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宣布自己監國理政后,軍機大臣們皆行起大禮來:“謹遵圣諭,恭聽監國吩咐!”
“十三叔請起!”
弘歷見狀,立刻將玉璽和金牌令箭放在了楠木桌上,而親自扶起了老十三。
隨后,弘歷又看向了其他軍機大臣:“諸位都起來吧。”
“謝四爺!”
而接著,這些軍機大臣就都起了身。
弘歷則在這時又說道:“我先去毓慶宮,十三叔和諸公若有奏折,還請盡快送來。”
“嗻!”
于是,弘歷也就離開軍機處,先去了毓慶宮。
毓慶宮在康熙年間本是太子寢宮。
雍正現在讓弘歷在毓慶宮會見朝臣,監國理政,自然也是暗指要將他往太子方向培養。
而弘歷之前也承雍正恩旨,毓慶宮外書房讀過書,見外臣。
這次,他則是在讀書見外臣之余,還要監國理政。
無疑權勢已更大。
可以說,他現在已經是常務副皇帝。
然而,允祥等軍機大臣對雍正讓弘歷監國倒是不感到意外,也沒有質疑弘歷的能力。
因為,弘歷近來的確已經表現出在內政和軍事上都表現的足夠優秀。
只是,允祥等軍機大臣沒想到的是,雍正會因為許多地方上的匿名揭帖而氣得大病一場。
雍正大病且讓弘歷監國的事,沒多久就隨著軍機處明發諭旨而為朝野所知道。
這讓反對“禮從天子”的官紳皆非常高興。
“看樣子,士紳張貼匿名揭帖的法子,是很有效的!”
“吩咐下去,再有這樣的匿名揭帖,務必要及時獻上來,本官還要奏于朝廷知道。”
石麟為此就對章廷珪說了起來。
“嗻!”
章廷珪笑著應了一聲。
而石麟則端起茶來,神情怡然地道:“這或多或少都是在反饋民意,皇上乃圣明之君,自然知道民意不可違的道理。”
“中丞說的是!”
“但如果說,這次皇上敢讓禮從天子的真正底氣,恐怕還是因為岳鐘琪!”
章廷珪笑著回道。
石麟聽后,一臉嚴肅起來。
接著。
石麟就把茶盞放在幾案上,而回道:“你說的沒錯,岳鐘琪這個善戰的漢將,固然忠心可嘉,但也的確夠諂媚奸猾,只知一味奉承皇上!”
“這岳鐘琪就不該當這大將軍,他這一當,八旗在皇上眼里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石麟為此憤然不已。
章廷珪附和說:“您說得對!這岳鐘琪真要再立大功,與策凌一起征討準噶爾大勝,那皇上的確會更有底氣肆意破壞祖宗規矩,操縱旗人,而如同操縱漢人士紳一樣,想殺就殺,想抄家就抄家。”
石麟微微一顫,臉色微微發白,而鄭重頷首,且突然非常肅然地看向章廷珪:“你們漢人士紳就甘愿看見這種情況出現,甘愿看見禮從天子?”
“中丞明見,我們漢人士紳自然有不少視祖宗法統規矩大于一切的,因為這事關族訓家訓能不能改。”
“剃發易服既然已是祖宗規矩,那我們漢人士紳中,視祖宗規矩為正禮的,自然也支持不再復什么漢人衣冠。”
“即便是皇上要復漢人衣冠,也不行!”
章廷珪坦誠相告道。
石麟點頭:“得讓這岳鐘琪知難而退!”
“四爺,山西巡撫石麟上奏折反對岳鐘琪任大將軍,參劾其藏匿年羹堯贓物,為年羹堯掩蓋罪責,非真正的忠臣。”
毓慶宮。
弘歷在監國后不久,就從軍機大臣張廷玉這里,收到了石麟彈劾岳鐘琪控告岳鐘琪的奏折。
“這事是針對岳鐘琪任西路軍主帥這事來的。”
“虧他石麟還是覺羅出身,竟也學得如此小人行徑,在這個時候控告岳鐘琪,簡直就是居心不良!”
“告誡他不得再奏岳鐘琪的事,岳鐘琪有什么事,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不知道的,我還知道!所以,用不著他再多言!”
弘歷對此發號施令起來。
張廷玉立刻應聲道:“嗻!”
于是,張廷玉就擬了這樣的票簽,送到弘歷面前,讓弘歷批了紅。
當弘歷把朱筆勾了一下后,就瞬間覺得骨頭都輕了幾分。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體驗到,在軍機處設立后,那種讓大臣于自己身前面承諭旨的快感!
