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渝州城晚上還真熱鬧啊。”
“嗝誰……誰說不是呢?”
“給老子滾開!別擋爺爺的道。”
聞禮和劉一刀等人勾肩搭背走在大街上,一路橫沖直撞,在酒精的作用下仗著身份推搡擋路的人,而遇到好看的女子就污言穢語的進行調戲。
“小娘子長得真不錯,喲,還會瞪人呢,老子就喜歡這種小辣椒。”
“哈哈哈哈屁股還大,能生養。”
聞禮都覺得丟人現眼,要不是為了計劃能夠順利實施,絕不跟這群沒有教養的丘八混在一起,有損身份。
“哎喲喂,沒長眼睛啊!”突然一名模樣清秀的男子撞在聞禮身上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站穩后氣沖沖罵道。
聞禮大怒,一把揪住清秀男子的衣領,“王八蛋,你他娘的罵誰呢?”
“你想干什么?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清秀男子的隨從厲聲呵斥。
聞禮一腳將清秀男子踹倒在地破口大罵,“就算你們是天王老子,在這渝州城也得看你爺爺臉色過活。”
“好,好大的膽子!給我殺了這群混賬!”清秀男子指著聞禮吼道。
他身后兩名隨從直接拔刀就砍。
“好膽!三爺退后!”劉一刀哪能放過這等表現機會,一把將聞禮拽至身后,同時拔出佩刀就劈砍了過去。
他的幾名下屬也紛紛拔刀助陣。
幾人都是軍中悍將,加上人數占優勢,哪怕是醉醺醺的也占據了絕對上風,三下五除二將清秀男子的兩名隨從亂刀砍死,然后又直逼其而去。
“等等!”清秀男子看著這一幕勃然色變,這和三爺提前跟他溝通的計劃可不一樣啊,連忙喊道:“三……”
“噗嗤——”
聞禮手疾眼快撿起地上的刀投擲過去直接貫穿了清秀男子的胸口,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重重倒在地上。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等四周路人反應過來時三個大活人已經成了三具尸體,紛紛驚慌失措的四散而逃,“殺人了!殺人了啊!”
“三爺好準頭!”劉一刀愣了一下后回頭看著聞禮哈哈大笑著夸獎道。
聞禮卻臉色沉重,左右看了一眼上前對劉一刀低聲說道:“劉指揮使快讓你幾位兄弟抬上尸體跟我走。”
“為何?是此人先動手,不提你三爺你的身份,我好歹也是渝州衛指揮使,殺了幾個行刺本官的刺客有何可怕的?”劉一刀十分不解的問道。
聞禮焦急的說道:“禍事也,一時半刻說不清,先按我說的做吧。”
“好,好。”劉一刀酒勁頓時就散了幾分,沖著下屬命令道:“你們幾個抬上地上的尸體,跟聞三爺走。”
聞禮將幾人帶去了一處別院。
“聞三爺,到底怎么回事?那三個家伙有什么來頭?”經過風一吹加上出了身汗,劉一刀酒勁已經消散了七分,這時候也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畢竟能讓聞禮這般如臨大敵。
可見他們殺那幾人也不簡單。
“把尸體放下吧。”聞禮對抬著尸體的幾名軍官招招手,接著才看向劉一刀嘆了口氣說道:“麻煩大了啊!”
“聞三爺何出此言?”劉一刀問。
聞禮一臉無奈的苦笑道:“剛剛酒勁上頭,加上光線不佳我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三人,他們是前幾日京城來我聞家宣旨的天使啊!宮里的人!”
“什么!”
幾人聽見這話頓時如遭雷擊。
感覺天都塌了。
“天……天使?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我……我不想死啊!”
“我才剛娶了妻,還有五十歲的老母要養,怎么就能殺了天使呢!”
劉一刀的下屬哀嚎成片,還有人已經被嚇得脫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使代表的就是皇帝。
這已經不是砍頭那么簡單的事。
是要誅族啊!
