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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散裝江南之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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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澤見到小胖鈞后,他臉上的笑意都要掛不住了,他急切的開口問道:

  “蘇師傅猜一猜,這次舅舅去倭國,到底換了多少銀子回來?”

  蘇澤這次倒是沒有未卜先知的辦法了,他事先也沒有和李文全通訊,根本不知道倭國的事情。

  蘇澤還是盡量往多的猜,于是說道:

  “兩萬銀元?”

  小胖鈞搖頭說道:

  “原來也有蘇師傅不知道的事情!這次一來一去,舅舅足足帶回來六萬銀元!”

  聽到這個數字,蘇澤也嚇了一跳!

  六萬銀元是什么概念!

  這僅僅是來回一趟的收入!

  東亞地區,除了夏季臺風季節的幾個月海上風浪大不適合航行外,大部分時候都是可以航行的。

  堺港的位置要比萊州港靠北,但是因為倭國暖流的作用,這里也是不凍良港,冬季也是可以通航的。

  如果一次就能賺到六萬銀元,豈不是說一年就能回本?

  不對,賬不能這么算。

  蘇澤向小胖鈞問道:

  “不知道殿下有沒有明細的賬目?”

  小胖鈞立刻掏出一個簡單的賬單,遞給了蘇澤說道:

  “蘇師傅看吧,這就是舅舅快馬送回來的明細。”

  蘇澤看完之后,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最大的一筆收入,是販運佛郎機炮的收入。

  火炮這個東西,是物以稀為貴的。

  第一次交易的時候能賣出高價,不代表以后都能賣出高價。

  原時空,織田信長剛剛開始采購的火炮單價,是一門3000兩銀子。

  但是在后期,一門火炮的單價就剩下100兩了。

  雖然100兩依然是高價,但是已經沒有最初的暴利了。

  況且在東亞地區,倭國也不是大明一個賣家。

  除此之外,奢侈品也是會隨著供應增加而降價的。

  最典型的就是香料了。

  葡萄牙人為了香料來到東方,在穩定了香料貿易后,香料的價格一路狂跌,最后都被開除出奢侈品的行列。

  葡萄牙人將所有的資源,都壓注在了香料貿易上,而香料貿易的崩盤,也是葡萄牙人明明開啟了大航海時代,卻第一個出局的原因。

  這個世界上,真正能細水長流的生意,還是能賣給所有人的產品。

  就比如原時空大英的拳頭產品棉布。

  衣食住行,無論什么人都有穿衣服的需求,是棉布貿易支撐起了大英的日不落帝國。

  只有棉花,才能撐的起一個帝國。

  要讓倭銀公司獲得穩定的利潤,還需要更進一步打開倭國市場才行。

  看著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小胖鈞,蘇澤還是將掃興的話吞下去。

  他連忙說道:

  “恭喜殿下!倭銀公司才是殿下所倡,如今能獲得重利,也能讓陛下安心了!”

  小胖鈞一臉的得色。

  倭銀公司的收益只是一個數字。

  真正到賬需要等待年底分紅的時候。

  其實東宮產業發展至今,這些銀元,對于小胖鈞來說也就是一個數字罷了。

  但是這次倭銀公司的風頭這么大,還是讓小胖鈞很有壓力。

  萬一對倭貿易虧本呢?

  李文全帶領船隊歸航,還帶來了大量的利潤,這給小胖鈞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蘇師傅,這筆錢要怎么辦?”

  小胖鈞說道:

  “倭銀公司的商船訂單已經排到明年了,就是想要下單也沒有造船廠愿意接單了。”

  “沒有船,招募船員水手也干不成。”

  “這筆錢難道要爛在賬上?”

  這些年來,在蘇澤的引導下,小胖鈞也建立了相當超前的理財意識。

  “銀元藏在庫房里就是浪費,金錢只有在流動起來的時候才有價值。”

  這個概念已經深入到了小胖鈞的腦海中,所以看著這么大一筆利潤留在賬上,卻不能去生更多的錢,小胖鈞就全身難受。

  “殿下,臣倒是有一個地方。”

  “蘇師傅快快說來。”

  “殿下,您知道直吳鐵路吧?”

