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命人將早膳送至房中。
“吃飯啦!吃飯啦!”
貍將軍最愛干飯環節,一溜煙跳到凳子上,伸出爪子直奔雞腿而去。
它不愛吃魚也不愛吃老鼠。
唯獨愛吃油亮亮的油雞腿。
“給我住爪!”裴少卿呵斥一聲。
貍將軍的爪子懸空在雞腿上方。
裴少卿走過去說道:“你爪子天天在地上蹭,你碰了我還吃不吃?”
這次來渝州只帶了貍將軍,沒帶它的人寵鄭綾兒,所以有些不方便。
“那請主公賜腿!”貍將軍把爪子縮回去,仰著頭眼巴巴望著裴少卿。
它是一個毫無疑問的腿控。
裴少卿掰下雞腿遞給它。
貍將軍接過之后大快朵頤。
裴少卿坐下慢條斯理用起白粥青菜,問道:“渝州有貓貓衛駐地嗎?”
“主公,肯定有,畢竟渝州離蜀州那么近。”貍將軍含糊不清答道。
回京前,它按裴少卿的吩咐派了一批精銳三貓一組奔赴各地建立貓貓衛據點,其他地方不一定,但離蜀州那么近的渝州肯定已經搭建起來了。
裴少卿吩咐道:“吃完飯就去城里聯系一下你的下屬,讓它們盯緊了聞家的人,還有靖安衛千戶王輝。”
“是,主公。”貍將軍答道。
“咚咚咚!”門被敲響,隨后響起常威的聲音,“大人,田大人來了。”
“嗯。”裴少卿幾口喝碗粥,然后又擦了擦嘴便立刻出門去見田文靜。
隨后貍將軍直接跳到桌子上,一手抓著雞腿,一手端起粥左右開弓。
裴少卿住的是天香閣最好的房。
一套獨立的小院。
兩個臥室一個會客廳。
另一個臥室是雷猛在住。
“田兄早啊。”裴少卿走進會客廳沖著一身白衣的田文靜拱了拱手道。
知道田文靜是女兒身后,裴少卿看她覺得比往日順眼了許多,畢竟一個大男人長得太過秀氣陰柔才會覺得別扭,但是女人的話就合情合理了。
“裴兄早。”而田文靜現在面對裴少卿時總有些怪怪的,拱手回禮后指著一沓文書淡淡的說道:“這是我們收集的一些跟聞家人有關的信息。”
“多謝田兄。”裴少卿說道。
“裴兄客氣了。”田文靜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又說道:“還有件事要告訴裴兄,就是昨夜城中許多士紳和官員去了聞府,過了許久才出來。”
胸可以纏,但屁股不行,她坐下的瞬間圓滾滾的臀將褲子崩成了個飽滿的弧,臀瓣輪廓分明,曲線畢露。
“那看來他們有可能是得到了聞喜的統一召見,或許是聞喜想要穩一穩人心,否則害怕有人扛不住主動找我們投案。”裴少卿思索著分析道。
“裴兄言之有理。”田文靜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放下后接著說道:“昨晚街上發生一起命案,有人認出其中一個兇手是聞禮,另外幾名兇手和三名死者無人認識,據傳是酒后起沖突。”
“官府可有動靜?”裴少卿問道。
田文靜搖搖頭,“沒有,聞禮殺完人迅速帶著尸體離開了現場,別說官府被聞家控制,就算想查,只要他咬死不承認,那也不能拿他如何。”
“敢當街殺人,何其猖獗,聞家這顆毒瘤是已經到了不得不拔除的時候了啊!”裴少卿義正言辭的說道。
田文靜聽見這話有些古怪的看了裴少卿一眼,你在京城當街打死宛貴妃的親侄兒,不比聞禮還更加猖獗?
他是毒瘤,那你是什么?
裴少卿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咳嗽一聲轉移話題,“聞家就交給我,千戶所那邊有勞田兄。”
“應該的,你我各司其職,同心協力。”田文靜話音落下起身告辭。
裴少卿起身相送,“田兄一定要注意安全,聞家極可能會下黑手。”
“裴兄也是,注意安全。”田文靜點了點頭回以笑容,隨即轉身離去。
裴少卿目送著她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后才轉身回去看那些文書。
主要是被抓的秦家人和一些受害者的供詞,都指向聞良之子聞泰來。
他直接帶人浩浩蕩蕩殺向聞家。
而此時聞家人正在吃早飯。
聞老二明顯心不在焉,沒胃口。
“每逢大事要靜氣,吃飯。”聞喜看了聞老二一眼,不咸不淡的說道。
聞老二吐出口氣,“好嘞爹。”
“老爺!裴少卿來了。”就在此時聞良快步走了進來語氣沉穩的稟報。
聞老二和聞禮同時抬起頭來。
聞喜雙眼一瞇,“他來作甚?”