劉一刀同樣臉色煞白,但好歹也是一衛指揮使,經歷過的風浪遠比幾名下屬多,所以很快強行冷靜下來。
今晚這事透著一股子陰毛味兒。
他狐疑的打量著聞禮,聲音低沉沙啞的說道:“三爺,我們兄弟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這么害我們?”
聽見這話,正在哭嚎的幾名軍官面面相覷,也回過神來,紛紛眼神不善的盯著聞禮,似要將其生吞活剝。
“劉指揮使這是哪里話,我若真要害你們,又怎會親手殺了領頭的天使呢?”聞禮神色誠懇的反問一句。
“若非如此,老子現在已經一刀砍了你跑路去了。”劉一刀咬牙切齒的說道,猛地上前一步揪住聞禮的領子氣喘如牛的喝問道:“說,你究竟有什么算計?為什么這么害老子!”
“劉指揮使息怒,息怒。”聞禮被他兇狠的眼神嚇得頭皮發麻,故作鎮定的說道:“我……我也是聽家里老爺子的吩咐啊,我們沒有害指揮使的意思,反而是想送指揮使場富貴。”
“聞閣老的意思?”劉一刀緩緩松開聞禮,臉色陰晴不定,片刻之后突然神色一僵,死死盯著聞禮聲音顫抖的一字一句問道:“聞家想要謀反?”
“謀反?”他幾名下屬身體一震。
不等聞禮說話,劉一刀就如連珠炮似的說道:“除了謀反,我實在想不到聞家為何要殺天使,又為何要通過這種方式把我劉某人也拉上船。”
“劉指揮使英明,我聞家確實要謀反,而想成事,就離不開劉指揮使的渝州衛。”聞禮理了理衣領答道。
聽見他親口承認,劉一刀是如遭重錘,腦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他幾名下屬也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滯的站在原地,神游天外。
“你們聞家瘋了嗎?”劉一刀又驚又怒的咆哮道:“你們找死為什么偏要帶上老子?我去你媽的王八蛋!”
他上前一腳將聞禮踹倒在地。
如今天下承平,聞家造反沒有任何前途,他當個衛指揮使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可不想走上這一條死路。
“本以為劉指揮使是條敢打敢殺的漢子,未曾想也是個懦夫。”聞禮揉著小腹起身,抿了抿嘴說道:“我們已經聯系上了魏國,只要渝州豎起反旗,那魏國就會出兵,現在劉指揮使還覺得我聞家謀反是在找死嗎?”
聽見這話,劉一刀恍然大悟,怪不得聞家敢起反心,原來是勾結上魏國有所倚仗,那還真有成事的可能。
“實不相瞞劉指揮使,我聞家世代忠良,若非是景泰那刻薄寡恩的昏君欺人太甚要對聞家趕盡殺絕,我們又何至于放棄大好的富貴,選擇殊死一搏?皇帝無道,只要劉指揮使跟我聞家一條心,事成后魏帝絕不吝嗇公侯之位。”聞禮的語氣充滿了蠱惑。
劉一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渝州最近的紛亂真是在針對聞家,京城派來的天使并非像聞禮說的那樣是皇帝對聞家的安撫,而是對聞家的迷惑。
“聞三爺啊聞三爺,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劉一刀搖了搖頭嘆氣道。
他還有得選嗎?
聞禮知道成了,發自內心露出一個笑容,“有劉指揮使相助,此事已經成了一半,即將等待劉兄的可是高官厚祿啊,又怎么能叫害苦了你?”
“弟兄們,事已至此,不反的話也難逃一死,拼一把還有機會搏個公侯萬代,你們怎么想的?是回去乖乖引頸受戮,還是博一把?”劉一刀轉身看向幾名親信,語氣低沉的問道。
“媽的,拼了,就算不成也只是一個死,成了老子族譜單開一頁。”
“我聽將軍的。”
“將軍帶兄弟們沖一次吧!”
