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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削弘皙籍,雍正自嘆不如乾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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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維雍正十三年十月,鉛色的蒼穹下,開始飄起白色的雪粒。

  寒意也開始在圓明園內迅速蔓延。

  出了勤政門的弘歷,也被突如其來的一陣朔風,給澆熄了心頭于剛才在勤政門內升騰起的怒火。

  這些拿雍正來對付他的頑固官僚,讓他不得不表現出敢于狠辣的決心來。

  不過,他倒不覺得雍正會因此不悅。

  因為,他很清楚的是,雍正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

  他如果表現的怕前怕后,優柔寡斷,且因為怕讓雍正不滿,而不敢糾正雍正的改革的話,那反而會讓雍正不滿。

  所以,弘歷沒有這方面的忌憚,更不會因此后悔。

  “主子,領班軍機大臣鄂中堂、張中堂遞牌子求見。”

  但弘歷在回到九州清晏殿后不久,陳福就小心翼翼地來匯報了一聲。

  自允禮、允祿、福彭主動退出軍機處后,鄂爾泰和張廷玉就成了領班軍機大臣。

  而且,張廷玉還主動請旨以鄂爾泰功績更大、眼下苗務更當讓鄂爾泰定奪為由,讓鄂爾泰列在他前面。

  弘歷眼下,也需要表現出對苗事的重視,且也更需要讓八旗貴族階層知道,自己是高于科甲士族階層的,也就答應了張廷玉。

  但弘歷也因為張廷玉識趣又心思縝密,故而,以其勤于王事為由,特命進其為三等伯,而與鄂爾泰一樣,皆是伯爵。

  同時……

  弘歷這樣做,也是為了激勵科甲官員實心辦事,讓他們明白,皇帝不會只知道器重八旗貴族階層。

  而現在,弘歷自然知道,這兩人一起遞牌子來的目的是什么。

  王士俊是科甲出身。

  憲德是八旗貴族出身。

  所以,他們倆無論如何都得來求求情。

  “朕知道你們來見朕是為何事。”

  “但這事你們不必再言。”

  “因為,即便是太上皇,肯定也愿意看見在這個時候砍幾顆腦袋的。”

  “而他們倆,一個八旗勛貴,一個科甲士大夫,正合適!”

  “我大清不是前明,君臣之間,不僅僅是君臣!”

  弘歷也就在宣見兩人后,對兩人淡淡地說了起來,而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嗻!”

  兩人也就沒再多言,應了一聲后,就告辭而去。

  弘歷說的道理,他們也都明白。

  而他們其實也只是來走個過場,好給勛貴和科甲這兩個貴族官僚群體一個交代而已。

  表示他們已經盡力了,以后還是要好好配合他們倆領班軍機大臣,而一起為皇帝做事。

  “公糊涂啊!”

  刑部大牢里,即將被問斬的王士俊在被押赴刑場途中,遇到了憲德,而因此就對憲德喊了一聲,說起憲德來。

  憲德沒有理會他,只低著頭,托著黑黢黢的鐵鏈走路。

  “您是旗戶舊人,何必因我一科甲士人領圣怒呢?”

  王士俊卻依舊對他說著話。

  “我視百姓如草芥,君父自然也會待我如草芥,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陛下是真的無畏別人怎么看他孝德啊!”

  接著,王士俊還自言自語地感慨不已。

  但,憲德始終是一言不發。

  可,直到王士俊說到這里時,憲德才紅了眼。

  “斬!”

  而待時辰到時,兩人就都一言不發起來,且因此,都人頭落了地。

  當兩人已經被斬首的回奏到了弘歷面前時,弘歷則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田文鏡依舊交部議處,將王士俊事傳諭天下督撫,凡欺君害民者,皆如此例,朕也不會管他曾經有多大的功勞!”

  隨后,弘歷就在去向雍正請安時,也將這事告知給了雍正。

  雍正如弘歷所料,沒有對弘歷露出不滿,只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誠所難免啊!你這樣做,沒錯!正如年羹堯、隆科多這些人一樣,都會變的,也會誤解君父的。”

  “兒子還下旨訓飭了弘晈、弘景和弘春,訓飭他們互相排擠攻訐。”

  弘歷接著回道。

  雍正聽后也只是笑了笑,隨后突然問道:“弘皙呢?”

  “他自朕禪位后,就沒來向朕請過安!”

  雍正隨即又咕噥了一句,接著便嘆了一聲,道:“假的!都是假的!”

  弘歷心想,雍正果然是敏感的。

  弘皙雖然一直喊他皇父,表現得非常誠服,但在他禪位后,就沒再見他,也就讓雍正傷了心。

  但弘皙也是沒辦法,他為了不讓已經當上皇帝的弘歷起疑心,自然不敢來見已經是太上皇的雍正。

  “兒子已下旨圈禁他。”

  弘歷則說了實話。

  雍正為之一驚。

  弘歷繼續言道:“他從弘升那里認識一妖道,問那妖道,兒子帝祚多久,甚至還問準噶爾會不會再次興兵,會不會入京,他還在府內仿朝廷體制,設會計、掌儀諸司。”

  雍正呆怔半晌后,問道:“你是說,他在隨時準備著成為天下之主?”

