕化身取代自己，所以特意做成這樣嗎？
“賤人。”
公孫弄影本體目光陰冷，竟然頂著自己的臉干這么丟人的事情。
她可以理解自己被坑了，但無法理解……
這對高山君有什么好處？
姜炎聽完全程，看著目光欽佩公羊藏，顯然將自己放在了同等地位，神色有些古怪。
實際上，他的命燈視角其實看不清天官級的命燈，但……
這就足夠了。
說明這家伙不是水貨，而且表面慌張，內心淡然得可怕。
大概率是個老銀幣。
不過沒有公羊藏說的那么夸張，他只是用眼神暗示了公羊藏要不要合作。
具體的計劃步驟，他又沒有上帝視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難度不高，盡在掌握。
沒想到，被腦補出這么多東西。
孤寡老船靈歡樂多。
呂凰也是驚訝，對于姜炎愈發欽佩，但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高山君會配合你們？難不成也是公羊氏的布局？”
“這個嘛……得問他了。”姜炎看向不遠處的高山君，操縱船體緩緩靠近少牢山病域。
后者來到船體前方，山羊頭顱垂落，一雙青色的眸子望著船上眾人。
他伸出枯瘦的手掌，隨意一揮。
啪啪啪！
眾人心中一驚，剛想嚴陣以待，不然，伴隨著砰砰砰，如同鞭炮般的炸響，所有人身上的圣光鎖鏈崩解。
讓他們有些懵。
這是怎么回事？
很快，大量的圣光鎖鏈交織，匯聚成團，化作了一道光之淵裂開。
船體深處，一道被純白圣光縈繞的巨大光球從中浮起，散發著神圣氣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是……上帝寶藏！
這一刻，眾人眼中難以抑制地露出貪婪之色，哪怕是巴烈也不例外。
畢竟，這可是上帝留給次子天王的唯一之物，也是唯一能夠溝通至高存在的東西。
若是完整的上帝傳承，就是一條成為大神通的通天大道。
不過聯想到天王洪秀全都自殺了，他們也把心中的期待放低了不少。
應該是頂級天官能用得上的寶物吧？
這也是諸多圣者不想沾染因果的根本原因。
畢竟天王都被弄死了，累死累活，如果只是搞一件頂級天官寶物，還得背上未知因果，虧大發了。
這種賠本買賣不能做。
唯一有價值的，或許就是舊天京的坐標。
對于歷史行者而言，可以從中析出海量的歷史道具和技能。
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上帝不再回應，才讓這位天王死的草率，否則有希望改天換地，推翻大清，重塑天夏。
“上帝寶藏！”
這一刻，拜上帝會首領目光貪婪，恨不得將其占為己有。
智慧基金會的奧狄斯等人則是想要迎回上帝，改正逐漸扭曲的信仰，在想要不要嘗試虎口奪食。
光輝散去，眾人卻只看到了一具……
人類骨架。
呈現玉化，遍布著諸多裂痕，以及一道道玄妙的符箓銘文，如山川河流般游走其上。
高山君輕柔地撫摸著它，目光珍視。
仿佛對待著摯愛之人。
眾人驚訝，這是什么東西？
第一個排除上帝相關，別說是這種頂級的古天尊，就算是大神通的一滴血，其中蘊含的力量，都足以壓塌一個現世國度。
甚至是引發一場恐怖的超凡病變，化作末日劫難。
仙神之骨，僅僅是存在就足以撼動大道，扭曲一切所有看到它的事物和生命。
具備著恐怖的高維污染。
凡人不可直視神，是一種善意的提醒。
哪怕是最仁慈的仙神，都不行。
祂們的存在，就是對世界、對眾生的無差別壓迫。
因此，他們更多懷疑的是……
“難不成這是天王洪秀全的骨架？”劉不季提出了猜想。
呂凰點頭贊同：“有可能，畢竟天王自稱為上帝之子，其血脈說不定蘊含著特殊的溝通媒介，如同圣經中的圣子耶穌，是傳遞上帝意志的媒介。”
而且上帝的神話中，可是有著三位一體的概念。
圣子也是上帝的一部分。
曹星武好奇道：“難不成是將其煉化，就可以獲得上帝血脈？”
若真是如此，他不禁心生渴望之情，要是能轉換路徑啊，就不用擔心被哥哥吃了。
但很可惜……
他的實力在這種戰場上根本就是個小蝦米，更別說還有姜炎這樣的怪物。
敢和他搶上帝寶藏，無異于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天王……”
智慧基金會則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神色糾結。
到底要不要將其迎回？
不迎回去，上帝路徑就要斷絕，正統變成了天夏人。
迎回去，就等于承認了這個自己編造經文、自詡為上帝次子的洪秀全。
承認了他才是真正的正統。
圣徒后裔的他們反而成小丑了！
“圣父之骸！”
拜上帝會神色激動，作為太平天國分支，本就是一脈相承。
有了它，完全可以通過天理造物主，再造一尊上帝的眷屬。
最低也是堪比圣者。
姜炎淡淡道：“沒必要激動，這可不是天王洪秀全。”
“難不成是幼天王洪天貴福？”應神通好奇道。