  無錫會館中。

  蘇州府散裝,但是蘇州士人好歹還共用一個蘇州會館。

  但是常州府就要比蘇州府還要散裝了,無錫作為蘇州府下的一個縣,都有自己的會館。

  這幾日江南出盡了風頭,先是銀車入京,然后就是江南之宴,引發京師對江南財力的討論。

  這一切都是顧憲成的安排。

  這一切自然都是為了造勢。

  今日,有關直吳鐵路的江南士紳們,都聚集在這里開會。

  這里面有兩個月前,和顧憲成一起入京的協商團成員。

  也有這次押送銀車入京的江南士紳代表。

  面對這么多雙眼睛,第一次籌劃如此大事的顧憲成卻毫不緊張,心中還有隱隱的興奮。

  高攀龍就不行了。

  這樣的場合對他壓力還是太大了,剛剛他簡單說了幾句話就結結巴巴,對比之下,顧憲成就從容大氣多了。

  高攀龍也承認,自己這位好友,確實是組織的天才。

  這類人,天生就有一種凝聚力,能夠讓人愿意和他們親近,愿意聽他們講話,并且聽從他們的領導。

  只不過顧憲成畢竟還年輕,也沒有官身。

  最終形態,應該就是那日協商會議見過的那位蘇翰林了吧?

  高攀龍走神的時候,顧憲成已經講完了他的計劃。

  “諸公,直吳鐵路有多重要,就不要顧某解釋了吧?”

  “這是我們江南的第一條鐵路,也只是江南鐵路的起點,這條鐵路最后會連接江南七府,江南的商品將日夜可達!”

  顧憲成自然是在畫餅,但是不妨礙眾人憧憬。

  越是商旅發達,越是知道道路的重要性。

  松江府到吳淞口這點距離,就成了卡在松江棉布業脖子上的枷鎖,極大的拉高了棉布的成本。

  江南七府,都有自己產業群,很多產業還需要協調很多原料。

  如果真的能建成鐵路,那就能大大促進江南的產業發展。

  顧憲成說道:

  “江南的鐵路,自然要掌握在江南人手里。”

  “在下這些日子也打聽了,京師經歷了兩次的融資,房山鐵路和倭銀公司,特別是倭銀公司,幾乎將京師的資金都吸空了。”

  “按照協商的規定,直吳鐵路會按照出資比例成立董事會,我們江南只要做出勢在必得的樣子,別人自然不會和我們競爭!”

  在場眾人紛紛點頭。

  顧憲成這套也算是陽謀了。

  任何做過商業的人都知道,一家商行只有擁有管理權,才算是這家商行的主人。

  這也是江南士紳對直吳鐵路控制權勢在必得的原因。

  既然江南士紳如此財大氣粗又志在必得,那和他們競爭又有什么意義呢?

  反正拿不到直吳鐵路公司的控制權。

  而且出資人越多,那出資的總額就越多。

  按照這類股份公司的分紅規則,分紅是按照出資比例來的。

  那投資直吳鐵路的收益就會很低。

  計算起來也簡單,房山鐵路的總股本才三萬銀元,假設出資三百銀元,就占有了百分之一的部分。

  那房山鐵路一年只要能盈利三千銀元,這個股東就能分紅三十銀元。

  那就是一年百分之十的收益率了。

  可如果是直吳鐵路,最終融資總股本達到三十萬銀元,那出資三百銀元就只有千分之一的股份。

  直吳鐵路也不可能有十倍房山鐵路的利潤,那投資收益率就很低了。

  如今京師遍地都是賺錢機會,何必要和江南士紳死磕?

  明日就是正式募股開市的日子了,顧憲成送走了眾人之后,就剩下了高攀龍。

  面對好友,顧憲成露出得意的表情:

  “云從兄(高攀龍字),這次是蘇澤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么一來,我們江南不僅僅拿到了吳淞鐵路的控制權,還附送了一條直沽鐵路!”

  高攀龍也跟著笑起來,這一次反過來將朝廷一軍,讓他這個只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十分興奮!——

  次日。

  今天的大宗交易市場,門前聚集了大量等待開市的人。

  這其中有等著搶購股份的江南士紳們,也有看熱鬧的京師百姓,有一些觀望的京畿商人。

  和上次的倭銀公司一樣,這次直吳鐵路是采用不限總股本的募資方式。

  這樣的股票就沒有稀缺性,就不能像房山鐵路的股票那樣,剛剛買入就能賺錢了,只能等到公司分紅了。

  京師的投機客也選擇了觀望,而真正有投資意愿的人,也在考慮收益的問題。

  京師那么多投資的機會,為什么要投資直吳鐵路呢?