在看見張廷玉又拿了一道奏折過來時,弘歷把胸膛挺得更直了些。
軍機大臣在皇帝近前,聽著皇帝的命令來擬票簽,讓官僚集團徹底按照皇帝的意志辦事。
這就是大清設軍機處后而帶來的赫赫皇權體驗。
從此,皇帝可以真正的一言而決。
“怡親王腿疾突然加重,故請旨暫停事權養病。”
張廷玉拿出怡親王的奏折來。
弘歷知道,這是十三叔不想在他監國期間,因為他這個權勢太重的親王在軍機處,而讓他感到掣肘,才有意借機也請旨退出軍機處。
當然,十三叔也的確腿疾嚴重,趁著他現在能獨當一面,自然也樂得少承擔一些擔子。
一想到歷史上因為十三叔早早的在雍正八年就累死而讓雍正心智大受影響,乃至可能也促成其在雍正八年后對準戰爭上各種錯誤操作,弘歷為不讓雍正那么傷心,也就說道:“聽著,先不批,你去告訴十三叔,這事得等我問問阿瑪后,才能批。”
“嗻!”
弘歷也就在向雍正請安時,說了此事,道:“兒臣是想答應十三叔的,一來十三叔確實也需要休養,二來盡量多讓一些年富力強的大臣進入軍機處而為將來柱石計。”
雍正聽后認真思索起來。
“兒臣會每日也給十三叔請安,問起病情,亦問其國策。”
弘歷又回道。
雍正聽后兩眼一亮,也就點頭:“難得你敬重你十三叔,以后先去見你十三叔,再來見朕,給朕也說說你十三叔的情況。”
“嗻!”
弘歷應后,又問雍正:“那阿瑪,讓誰進軍機處?”
“除你十三叔外,宗室不宜再待在軍機處,將馬爾賽晉保和殿大學士。”
“再有,增補鄂爾泰軍機大臣學習行走,任武英殿大學士。”
“傅爾丹亦增補為軍機大臣學習行走,任文淵閣大學士。”
弘歷點頭。
同時,他不由得暗自咋舌,心想,這鄂爾泰到底因為改土歸流之功,讓雍正器重上了,竟這么快就成了大學士,入了軍機處。
而歷史上討準戰爭的北路軍主帥傅爾丹,雖然沒能成為大將軍,卻反而因此也入了軍機處。
相反,議政大臣隆科多、孫柱這兩八旗老臣,倒是退居權力圈層二線了。
不過,馬爾賽晉保和殿大學士,再加上有一等公的爵位,也就意味著領班軍機大臣成了馬爾賽。
因為領班軍機大臣就是看資歷而論。
而宗室如果一旦入軍機處,會自動成為領班軍機大臣。
這也是雍正為什么說宗室除十三叔外,不宜再入軍機處。
否則的話,大臣很難成為領班軍機大臣不說,而皇帝也會因為領班軍機大臣是宗室而不好過于責難。
再有,宗室在軍機處,一旦犯事,也不好治罪。
除非,有些宗室是皇帝特別信任的,如老十三這種。
所以,雍正才會說宗室不宜再入軍機處。
歷史上,自老十三后,的確很少有宗室入軍機處,但不是沒有。
且說,弘歷接下來就在毓慶宮見了張廷玉、馬爾賽、蔣廷錫三人,吩咐道:“準十三叔之請,晉馬爾賽保和殿大學士,補鄂爾泰、傅爾丹軍機大臣學習行走,鄂爾泰任武英殿大學士、傅爾丹任文淵閣大學士!”
“嗻!”
“奴才謝監國四爺恩典!”
馬爾賽雖然知道這是雍正的意思,但也還是裝傻謝了弘歷。
弘歷微微一笑,抬手讓他起了身。
按照張廷玉制定軍機處規則,宗室入軍機處,在諭旨上稱作軍機處行走;大臣入軍機處,資歷深的,稱作軍機大臣行走;大臣剛入軍機處,而資料淺的,就稱作軍機大臣學習行走。
所以,現在鄂爾泰、傅爾丹新入軍機處,都是軍機大臣學習行走。
傅爾丹現任吏部尚書,倒是不用可以當天就能入軍機處。
但鄂爾泰需要從云貴總督任上進京,也就到雍正七年臘月才進了京。
鄂爾泰進京后,就先來拜見了弘歷,且向弘歷奏道:“奴才承蒙主子厚恩,入軍機處,自當對主子忠心耿耿,故奴才直言進諫,請主子罷岳鐘琪大將軍一職,漢人為主帥,必因主帥不能服眾,而貽誤軍機!”
弘歷心里有數,這鄂爾泰和石麟一樣,作為滿人,都不希望漢臣權勢太重,為此不惜否定他這個主子之前在主帥任命上的主張。
但鄂爾泰說的很正義凜然,他便不好發作,只問道:“你覺得誰合適?”
“奴才覺得,查郎阿更適合。”
弘歷抬手狠狠給了鄂爾泰一耳光:“混賬奴才,才剛入軍機處,就要引薦私黨,你想干什么?!”
鄂爾泰瞪大了眼,旋即跪了下來:“主子容稟,奴才沒有私黨,奴才心里從來就只有主子和我大清江山!”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弘歷轉頭看向他,而冷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