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六十年十月三十,滄州城,一環,摘星樓九樓。
莊瑾負手而立,向南眺望而去:‘遙想上次突破先天真氣境三重境,還是在與蕓娘、清兒、珺兒、青君一道游玩,在懷化府下長寧縣郊外的那處瀑布,如今一晃已然過去一年又九個月,我也已經完成先天真氣境三重境的積累了。’
他眼中浮現出一抹思念,悵然而立良久,最終壓下萬般復雜心緒,將精神氣調整到最佳,返身盤膝坐下。
‘大道獨行,孤獨往往是常態,兒女私情,可念,卻不可受其影響,分別也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突破先天罡氣境,就在今日!’
莊瑾暗道一聲,運轉功法,瞬間丹田氣海之中,液態化的先天真氣漩渦,相較平時正常旋轉速度在一圈圈中急速加快,如此牽引之下,外界滾滾天地元氣匯聚而來,被他鯨吞入體。
——若是在下面府縣,如此虹吸鯨吞,勢必造成一片范圍內的天地元氣空洞,生成天地異象,乃至可能因為天地元氣供應不上,一個不小心遭到反噬,突破失敗。
可在這里,不存在這個問題,這里是懸天鏡光幕籠罩之下,天地元氣濃度遠超外界,莊瑾又特意來到一環的摘星樓,此地天地元氣濃度極高,如今他所取這些,也不過猶如從汪洋大海中舀出一瓢而已。
滾滾天地元氣鯨吞入體,經由玄關一竅壓縮,流轉十二正經、奇經八脈,最終化作液態化的先天真氣匯聚于丹田,剎那間,此地好如風起云涌、電閃雷鳴、暴風雨之中的大海,波濤洶涌,浪翻云卷。
在先天真氣境三重境積累完成后,本就圓滿充盈的丹田之中,此刻又有這如暴雨而下的液態先天真氣注入,丹田都隱隱傳來鼓脹撕裂之感,液態化的先天真氣漩渦,更是瘋狂旋轉,試圖進一步研磨壓縮,化解此時困境。
某一刻,一道無形阻礙應聲而破,丹田漩渦旋轉之中,原本液態的銀白色先天真氣,開始沾染上一抹暗沉之色,開始向著更高層次的能量躍遷。
隨著持續不斷鯨吞的天地元氣轉化,液態化先天真氣中,那一抹深沉也是越來越濃,最終趨于暗銀色,原本清冽如水的先天真氣,也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變得粘稠,最終厚重如汞,在輕微波動之中,都能感知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又隱隱充斥著一股鋒銳之感。
這已然是超脫出了先天真氣的層次,乃是更上等級的先天罡氣!
足足一炷香時間后。
莊瑾睜開眼睛,周身內斂湛然的氣機,似乎讓整個靜室都震顫共鳴了一瞬:‘先天罡氣境,成矣!’
他肩膀微動,青蓮劍出鞘落于手中,運轉功法,體內全新生成的先天罡氣注入劍中,劍身瞬間大亮,光芒凝若實質,嗡鳴震顫之中,隱隱出現如針刺般極細微的暗點。
‘先天罡氣鋒銳酷烈,僅僅只是注入,青蓮劍都隱隱承受不住了么?’
莊瑾嘆息一聲,收劍歸鞘。
‘看來是不能通過青蓮劍驗證先天罡氣的性質了。’
莊瑾想了下,腳下一踏,整個人身形懸空,離地三尺,先天罡氣涌動,在周身旋轉之中,凝為一個直徑丈許的銀白球形能量護盾。
這正是先天罡氣境一重境標志:先天罡氣護體!
‘如果說,先天真氣的外顯,還需要凝練空氣,才能形成三尺氣墻,進行防御;那么,先天罡氣,強度已然是躍遷了一個量級,外顯之后,可直接呈現能量態,攻防一體,玄妙萬方。’
莊瑾感受到了先天罡氣境的強大,暗嘆道:‘難怪在州城之中,先天罡氣境武者,可有稱號,為稱號尊者!’
州城之中,先天真氣境,方可稱尊,敬曰尊者;而先天罡氣境,乃是稱號尊者,堪稱尊者中的尊者!