  顧憲成站在江南士紳的人群中,嘴角露出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報童聚集過來。

  “號外號外!倭銀公司返航!獲利六萬銀元!”

  聽到叫賣聲,大宗交易市場的人紛紛沖過去,報童們手上的報紙被搶購一空。

  一名江南士紳也搶到了一份報紙,看到李文全攜帶重金返航的消息,在場眾人心中五味雜陳。

  其實江南和倭國的貿易是很方便的。

  早在朝貢貿易的時候,倭國就是在寧波入貢。

  倭亂的導火索,爭貢事件就發生在寧波。

  倭亂之后,江南和倭國的貿易暫停。

  江南士紳自然明白對倭貿易的重利,如今被倭銀公司搶先一步,開拓了倭國市場。

  不少人其實也有了別的心思,鐵路公司的股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本,如果現在回去購買海船去倭國貿易呢?

  顧憲成看著局勢不對,立刻說道:

  “諸位!這可是一件好事啊!”

  “倭國貿易繁榮,那日后吳淞鐵路和直沽鐵路的獲利更多,現在可是投資的好時候!”

  顧憲成算是壓下了蠢蠢欲動的人,他看著大宗貿易市場的大門,祈求早點開市,不要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惜天不如人愿。

  在開市之前,幾名大宗貿易市場的伙計,搬出來好幾塊大黑板。

  顧憲成不知道這黑板是干什么的,這時候,大宗交易市場的掌柜的走出來,對著眾人說道:

  “今日朝廷有令,直吳鐵路公開實名募股,諸位出資購股的,請將自己的籍貫和姓氏登記在黑板上。”

  這也是原本商定的事情。

  但是顧憲成卻覺得其中似乎有什么問題。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開始的鐘聲響起,眾人沖進了大宗交易市場。

  江南士紳們按照約定,開始搶購股票,可是漸漸的,顧憲成發現不對勁了。

  先是一名無錫的商人,堅持要在黑板的籍貫上寫無錫。

  然后是蘇州府太倉的士紳,要求將他的籍貫改成太倉。

  很快,早有準備的大宗交易市場搬出了更多的黑板,按照各縣分別登記。

  緊接著,一名伙計帶著唱腔喊道:

  “恭喜江南太倉縣!募資超過一萬銀元!”

  這句話喊完,蘇州府的治縣吳縣不滿了,這些吳縣士紳們紛紛聚集起來,也紛紛掏出銀子,要求伙計也唱上這么一句!

  “不好!”

  顧憲成感覺到不妙。

  他的計劃中,江南帶來的二十萬銀元不需要第一天就用完。

  只要江南的股份占據大多數,募集朝廷要求的最低股本就行了,反正只要江南士紳能掌握鐵路的控制權就行了。

  可這些黑板和伙計們的唱名,直接點燃了現場的氣氛。

  江南七府本來就散裝,各縣之間還有很多宿怨。

  原本被他好不容易維持的團結,被這些喊唱聲給打破了。

  江南各縣紛紛開始抱團,盯著死敵的黑板,力爭要壓著對方一頭。

  顧憲成原本定下的策略也不用了,眼看著募資規模一步步升高,顧憲成感覺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等到下午快要閉市的時候,江南已經稀碎,七府的說法也不復存在,只留下江南各縣在針鋒相對。

  有些地方甚至都不是縣,比如蘇州府吳縣的木瀆鎮,就堅決要求不和吳縣同列,自己也獨立弄了一塊黑板。

  而顧憲成這個被眾人推舉出來的籌備會長,已經沒人在意,各地方的士紳都推舉了自己的領頭者。

  顧憲成心力交瘁,唯一的好處就是出資大頭還是江南的,肉好歹還在鍋里。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伙計敲著鑼唱道:

  “倭銀公司出資五萬銀元!”

  這下子大宗交易市場徹底安靜下來。

  江南雖然富,但是也不可能一個縣就募資五萬銀元。

  可江南的團結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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