幾人紛紛表態愿意追隨劉一刀。
畢竟造反失敗也就是誅族,不造反也是誅族,那何不干脆拼一把呢?
“好,弟兄們拿命支持我,我絕不虧待弟兄們!”劉一刀動情的一一拍了拍幾人的肩膀,隨即轉身看向聞禮沉聲說道:“我要見閣老,現在。”
“沒問題。”聞禮點點頭,然后轉身喊道:“爹,劉指揮使想要見您。”
劉一刀下意識順著他視線看去。
聞喜坐在木制輪椅上被人從園后面推了出來,他眼神明亮,笑吟吟的道:“我都聽見了,劉指揮使豪氣干云,有此良將,何愁大事不成?”
“見過閣老!”劉一刀單膝跪地。
他身后幾名下屬也有學有樣。
“起來,都起來。”聞喜和藹可親的抬了抬手,等幾人起身后他語氣平緩的說道:“天色昏暗,估計沒人認出被殺的三人是天使,此事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暴露,劉指揮使要速回大營做好前期準備,把不愿意跟我們一條心的人都清理掉,免得臨陣壞事。”
渝州衛大營離渝州城并不遠,就一天路程,所以拉攏渝州衛很重要。
否則就會被渝州衛光速平叛。
“是,下官遵命。”劉一刀應道。
聞喜又接著沉聲說道:“我會讓人送好酒好肉和二十萬兩現銀到渝州衛大營,讓弟兄們吃好喝好,起兵當日再把這些銀子發給弟兄們,并告訴他們,等事成之后我還另有重賞。”
“多謝閣老,閣老愛兵如子,弟兄們定當死戰不退!”劉一刀說道。
聞喜扶著椅子站了起來,緩緩上前拍了拍劉一刀的臂膀,“若是此番大業能成,定保君不失公侯之位。”
“下官定當效死,為閣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劉一刀擲地有聲道。
聞喜微微一笑,啪啪拍了拍手。
伴隨腳步聲,十余名身段婀娜的女子各抱著一個錦盒飄然而至,環肥燕瘦各有風情,讓幾名莽漢看癡了。
“打開。”聞喜淡淡的說道。
女子們紛紛打開懷里的錦盒。
每一箱裝的全都是小金錠,在月光的照耀下,隱隱散發出陣陣光芒。
這又讓劉一刀等人咽了口唾沫。
“劉指揮使三箱,其余幾人一人一箱,對了,連帶抱著箱子的姑娘也歸各位。”聞喜笑瞇瞇的捋著胡子。
幾名軍漢頓時呼吸一滯,隨后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得通紅,脖子青筋暴起,由此可見內心何等激動。
“還不謝過閣老?”劉一刀又再度跪下,“渝州衛愿為閣老肝腦涂地!”
“為閣老肝腦涂地!”幾人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聞喜大笑起來,說道:“都免禮,免禮。”
送走劉一刀等人后,聞喜看向聞禮夸獎道:“今晚的事你辦得不錯。”
“全靠爹您教誨。”聞禮謙遜道。
聞喜坐回輪椅上,吐出口氣。
“走吧,該去見見另一批人了。”
而與此同時,聞府前廳,一群衣著華麗的男子正在焦急的等候聞喜。
除了城中士紳外,縣令,府衙的同知和靖安衛千戶王輝等官員也在。
這些人都是聞家的利益共同體。
田文靜就像一座大山,這段時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可偏偏聞家不管不顧,讓他們每天都活在惶恐之中。
特別是王輝,他一邊要幫田文靜抓人,一邊又提心吊膽怕被抓的人把自己供出來,整個人都快被逼瘋了。
而且現在裴少卿又來了,渝州跟蜀州相鄰,裴少卿的名頭在渝州可謂是如雷貫耳,何況他連聞震都敢殺就可知是何等的膽大妄為、心狠手辣。
因此大家更是忐忑不已,幸好今天晚上聞喜終于愿意見他們了,否則就有人要扛不住主動找裴少卿投案。
前廳里人很多,但卻沒人說話。
氣氛壓抑的可怕。
“聞閣老來了!”