“沒說,但看來者不善,要不把他轟走算了?”聞良搖了搖頭答道。
“不。”聞喜搖了搖頭說道:“把他請到前廳,告訴他我稍后就至。”
“是,老爺。”聞良應聲而去。
裴少卿在前廳喝著茶耐心等候。
不多時就看見聞禮攙扶著蒼老虛弱的聞喜走進來,他起身相迎,“見過聞老,冒昧登門,還望您勿怪。”
這是他第一次見聞喜。
這個曾權傾朝野的大人物看起來也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沒有任何威嚴可言,眉宇間看不出半分年輕時候的風采,讓他都不由有些惋惜。
歲月這把刀對誰都是公平的。
“平陽伯能光臨寒舍,這是我聞家的福氣,哪能算冒昧呢?”聞喜聲音有氣無力的,咳嗽兩聲后嘆了口氣說道:“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聞老可得保重身體啊。”裴少卿分不清他是裝的還是真的,畢竟年齡那么大身體差也很正常,直接表明自己的來意,“好叫聞老知道,我今日來貴府是要一個人,有人供認聞泰來涉及多起兇案,需要他配合調查。”
“老爺!”聽見裴少卿竟是來抓自己兒子的,聞良臉色大變看向聞喜。
聞喜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語氣不溫不火的說道:“就讓泰來去配合下平陽伯,只要他沒犯事,老夫相信平陽伯也不會平白構陷,但他若真犯了事自有王法處置,誰都救不了他。”
“是。”聞良抿了抿嘴,緩緩吐出口氣說道:“我這就去叫那逆子來。”
“聞老真是深明大義。”裴少卿笑吟吟的拱了拱手表示佩服,接著又話鋒一轉,“如聞老此等深明大義之人又焉能干出派人誣告我之舉?真是讓我不敢相信,其中定有蹊蹺,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還聞老一個清白。”
“那就有勞平陽伯了,老夫也想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后搞陰謀詭計挑撥我們的關系。”聞喜笑著點了點頭。
很快聞泰來就被聞良帶了過來。
“老爺。”他向聞喜行禮。
直接無視了裴少卿。
聞喜面色一肅,盯著聞泰來冷冷的說道:“老夫問你,可曾干過什么違法的勾當?現在老實交代,我還能幫你求個情,否則被平陽伯查出來就是打我聞家的臉,誰也救不了你。”
“老爺冤枉啊!小的一向聽從您的教誨遵紀守法,沒干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聞泰來跪下去賭咒發誓。
“那就好。”聞喜點點頭,語氣溫和下來,“且跟平陽伯去,只要你自己清清白白,那就誰也害不了你。”
“是,老爺。”聞泰來起身。
裴少卿招了招手,“帶走。”
立刻有人去給聞泰來戴鐐銬。
“平陽伯,這就不必了吧,泰來又不是不配合。”聞良忍不住說道。
裴少卿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說道:“你在教我做事啊?聞老都沒話說,用得著你在這里多嘴?”
聞良被他這一懟氣得臉色鐵青。
“聞老,告辭,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否則我就有幸能嘗嘗這渝州大席的味道了。”裴少卿又看向聞喜露出個無害的笑容,然后轉身離去。
聞禮盯著他的背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爹,此人真是猖狂至極。”
“不過秋后的螞蚱,且容他再蹦噠兩天。”聞喜淡然說道,又看向聞良安撫道:“別擔心泰來,再過兩天這渝州就是我們說了算,他只在里面待上兩天而已,受不了什么苦,若真受了苦,老夫也不會讓他白受的。”
“是,老爺。”聞良雖然心里牽掛著兒子,但也知道必須以大局為重。
渝州靖安衛千戶所大牢 一張桌子旁邊,裴少卿坐在那里慢條斯理的品茶,在他前面,聞泰來被吊了起來,常威正揮著鞭子抽打。
聞泰來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
不過這小子嘴是真硬。
昏死過去兩次都不肯認罪。
“退下。”裴少卿放下茶杯。
常威立刻收鞭后退兩步。
聞泰來抬起眼皮看向裴少卿。
裴少卿捋了捋袖子,伸手拿出火盆里燒紅的烙鐵,對聞泰來露出個殘忍的笑容,“你的骨頭之硬出乎本官預料,但希望你的雞也有那么硬。”
“你……你要干什么?”聞泰來頓時打了個激靈,眼神逐漸變得惶恐。
裴少卿笑容猙獰,“烤雞呀。”
說完就把烙鐵伸向他的褲襠。
“我認罪!我認罪!”聞泰來驚懼萬分,歇斯底里的吼道:“我認罪!”
