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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管教不嚴,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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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是一些重病之人,受盡苦楚,你不但不加救治,反而殘忍殺害,還是人嗎?”

  一見眼前此景,以沈心竹的情緒控制能力,都忍不住差點破口大罵。

  實在是地窟之中的一切太過沒人性了點。

  就算是魔門中人,殺人就殺人,無非就是吸個血,碎個尸,不會如此細細折騰尸體。

  甚至,有幾人是在還活著的時候,生生剖開臟腑和頭蓋骨……

  那和尚臉色平靜,顯然沒有半點覺得不對,反而如同念佛參禪一般,眼中一片神圣。

  似乎自己正在做著什么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女施主你不懂,人的身體就是寶藏,神奇之處,就算窮其一生,也不能勘破。

  如這等平凡人等,身患病痛,此病到底由何而來,又因何而愈?其中極細微的生機演變死氣蔓延,單憑肉眼,隔著皮囊是怎么也看不清楚的。

  唯有探究其中各種細微病變,才能更好的救治一些奇病怪病……”

  俊美和尚笑著搖頭,貌似誠懇:“你只看到我剖腹求解,卻看不到此事之福澤延綿。

  一旦明悟其中真正的道理,就能知道,憑這一手刀術,可救天下萬萬百姓,功德無量。”

  “冥頑不靈。”

  沈心竹氣得臉色通紅,狠狠的呸了一口,她差點沒忍住自己打自己一個耳光。

  看出來了,這和尚其實是個瘋子。

  自己竟然試圖讓一個瘋子認清自己所犯的錯誤。

  簡直是瘋了。

  “你不只是想要看清人體內部器官,而且,還想要看清生機如何灌通全身,又是為何可以聯結成網?然后,你還想把那張圖印推演出來,讓天地生機與人體生機聯系到一塊。”

  陸無病突然說道。

  眼睛深處冷漠如冰。

  無論這和尚說出什么樣的道理來,他都不覺得奇怪。

  有些人的三觀一旦鉆進了自己的牛角尖,根本沒有辦法說理。

  就如前世所看過的某些電影一樣,里面也有一些瘋狂科學家,嘴里喊著的是為了全人類。

  但是,手底下作為試驗品的,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這和尚同樣如此。

  他不但是為了自己的求知求解欲望,視眾生為豬狗,心里沒有半點慈悲之意。

  最大的渴求,還是解開那張形字印圖。

  幕后黑后算準了一點。

  無論是誰,只要得到十方印,肯定就忍不住驚嘆其中的神奇奧妙。

  并且,想盡一切辦法,去理解去領悟,從而讓自身得到進化。

  這種進化本能,本就是刻在人類基因最深層的東西,比什么樣的欲望都要強烈。

  人類本身,貪生而懼死,突然有那么一天,真的能看到永生的希望,可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變得瘋魔。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無相和尚的確是一個天才。

  因為,一般人根本就看不明白,十方印與長生之間的關系。

  就如自家老爹陸長風,他也看到了祖父留下的圖譜,卻只是當做治病的針脈圖,照貓畫虎,什么也沒多想。

  哪里會像眼前的無相和尚這般,偏偏要窮根究底,弄清楚人體的最深奧秘。

  并且,他還練出來了一些成績。

  和尚身體里面那生生不息,流轉不休的龐大生機,在陸無病的眼里,昭然若揭。

  “施主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士莫可論道也。”

  “你一個和尚也敢言道?”

  陸無病冷然輕嘿一聲,再不多話,身形微晃,已經到了和尚身前。

  也不拔劍,只是探手向前抓去。

  他現在身體力量強橫得沒有邊際,經脈氣海之中的混元太清氣,被這股奇強血氣蘊養,又硬生生的凝練出七八滴真元液滴。

  此時只是平平常常伸手抓下,四周氣勁如海,力量如潮,把整個占地數十畝的地下洞窟全然遮蔽。

  無窮力量從四面八方,向內塌陷崩裂,緊緊鎖住無相和尚的軀體。

  講不通道理,也無需要講道理。

  自己此行前來,更不是想要與無相和尚談什么天地倫常,善惡對錯。只是想要取得他的口供而已。

  那么,先拿下再說。

  “好大的力量。”