突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前廳里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所有人又像重新活了過來,紛紛向聞喜涌過去。
“閣老來了。”
“閣老您終于肯見我們了。”
“閣老欸,天快塌下來了。”
“各位,各位。”聞喜不慌不忙的抬手往下壓示意安靜,等雜音消退后他才笑呵呵的道:“放心,只要我這老骨頭還在,渝州的天就塌不了。”
“有閣老這話我們就放心了。”
“是啊,閣老定有應對之策。”
“敢問閣老有何妙計解圍?”
聞喜緩緩吐出兩個字,“造反。”
剛剛還鬧哄哄的場面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閣……閣老,都什么時候了您就別開這種玩笑了吧。”王輝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聲音有些干澀的說道。
“我像開玩笑嗎?”聞喜神色認真的問了一句,環視一周說道:“現在局面很明顯,皇帝無道,不念聞家世代忠良,非得致我于死地,我聞家若是倒了,諸位又焉能有好下場?所以不想引頸受戮,就只能拼死一搏。”
王輝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一時間沒有人敢貿然開口。
“聞家干過什么事各位可能不太清楚,但你們這些年跟我聞家一起干過些什么心里該有數吧?莫非真有人覺得聞家倒了,自己有機會能夠幸免于難?”聞喜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府衙同知硬著頭皮說道:“我的閣老欸,造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是沒有等死容易。”聞喜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又說道:“我既然提出造反,就肯定有把握,我已經聯系上了魏國,并且說服了渝州衛,就差諸位表態,只要我們團結一心,渝州唾手可得,屆時聞家是渝州王,諸位不說封爵,那也能撈個一官半職。”
聽見這話,原本還沉默不語的眾人心思又活絡過來,開始計較得失。
“還有什么好想的?與其等死還不如拼一把,有魏國接應,我們想割據渝州不成問題!”秦寶率先表態。
“說的沒錯!娘的,我干了!”
“是朝廷先不給我們活路。”
“就是,看田文靜這幾天跟瘋了一樣抓人,誰知道什么時候會抓到我們頭上?還不如破釜沉舟賭一把!”
有秦寶帶頭,表態者越來越多。
可饒是如此,但最后依舊是有四個商人猶猶豫豫的,遲遲沒有表態。
所有人都盯著他們。
讓四人壓力山大。
“閣老恕罪,我……我實在沒這么大的膽子,我想好了,自己去找裴少卿投案,保家人平安,但絕不會出賣閣老。”其中一人結結巴巴說道。
聞喜眼神一冷,揮了揮手。
“噗嗤——”
他身后推著輪椅的青年身影如鬼魅一般閃爍著,眾人只見刀光閃過而沒看見刀,就看見那四個沒表態的人倒在了血泊中,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被嚇得臉色煞白。
“老夫也是為了大家好,事關重大不能走漏風聲,否則就真只有死路一條。”聞喜嚴肅的對眾人解釋道。
“理解,理解閣老的一片苦心。”
“對對對,我們都理解。”
“理解就好。”聞喜點點頭,隨即又緩緩說道:“城里很快就要亂,為諸位著想,大家都把自家孩子送到聞府來統一看護,免得有三長兩短。”
眾人聞言臉色又是一變,這明顯就是索要人質,防止有人中途跳船。
“我支持閣老,這么做對我們大家都好。”又是秦寶第一個表態的。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別的話說。
因為確實這樣做對所有人都好。
不用怕會有隊友背刺告密。
見達成一致之后,聞喜也是松了口氣,強行打起精神,目光灼灼的盯著眾人說道:“接下來裴少卿和田文靜要怎么折騰都隨便,起事日子就定到三日后,皆時被抓進去的人都能夠重獲自由,所以莫爭一時之長短。”
隨即他又給各家都分配了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