  “可以這么說,也可以說,他只是心里還有未能成為天下之主的遺憾而已。”

  弘歷回道。

  雍正呵呵一笑:“但也可以說,弘皙也跟很多宗室貴胄一樣,就是不肯接受我們四房繼承了大位!對我們四房不認可,不臣服!”

  “咳咳!”

  雍正越說,臉色就越紅溫,隨后還因此猛烈咳嗽起來。

  弘歷好言勸慰了一會兒,雍正才平復了心情,問弘歷:“你打算怎么處理?”

  “圈禁加削籍改名。”

  “宗室不允許有這么不臣的人存在!”

  “寬嚴并行,對臣服者超然恩待,對不臣服者雷霆之擊,不能沽名學霸王!”

  弘歷語氣堅決地回答道。

  雍正因而目不斜視地盯著弘歷。

  “兒子臉上有字?”

  弘歷為此忍俊不禁一問。

  雍正突然轉過了頭,抿嘴道:“沒有!”

  “朕老態頹然,眾疾交作,有些事是沒你明白。”

  而雍正接下來又說了這么一句。

  弘歷見此沒再多叨擾雍正,且又明白了雍正的態度,便就告辭離開了長春仙館。

  雍正則在弘歷離開后,去見了老十三,而對老十三說起弘皙心懷不軌和憲德挾主這些事來,且突然自責道:“這都怪朕啊,怪朕還是沒做好!”

  老十三聽后深深一嘆,他知道自己這位四哥又開始自我反思了。

  “朕沒太防備下一輩,也沒有給弘歷多留些可靠的大臣,讓一些小人反而以舊臣自居,企圖打朕的名義脅迫他。”

  雍正為此闡述著,愁眉緊蹙。

  “四哥,您何必想這么多,相信弘歷就是了。”

  “不管怎樣,你已經為他做的夠多了。”

  老十三勸起雍正來。

  雍正抿嘴頷首。

  弘歷緊抿著雙唇,看著跪在地上的弘皙。

  在從長春仙館回來后,他就召見了弘皙。

  所以,弘皙現在也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弘歷沉默片刻后,就直截了當地開口:“堂兄,成者王侯敗者賊的道理,你肯定很清楚,所以,朕也不多言,只是告訴你,基于你的表現,朕決定將你的削籍改名。”

  “你給你自己起一個名字吧。”

  “這是朕現在能給你的唯一恩典。”

  弘歷說到這里就往后一靠,雙手搭在了扶手上。

  弘皙慘笑了一下,說:“我今年四十二,我的希望也徹底斷于四十二歲這年,就請主子賜奴才名為四十二吧。”

  “可以!”

  弘皙則在這時深呼吸了一口氣:“弘歷,你命可真好啊,好的我都嫉妒你!本來命最好的是我,是我!”

  弘皙說到這里就咬緊了門牙。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

  弘歷為此回了一句。

  弘皙只是搖頭:“我做不到,做不到知足常樂!”

  “那沒辦法!”

  弘歷站起了身,離開了勤政親賢殿,且揮手讓人把弘皙帶下去,并令軍機處擬旨,弘皙圈禁,削去宗室籍貫,改名為四十二,子孫皆只給紅帶子。

  離開勤政親賢殿后,弘歷就在茹古涵今軒召見了領班軍機大臣鄂爾泰,吩咐道:“若有關于宗室的奏折,立即呈來!”

  “嗻!”

  鄂爾泰應了一聲后,就回到了軍機處,新補的軍機大臣慶復忙來問他:“主子所為何事?”

  “關于宗室的事。”

  “主子的意思,你我都明白,主子現在訓飭弘景、弘春還有寧郡王弘晈,現在又處置了四十二。”

  “其實,為的就是讓宗室對他既怕且敬,現在怕是有了,就該有敬了;要不然,主子也不會親親睦族關乎社稷長治久安之道。”

  “主子自然也希望,能有大臣主動上奏為犯罪被圈禁起來的宗室求情。”

  “可這離間天家的父子的事,不是誰都能承擔的。”

  鄂爾泰為此言道。

  慶復聽后附和道:“是啊,這個時候,主子是需要乾綱獨斷的,不能來問大臣。”

  “朕知道,十六叔、十七叔辭去軍機處行走的職事,也是這個心思。”

  “朕是打算自己乾綱獨斷,因為,能代表太上皇的也只有朕,但朕也想知道你們的心思。”

  不過,弘歷在次日在召見了軍機大臣鄂爾泰等人時,倒也說了這么一番話。

  因為弘歷自己也是明白的,很多事,是不能靠大臣去承擔的,必須得皇帝自己有擔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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