  無相和尚本是老神在在。

  看人的時候,是從眼簾下方,透出絲絲光芒,冷眼俯視世人,就如寺中的佛陀,萬物不縈己懷。

  陸無病與沈心竹以及一只貓打塌洞窟找上門來,他先是心中一驚,再看去,就已經看穿了沈心竹和小貓的實力層次。

  至于陸無病這里,他只能看到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波動,能看得出強橫筋骨與不弱內力,真實底蘊那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也正是他被人撞破了暗地里的勾當,心里一點也不擔心的原因。

  但是,陸無病身形如煙如霧急速靠近,一掌抓落,他才面色大變。

  只感覺整片虛空都在與自己為敵,竟然有一種面對深若淵海的師父的感覺。

  不可能。

  無相和尚眼底兇芒微綻,身形嘭的一聲,就化為百十尊幻影。

  隱隱有浮光化現其中……

  每一個身影,都捏著不同手印。

  同時,無聲無息中,虛空扭曲著,數十道無形波紋打在陸無病的手掌真勁之上。

  濺起絲絲漣漪。

  “浮光幻影,無相劫指。”

  陸無病呵呵輕笑一聲,感受到手掌手臂處,如同蚊子叮咬般的動靜,一手轟然抓落。

  百千幻身化為光流,全都被這一掌抓盡。

  一個光頭白袍和尚咻的一聲,就被他抓住了脖頸。

  晃動間,如同軟面條一般,被抖散了全身骨節。

  無相和尚先天實境修為,兩門佛功秘技,在他如山如海般強橫力量之下,就像是原地放了個炮仗,根本沒有捍動他的一根汗毛。

  沈心竹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完全沒有看懂眼前的一幕。

  她知道,這并不是無相和尚身手弱。

  對方的真氣之強橫,身法之詭異,應變之快捷,自己一樣也比不上。

  和尚是有著真才絕藝的厲害人物。

  但是,這么一個人物,在陸無病的手中,比那東跳西跑的小貓還要不堪,說抓住脖頸就抓住脖頸。

  師弟強得越來越不像人了。

  沈心竹偷偷看了一眼陸無病,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以后還是不能暗中嘀咕他,很可能會被他感應得到。

  “這么看我干嘛?放心,不會打你的。”

  陸無病搖頭失笑。

  抓到了這個犯戒和尚,他心情好得很,剛剛開口說了一句,凝聚針勁的劍指,正要刺中無相和尚的穴位,再行問話,突然間就停住動作。

  沉聲開口。

  “大師既然來了,可有何話說?”

  沈心竹心中一驚,連忙轉身看向四周,就見到洞窟之中,燭光閃爍中,一點熒光出現,緩緩勾勒出一個人形。

  定睛一看,就見前方三丈處,一個低頭合什,滿臉悲苦的老和尚。

  不知何時,已然靜靜立在那里。

  如果不是他身上那灰色僧袍,被洞中微風吹拂輕擺,沈心竹幾乎以為,這是個鬼影。

  圓光寺左廂靜室之中,檀香依舊裊裊升起。

  黃承宗緩緩開口,“大師佛法高深,棋藝卻也不見得如何厲害,這一局,終究是咱家贏了。正所謂不爭一時,可求萬世。棋之一道……”

  說到這里,黃承宗語意一頓,他突然感覺到對面似乎空落落的,少了一點什么東西。

  抬頭望去,屋內空空蕩蕩,老和尚的人已然不見,不知何時離開了。

  “要糟。”

  黃承宗心下大驚,再不顧得扯他那套棋經,伸手重重拍在棋盤之上,如同飛鷹掠空,穿窗而出,急急往后山疾馳。

  “放下他吧,我大圓光寺出此孽障,總會給施主一個交待。”

  老和尚的聲音不疾不緩,似乎說起話來十分吃力。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心中難受,還是平素就很少說話。

  “那可不成,不是不給大師面子,此獠善能詭辯,舌綻蓮花,若是給了大師看管,指不定,就給了他逃走的機會。有什么話,先等我問過一件事情再說。”

  “施主真不給?”