‘整個七百萬平方公里的滄州,一億一千萬人中,玄蛇令及其之上,也不過二百余,而先天罡氣境,更是在這二百余先天武者中,都進入上游了。’
先天罡氣境的突破難度,只看小圈子之主岑占山,如今兩鬢斑白,都突破而不可得,要積攢數十年,孜孜為求一顆凝罡丹,就可知道了!
‘對岑占山那般人來說,先天罡氣境,是夢想、是執念,對我來說,卻也不過是路途中的一站罷了。’
莊瑾暗暗思索道:‘當初,在滇南府從沈家所得功法,也只有黑煞功先天真氣境全篇,堪堪夠突破先天罡氣境,想要繼續向上,后續功法、資糧、武技,都不可或缺。’
功法不必說,一門成熟的功法,必然經過無數試驗,據說八百年前,那位仙人開創前后三個版本的功法,在高屋建瓴之下,都歷時十數年,莊瑾不可能說現在就自創功法如何,那無異于還沒學會走,就想要跑了,簡直是在拿自己武道前途開玩笑!
修煉資糧,在突破先天罡氣境后,下品黑元丸已然不能滿足所需,要更換中品黑元丸,其主材至少是一百五十年份以上的黑元草。
武技更換也是必要的,到了先天罡氣境,因為先天罡氣的性質,武器類武技多有不便,之前青蓮劍就是例子,據說先天罡氣境攻伐武技,更為玄妙,還有身法武技,同樣是必要之物。
‘這三者,懸天司中都可以兌換,不過需要升令,拿到玄蛇令之上的黑蟒令,才有著兌換資格。’
而三紋玄蛇令升令一紋黑蟒令,需要完成一個一紋黑蟒級升令任務。
‘升令任務有著種種,多數極為復雜,費時費力,對我來說,最簡單直接的還是狩獵異獸,一顆五臟境圓滿的異獸獸核就可以了。’
五臟境之后,異獸比同境界武者強大許多,故而,升令任務中的異獸獵殺任務,一般比武者境界低一個層次。
‘正好,今年又臨近年末,還是小年,小型元氣潮汐中,一重險地五臟境異獸頻率大增,總不會運氣那么差,元氣潮汐的一月中,讓我碰不到一頭五臟境圓滿的異獸,完不成升令任務。’
莊瑾今年情況與去年不同,去年他不過先天真氣境三重境,而小型元氣潮汐中,一重險地中極少數出現過初入六腑境,也就是媲美武者先天罡氣境界的異獸,如今已然突破先天罡氣境,就算遇到這種極為罕見的黑天鵝事件,自保也綽綽有余。
這般危險可控的情況下,他自然不吝于一行。
‘所以,這次元氣潮汐,就趁機將升令任務做了吧!’
莊瑾暗道著,看向令牌,故意喃喃道:“今日心有所感,不意突破先天罡氣境,只是黑煞功特殊,如今也難以轉換,不知以我的天賦,接下來是否還能再突破一重、兩重境界。”
“罷罷罷,我修煉黑煞功,注定前途有限,我突破境界,也只是為了拿到更高等級令牌,獲取更好享受,想那忒多作甚?”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問世間誰可得長生、永恒?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我無有子嗣、家族,不求血脈傳承,只愿此生享盡榮華,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這是表示自己沒有隱藏境界的想法。
隱藏境界的秘法,原理是身融天地,將自身存在感隱藏分散于天地,隱藏效果與境界、對身融天地的理解,以及冥冥中的神有關。
‘我自身特殊,神的強大、圓融,如今突破先天罡氣境,有信心先天罡氣境二重境、三重境,不是真正交手,都有一定把握隱藏境界,但先天斬尸境接觸到神融天地,那就沒辦法了。’
更別說,懸天司有著懸天鏡,一照之下,更是什么都隱藏不了,故而,莊瑾不是不想在懸天司面前隱藏境界,而是根本隱藏不了,掩耳盜鈴隱藏,反而會認為心虛、有問題。
事實上,莊瑾在摘星樓突破,就算不有意透露,也根本瞞不住,在他突破的當日,懸天司中,關于他的信息資料就是緊急更新。
目標天字二百八十七突破先天罡氣境,觸發程序,生成緊急報告,進行上報!
批示:對目標威脅等級重新評判!
分析:目標突破在預估之中,再次綜合評判,威脅評級調整為丙下,按照丙下威脅等級,保持持續關注!
