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突然心里慌了一下,看了一眼跟著她來的寧慈。
寧慈擰眉露出厭惡之色來,忽又忙低下了頭。
因為,弘歷這時正朝她看了過來。
高氏也在這時朝大公主走了來:“好吃嗎,這可是你汗阿瑪惦記你的一份心意呢!”
高氏說著就莞爾一笑,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肩膀。
大公主躊躇了起來。
而永琨也朝她看了過來:“妹妹覺得不好吃嗎?”
“回汗阿瑪,好吃的,因此,女兒還給大嬤嬤分賜了些呢。”
大公主這里則笑著回了起來。
寧慈這里松了一口氣。
弘歷則點了點頭,待還要再問,因見樂聲已起,便說道:“用膳吧。”
用膳后,弘歷沒有急著去勤政親賢殿處理政務。
頗注重養生的他,依舊坐在韶景軒的明堂內,一邊揉肚消食,一邊與高氏以及她所生的一對兒女閑聊。
弘歷先問了永琨最近在看什么書。
永琨回答道:“兒臣最近在看《明實錄》,看得很喜歡。”
“看來跟你們額娘一樣,也是喜歡明史的。”
“很好!”
弘歷點了點頭,隨后就看向了大公主,且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年的草莓比去年的還甜許多?”
“那倒是沒覺得。”
永琨回道。
高氏白了自己兒子一眼。
大公主則訕訕一笑:“好像是的。”
高氏也笑了笑:“妾身也覺得。”
弘歷點了點頭,沒過多久就起身要求高氏陪他在附近散散步。
高氏自然答應了下來。
弘歷則在散步時,問著高氏:“大公主身邊的管事姑姑是什么來歷?”
“她叫寧慈,正黃旗第三包衣佐領下的,她兒子如今在內務府任筆貼式。”
高氏回道。
弘歷聽后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
散完步后,弘歷就去了勤政親賢殿,開始批閱奏折。
弘歷先看到了一份來自山西布政使王謩的密奏,言山西入春后一直無雨。
為此,弘歷也就決定朱批令山西巡撫石麟做好防旱準備,若遇嚴重旱災,要及時向朝廷奏報。
處理完這事后,鄂爾泰和張廷玉就遞了牌子求見。
弘歷便見了兩人。
原來,兩人是為考勤條例的事而來,且已經按照弘歷的要求,擬定相應的考勤條例。
這讓弘歷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內閣和六部等中央官衙的官員普遍懶怠不勤,但軍機處的大臣還是很積極的。
當然!
這也能理解,軍機處已經成為大清真正的中樞,雖無宰輔之名,但有宰輔之實。
所以,軍機處的大臣自然在想法上與別的大臣有所不同。
他們要想鞏固權力,自然得隨時讓皇帝看見他們的勤謹。
“很好!”
“難得的是,你們也動了心思,在條例里建議,尚書侍郎這些堂官要是遲到缺勤,該衙所有官員都要跟著問責,堂官要是敢尸位素餐,那可不只是朕不能容,底下的官員也不能容了!”
弘歷在看了這考勤條例后,就非常滿意地稱贊了一聲,且放在案上,用手指點了點這條例說:“立即照此擬旨執行!從下月初一開始,先讓百官適應一段時間。”
“嗻!”
而待這考勤條例公布后,朝臣們果然因此嘩然,而暗地里議論不休。
“完了,主子這是不但自己要做勤政之君,也要我們跟著做勤政之官啊!”
“這一下子,是真的要天天早起去朝房候著呢,畢竟要是再讓主子久等,就真的要被懲治了!”
“罷了,不就是早點把該做的做完嘛,反正我們人老體衰,獻計獻策什么的沒有!”
“沒錯,主子要想指望誰有高屋建瓴的治國良策,就去問中堂,我們只做份內的事,這才是最能保全自己的辦法,讓主子只能依靠中堂,也就不好過分嚴懲中堂的人。”
“話雖然如此說,但還是希望主子早日也能和光同塵,安心做守成之君,與臣僚同享尊榮吧,如今天下無大事,國庫充盈,百姓安居,又能圖治什么呢。”
不少朝臣在暗地里說的話還特別露骨直接。
弘歷已經通過上次久等大臣的事知道,許多朝臣就是想依附鄂爾泰或者張廷玉這樣的元老,進而可以跟著倚老賣老,裝瘋賣傻,而茍且偷安。
所以,弘歷也沒打算真的要繞開軍機處,要與這些已有暮氣的大臣商議政事。
他只是,要找機會,抽卡式的換掉這些人而已。
畢竟,一下子全部換掉是會影響朝廷運轉。
但隔三差五的換,順便空出一兩個稀有的好位置,讓鄂、張兩黨的人搶,就有了讓他趁機分化瓦解這些主動結黨之朝臣的機會。
同時!