“不好意思，那是我哥哥。”洪天福瑰忍不住插嘴。
巨大的光影天使舉起應該說是“手臂”的光影，揮了揮，示意他才是正版的幼天王。
這一幕，也讓高山君目光愈發深邃。
其余人皺眉，難不成是太平天國戰神——翼王石達開，或者其余的太平天國諸王？
但他們和上帝的關聯度并不高啊。
若真是如此，價值或許得大大下降。
“不用猜了，它是……”
高山君的聲音響起，看著眼前的尸骸，平靜道：
“公羊信的骨架。”
話音落下，玉化的骨架微微顫動，原本躲在角落里的地蛇忍不住扭動身子，吐出了一顆珠子。
正是，公羊之眼。
它縱身飛起，落在了骨架之上，不斷縮小，鑲嵌在了右眼眶之中，緩緩轉動。
公羊……
這可是極為罕見的姓氏，哪怕是船靈，也只是傳承公羊氏的名字。
而與船山藏有關的，只有一個公羊氏。
船山藏之中埋得竟然不是上帝寶藏，而是公羊信的骸骨。
那么真正的上帝寶藏，又去哪了？
哪怕是公羊藏也是驚訝，萬萬沒想到……
所謂的上帝寶藏，竟然是假的。
所有人費盡心思爭奪的，真就是公羊寶藏。
公孫弄影本體眉頭緊鎖，既然寶藏不在船山藏上，也就是說……
“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姜炎念誦著公羊傳中的名言，目光玩味。
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這一點。
公羊氏既然都能布局后土祭，說明他不放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這種人向來自負。
船靈公羊藏的表現也說明了這一點，當工具生出了意志，就會動搖。
哪怕它依舊遵守了承諾，終究會成為隱患。
作為算盡百年的公羊信，豈會留下這么大的漏洞，必然還有后手。
姜炎之前的試探，就是為了看對方是否會配合自己。
船山藏之中的關卡或許是為了挑選合適的傳承者，但更多的是為了保護它的尸骸。
因此，就連公羊藏都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成功騙過了所有人。
而公羊氏，則是通過某種方法兵解脫身，成為了病域中的大妖魔。
實際上，線索早就已經擺著了。
就是它所在的病域名為——少牢山。
少牢，乃是上古祭祀之職，以三牲祭祀天地、鬼神。
其中最為崇高的祭品就是駠駒、黃牛、羝羊各一云。
也就是馬、牛、羊。
聯想到山娘娘和蠅童子記憶中都提到過，高山君喜歡保持人形，維護秩序，和大多數妖魔的行徑格格不入。
一個巧合是巧合，一堆巧合就已經是答案了。
理一理，完整的計劃就呈現了。
只要通過船山藏中的考驗，就會觸發后土祭，來到少牢山病域，見到那自縛上百年的公羊氏。
公羊氏會親自鑒別傳承者是否合格。
高山君聽到這句話，不禁失神剎那，隨即說道：“君子一言，自當守信。”
這句話，就等于是承認了。
眾人不是傻子，也早有懷疑，但覺得是高山君留下的靈獸或者同伴可能性更高。
只是答案揭曉之時，依舊難掩驚訝。
高山君，就是公羊氏！
在析出超凡本源后活著，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能夠凝聚歷史遺物，說明自身的路徑也被剝離。
公羊藏神色唏噓，看著高山君身周的青山，感慨道：“青山處處埋忠骨，沒想到你真的能回來。”
高山君神色平靜道：“是后土地皇祇的憐憫，給了一個走投無路的家伙機會，能夠通過祭祀茍延殘喘，降生為祭祀之羊。”
“九幽的慈悲，護佑著人間生生不息。”
寥寥數語，就讓眾人感受到了那厚德載物的地母神之偉力。
一念之間，改寫生與死的奇跡。
“這么一來，倒也說得通了。”巴烈若有所思，詢問道：“那上帝寶藏，就只是一個謊言嗎？”
若真是謊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不，上帝傳承是真的。”
高山君搖了搖頭，輕聲道：“天王臨終之際將其交由我藏匿，若想得到它，須先尋得吾之眼睛，通過船山藏中設置的考驗，將其安置在骨架之上，兩者合一，自然就成為了鑰匙……”
“只有拿到鑰匙，來到我這里，得到了承認，才能夠取走那一份東西。”
“天王究竟留下的是什么？熾天使之血？還是某件神器？”劉不季懶洋洋地問道。
對于上帝寶藏并沒有太多期望。
畢竟，誰讓天王輸了呢。
智慧基金會倒是頗為期待，希望是能夠重新接上圣光路徑之物。
曹星文也是好奇，希望是上帝相關的傳承，能夠掌握上帝之力，就還能鎮壓姜炎這種怪物。
對此，高山君沉默剎那，看著好奇的眾人，嘴角微微上揚，一字一句道：
“上帝的權柄。”
話音落下，無論是歷史長河還是舊日邊緣，都陷入了一種無聲的寂靜，甚至是仿佛一切被按下了暫停鍵。
唯有眾人臉上的驚愕之色證明，一切并未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