  老和尚也不生氣,原本普普通通,恍若尋常平凡僧人一般的瘦弱身軀,卻仿佛在發著光發著熱。

  一股洪大氣息,象是巨龍蘇醒一般,充塞于整個洞穴。

  同一時間,他的身體四周,金色光影緩緩擴展長高,直至丈六,幾乎頂著洞窟穹頂。

  氣息沖蕩擠壓。

  沈心竹再也站不住,腳下踉蹌后退,連退了七八丈,才呆呆的看著那老和尚身周的光影。

  光影表面,金芒流淌,漸漸的就像是化為實質,變成一個將近兩層樓高的巨人。

  雖然依舊沒有動彈,但是,那種降龍伏虎的威嚴霸道之氣,重重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這是佛門金身法相,萬法歸真,無病小心。”

  沈心竹驚呼道。

  當傳說照進現實。

  突然遭遇行天第四境的高手,就算是沈心竹先前有了一些心理準備,此時依然震撼不已。

  不但是她,小貓也是一邊退后,一邊發出嗚嗚虎吼之音。

  顯然,它也知道,眼前的敵人太厲害,賣萌的心思也沒有了。

  “什么法相?樣子貨而已。”

  陸無病輕笑一聲。

  迎著轟隆隆壓落頭頂的一只巨大金色佛掌,一拳轟了出去。

  轟……

  四面八方,氣勁洶涌澎湃。

  整座地窟重重搖晃了一下,垮塌了下來。

  沈心竹和小貓,一人一寵,就如遇到天災一般,在泥石壓到頭頂的前一刻,就已經循著原路跑了出去。

  回頭驚訝望去。

  就見到炸開的山嶺處,無處土石還在向下傾泄,地窟已經變成一片平地。

  兩道虛影在半空閃爍,轟隆隆炸鳴之音,震得身上血液升騰,肌膚崩緊,如受狂風吹襲。

  轟……

  又是一聲炸鳴。

  地面山嶺嘩的一聲,向下沉陷丈余,一線金光如閃電般,啪的一聲,撞到隔澗高峰之上,印出巨大的塌痕。

  老和尚身周金光如同流水般瘋狂旋轉,能隱隱看到他胸前心臟處,出現一個深陷拳印,嘴里也不住的淌落鮮血。

  而在另一邊,斜斜倒塌的古樹枝葉之上,陸無病身著青衣,一手捏著無相和尚,胸前也印著一個干瘦的手掌印痕。肌膚粉碎,似乎能看到白生生的骨骼。

  師弟受傷了。

  沈心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圈都紅了。

  蒙蒙水光之中,她眼睛眨了瞅,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陸無病胸前的掌印已然長好,露出白晰皮膚,只是稍顯嫩紅。

  身上氣息,重新恢復宏大,神意圓滿,陡然有一股極鋒銳之氣,沖天而起。

  這是傷勢恢復,身體完好,并且,準備要出劍了。

  剛剛陸無病并沒有出劍,更是提著無相和尚在手,生生護住,并沒有被老和尚給搶走。

  并且,一人換了一招,同時胸口受損。

  陸無病飛速好轉,就跟沒受過傷一樣。

  而老和尚呢,胸前骨頭參差,塌陷半邊,氣息略顯萎頓,連那式金身法相都有些維持不住,搖搖晃晃的。

  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大師這個護短的勁頭,挺不錯的。我也終于明白,無相和尚為何會長成這般模樣?但無論如何,今日這和尚絕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更不能向你那所謂的佛祖贖罪,種什么因,得什么果,既然他有這么個喜好,喜歡替人開膛破肚,也必然讓他如此過上一回。”

  剛剛電光火石之中,與法源老和尚交手八九招……

  陸無病也算看出來了,對方實力雖強,招招殺手,卻是沖著無相和尚去的。

  他接連出手六次,都被陸無病擋了回來,知道不打退陸無病,萬萬搶不回自家徒弟。

  甚至,想拍死這個孽障也做不到。

  于是,才全力沖陸無病動手,結果,反倒是吃了個大虧。

  陸無病看得明白,老和尚所修金身法相,堅凝難破,般若佛掌更是重若山巒。但是,單憑力道,比自己卻是還差了許多。

  境界雖然比自己高了一個層次。

  全身真元攻擊力,也是強橫得令人發指。

  真正論及戰力,以及招數應變,自己卻還是略勝一籌。

  這一點,從兩人受傷的位置,以及受傷的輕重,就可以判斷出來了。

  自己受了對方半掌,并沒能完全擊實。

  而老和尚卻受了全力一拳,把金身打散,骨骼筋肉打穿。

  差點,連他的心臟也打爆了。

  正所謂一法通,萬法明。

  陸無病劍術已然達到萬劍歸一的境界。

  就算未曾拔劍,戰力小有損失。

  但是,融劍法入拳腳,卻也是輕而易舉。

  其招式之萬變,心意之兇猛凌厲,也是極為難纏。

  尤其是,拳掌發力,動輒百萬斤巨力攻伐。

  打起來虛空震蕩,難防難擋。

  老和尚自然打不過他。

  “世人都傳無病公子劍法無雙,可稱神劍。老衲本來以為此言太過,不成想,今日一見,卻是深感見面更勝聞名。

  老衲修行一百五十三年,自問這菩提金身與般若佛掌,乃蓋世無敵之術,就算是遇到天下八王,也不見得不能比劃一二。

  今日得見無病公子,卻竟然逼不出瀚海神劍,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只可惜我圓光寺……”