十一月初一,因為臨近年末,伏牛山脈元氣潮汐將至,按照慣例,小圈子聚會商談此事。
這次聚會,隨著莊瑾來到,原本言笑晏晏的眾人,同時停下看去,都被嚇了一大跳。
“莊兄,你?!”
洪寶樞感知莊瑾的存在感,浩大之中,又充斥著一股熾烈鋒銳之感,整個人都好似要被撕碎,失聲變色。
冷奎長久在伏牛山脈磨礪,生死廝殺形成的戰斗本能都是應激觸發,感受到巨大威脅之下,唰地一下起身,背負長刀嗡鳴出鞘。
畢伯夷驚疑不定,下意識瞪大了眼睛,都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賀兆燚震驚得手腕一抖,手中茶盞都是掉落,臉色變了又變。
閔忠愍也沒好到哪里去,手中抬起的紅皮酒葫蘆,直接喂到了鼻子中。
岑占山更是感覺,神魂都好似狠狠挨了一錘,整個人瞬間都有些恍惚。
想他卡在先天真氣境三重境到先天罡氣境的瓶頸,蹉跎數十年,死活突破不得,不得已想借助外物,爭取資源,為了一顆凝罡丹做任務積攢幾十年,簡直都成為了執念。
可自己苦苦掙扎而不可得的境界,莊瑾這個后輩,這個年齡就突破了,真是讓他……情何以堪啊!
直到此刻,岑占山還有些不敢置信,神色極度復雜看去問道:“莊尊者,你、你真走出了那真一步?”
莊瑾面對眾人關注的目光,微笑頷首,承認道:“近日僥幸在武道上更進一步,突破了先天罡氣境!”
“嘶!”
此言一出,得到確認,岑占山六人同時倒吸了口涼氣。
時隔多年、時隔千里,他們也終于感受到了當年滇南府,如沈緒琛那些人,‘僥幸突破’這一言的恐怖,對道心帶來的震撼。
“恭喜莊兄(莊尊者)!”片刻安靜后,岑占山六人才平復心神,齊齊起身執禮恭賀道。
“不必多禮,各位且坐!”
莊瑾看著各人表情,咳嗽兩聲,寬慰道:“諸位也知道,我修煉的是黑煞功,潛力有限,別看如今順利,可若是一個境界卡住,真就是再無寸進了。”
岑占山他們聽到想到莊瑾修煉的是黑煞功,的確有被寬慰到,也就釋然……個屁啊!
他們倒不是修煉的黑煞功,要么是五行版本功法,要么是五行異變版本功法,的確是可以積蓄潛力,但現在還不是卡在瓶頸,乃至卡了多年?
此刻六人心中都生出想法,要么也轉換一下功法,改修黑煞功試試?可這個想法只是一轉,就打消了。
先天境界非是先天大境之前可比,根基已定,很難轉換功法了,就是貿然轉換,也大概率不會比現在結果更好。
——這就好比,一塊木料,已經打造成小桌子,現在又想將它改成椅子,不說難度有多大,就算最后真改成了,大概率也是無法令人滿意。
岑占山本來想今年繼續邀請莊瑾的,可現在看到莊瑾突破,這話就說不出口了。
莊瑾乃是先天罡氣境,一個人就能獨行,現在再邀請進入,不是明擺著占人便宜么?
當然,若是同境,道德綁架一下,占便宜也就占了,可現在莊瑾已然進入另一個層次,還敢這么玩,將人當傻子,那簡直是不知死活!
就看賀兆燚,就再不像是去年道德綁架如何,賠著笑,之前恭喜,乃是最大聲、最熱情的一個。
‘以我如今的境界,真要加入這個團隊,瞬間就能取代岑占山,拿到主導地位,岑占山六人都只能作為從屬,不過沒那個必要。’
莊瑾不是多有上進心的人,這次元氣潮汐進山,也只是想完成升令任務升令,然后繼續茍著修煉,可沒想帶著他們大干特干。
莊瑾不主動,岑占山六人知情曉趣,也不會提。
最終岑占山、洪寶樞、冷奎、賀兆燚、畢伯夷五人,如去年一般組隊。
閔忠愍躺平無求,依舊不去。
——嗯,畢伯夷對岑占山分配稍稍不公、隱有打壓,的確有著怨氣,可為了安全,也沒有意氣用事如何,依舊選擇結伙。
小圈子聚會很快結束,各自準備,很快一個月過去,時間來到十二月,這一年的元氣潮汐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