這樣還不至于太快換掉他暫時還很倚重的鄂、張兩人。
弘歷就不相信,突然多出一個尚書和督撫位置,中層的就真的跟高層官員一樣,全都佛系不爭搶。
“主子,該用晚膳了。”
而弘歷這里在批奏折到午時后,正侍太監李玉就來提醒了他。
弘歷因而突然說道:“去傳大公主來陪朕用晚膳。”
“嗻!”
弘歷自然不是一時興起才要叫自己大女兒來,而是決定趁此空閑,了解一下自己女兒的情況。
他知道有清一代,公主的境遇比皇子要差很多。
所以,康熙、雍正朝,公主夭折率很高。
弘歷以前做皇孫皇子的時候,沒機會去過問這些公主的情況。
但現在,他也有了女兒,自然是要過問的。
不然,為人父的他心里是無法安寧的。
何況,來自后世的他,也無法做到真的只把女兒當成聯姻的工具。
且說,大公主在早上見了弘歷回去后,就注意到管事姑姑寧慈的臉色不好。
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在皇上面前表現得不夠自然大方。
但她自己頗為委屈的是,在那種情況下,讓十歲的她,不照實說自己沒有吃到什么草莓已經很難了,哪里還能做到自然從容?
“公主,奴婢不得不好好教教您了。”
“您今日在皇上面前的表現非常不好,完全沒有公主該有的氣度,畏畏縮縮,慢慢吞吞,只知道看身邊的奴婢,這樣容易連帶您身邊的奴婢,影響您自個兒的清名不說,也會給皇上留下一個您不親昵不敬重的印象!”
不過,大公主沒想到的是,寧慈還請來了大嬤嬤文喜來,使得大嬤嬤文喜開始教訓起她來。
而這大嬤嬤文喜說著,就因為見這大公主沒回話,還直接伸手在大公主的手臂上,捏住起吹彈可破的肉,狠狠掐了一下,同時,咬牙切齒著。
“不許哭叫!也不許說!”
“除非大公主您愿意等著外面傳出您刁蠻任性、暴戾不知廉恥的名聲!”
大嬤嬤文喜接著還板著臉,伸手指著大公主,威脅起來。
寧慈也在一旁附和:“大公主,大嬤嬤沒有說錯,真要傳開您不好的名聲來,就算是粘桿處也查不出源頭的,最多是找到一兩個替死鬼,給皇上主子消氣,可那對您有什么用呢,您的名聲已經敗壞了。”
這文喜為此冷冷一笑。
大公主只得緊閉住嘴,眨巴起眼睛來,似乎想竭力不讓淚繼續流下去。
“文喜,大公主怎么哭了?”
高氏這時突然走了來。
文喜臉色一白,與寧慈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又都看了大公主一眼。
文喜倒是更為老道鎮定,也就立刻笑著解釋說:
“奴婢在教導大公主知禮明孝,因此提起昔日皇上和娘娘疼愛她的事來,大公主因此就感動得落了淚,小主問問大公主便可清楚。”
“是嗎?”
高氏看向了大公主。
寧慈悄悄扯了扯大公主后面的衣服。
大公主則點了點頭:“如大嬤嬤所言。”
高氏沉默了半晌,她也是內務府包衣出身,知道這些底下的包衣,有毀壞自己女兒名聲的能力,而這種情況,除了皇上從制度上防范,她這樣的后宮女子也無法解決。
所以,她也就選擇不再追問,而是很云淡風輕地道:“既如此,教習公主的事,就有勞大嬤嬤了。”
“奴婢豈敢不盡心!”
高氏這里則帶著大公主回了韶景軒,但兩人剛到,李玉就趕了來:“主子恩賜大公主去御前陪用晚膳!”
文喜和寧慈頓時心里一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