  說著話,老和尚身上生機,漸漸淡去。

  顯然是內心有了死志,此時一口心氣泄了,唯留悔恨。

  臨死之時,估計還是痛悔于自己授徒無方,并且,把師門留下來的祖業就這么敗掉了,心里極為不甘。

  “師父,徒兒有罪。”

  無相和尚直勾勾的看著老和尚,突然就流下淚來。

  顯然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結局,也知道了大圓光寺的結局。

  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以自家師父如此神奇強大的武功,竟然也會敗下陣來。

  往日里有多少依仗,現如今,就有多少失落。

  “不要叫我師父……當初你葬了父母,立誓要為天下人除去病痛,更是赤足走遍七城一百零八鄉鎮,為天下百姓治病。不求財,不求名,只求心中安寧。

  老衲一直看在眼里,心里高興著,以為大圓光寺后繼有人。

  卻沒成想,你真的是在治病,并不是在治人。魔意滋長就在眼前,老衲卻是有眼無珠。”

  “師父常說,度己方能度人,徒兒既救不了父母,也度不了自身,哪里會想著普渡天下人?

  當初徒兒眼睜睜的看著爹娘死在面前,求一口水也不可得,天下人視徒兒為豬狗,又憑什么敢讓我出手救治于他人?

  師父說得沒錯,我治得是病,救得是己。這天下萬民,與我何干?爹娘都死了,他們為何不死?”

  無相和尚眼珠通紅,喃喃道:“我這一生,唯一對不住就是師父,天大恩德,來世再報。”

  說話間,也不知運轉什么法門,一口逆血倒撞,就要炸裂心臟。

  陸無病瞇著眼睛,一指點下。

  無相和尚體內的變化,頓時停止,別說是運轉氣力,此時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氣息淺弱,說話都宛如蚊蟲。

  “你暫時還死不得。”

  陸無病嘴角微揚:“自己家里人受了苦,就恨不得天下人也受苦。

  你的爹娘活不了,就想要天下人陪葬,你不應該當和尚的。”

  他把無相和尚扔到一邊,“心竹師姐,和尚心神已亂,用七情音,仔細問問,問清楚那傳授印圖的到底是誰?”

  轉頭望去,就見法源老和尚已是面帶死灰,顯然已經處于彌留之際。

  他先前所受那一拳,力能崩山,更是激蕩于心脈之間。老和尚再不護持,眼見得心臟就已裂開,血水流出,生機杳杳。

  陸無病嘆了口氣,兩根銀針刺入老和尚心口,生機灌入。

  “自古冤有頭,債有主,無相和尚罪大惡極,自然十死無生。

  但據我所知,老和尚除了失查一罪,難以辯駁。平生卻多修善果,并無欺世虐民。

  大圓光寺也是年年救治百姓……和尚清心寡欲,寺里佛像不修金身,倒也不是不可以留得爾等一條生路。”

  “老僧罪莫可恕。”老和尚眼中神光一閃,猛然抬頭,感受到生機流淌全身,內心直呼神奇的同時,心里也漸漸活泛起來。

  “將功也能補過。”

  陸無病笑著點頭。

  這老和尚犯的是失查之罪,管教不嚴,導致徒弟犯下大罪。

  他本心倒也沒有太多值得指責的。

  先前想要捂蓋子,到底是欲念蒙了心智,卻也算是人之常情。

  當然,以這等過錯,想殺也就殺了,并不算冤枉這和尚。

  大圓光寺滅了就滅了。

  遣散眾僧,斷其香火,理所當然。

  但誰叫這和尚是先天歸真境的大高手呢?

  雖然在自己手上惜敗一招。

  但放眼天下,無論對上哪方勢力,都是強橫不可一世的高手。

  這等高手,他是有價值的。

  尤其是在北周入侵的當口。

  直接斬了,未免太過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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