“還得是大人出馬才行吶,下官佩服。”常威滿臉欽佩的恭維一句。
“早這樣不就得了?”裴少卿輕笑一聲,看著聞泰來問道:“你干的這些事,背后是不是聞家人指使的?”
“不是,不是,這些都跟聞家沒關系,老爺根本不知道,全是我自己干的。”聞泰來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之前不認罪,是他跟親爹商量好的策略,扛不住了認罪也是,包括現在自己抗下一切,不牽連主家還是。
裴少卿臉上笑容消失,“看來你還是不老實,沒主家包庇,你個家奴之子能干出那么多事?秦家都聽你的指使?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不說。”
聞泰來認罪屁用沒有,聞喜頂多是有個對家奴管教不嚴之責,必須要聞泰來指認聞喜、或者說攀咬聞喜。
“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您都把我折磨成這樣了,我也已經認下了死罪,又何必再撒謊呢?真的跟聞家沒關系。”聞泰來聲淚俱下的說道。
他說的有道理,但裴少卿不信。
“不見棺材不落淚。”裴少卿冷哼一聲又把烙鐵往他襠部伸,“說嗎?”
“真的跟聞家沒關系,你想讓我污蔑老爺?”聞泰來聲音都在顫抖。
但他絕不能供出老爺。
老爺這兩日是關鍵時候,不能出現任何岔子,過了這兩天,他就能脫奴籍當個一官半職,從此光宗耀祖。
哪怕是他死在里面。
他的孩子今后也會成為士族。
裴少卿直接把烙鐵懟了上去。
呲呲呲 “啊啊啊啊!”
伴隨著滋滋聲,聞泰來的褲襠冒出一股白煙和毛發燒焦的臭味以及淡淡的肉香,他身體瞬間繃直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五官扭曲,青筋暴起。
常威等人都感覺胯下一痛。
裴少卿拿開洛鐵,伸手揪住聞泰來的頭發將他臉抬起來,“估計還沒完全燙壞,說不說?不說就繼續。”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跟老爺沒關系,你……你殺了我把。”聞泰來虛弱的說道,隨后就昏厥過去。
裴少卿皺了皺眉頭,隨手將烙鐵丟回了火堆里,聞泰來是迄今為止他見過骨頭最硬的狠人,連這么慘無人道的酷刑都能扛下來,反正他不行。
想讓他指認聞家顯然不可能了。
一時間有些失望又很惱恨。
“想想別的方法審審他,別弄死了就行。”自己解決不了的事那就丟給下屬解決,裴少卿說完便往外走。
“是,大人。”常威應道,隨后才露出一抹苦笑,俗話說雞不可失,聞泰來連雞都能失,像這種狠人,他又能想出什么辦法讓對方供述聞喜呢?
所以他選擇效仿上司,沖著幾名手下說道:“你們幾個搞定這件事。”
“啊!”幾人懵逼,面面相覷。
他們也解決不了這件事啊。
所以干脆就把聞泰來給弄死了。
然后向常威稟報,“大人,聞泰來嘴太硬,沒能抗住用刑,死了。”
常威聽完又去向裴少卿稟報。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看來他雖然骨頭夠硬,雞也夠硬,但是這命不夠硬,此人也算是條漢子,讓聞府領尸,就說他畏罪自盡了。”裴少卿愣了一下說道,揮發常威下去。
聞泰來既然不肯指認聞喜或者聞家其他人,那他就沒用,死便死吧。
常威前腳剛走,后腳貍將軍就跑進屋,說道:“主公!不好了主公!”
“你主公我還好著呢,什么事慌慌張張的?”裴少卿沒好氣的問道。
“但你很快就要不好了。”貍將軍皮了一句,然后說道:“安排到聞家盯梢的貓貓衛稟報,聞家要造反。”
“你說什么?”裴少卿大驚失色。
他現在確實感覺不好了。
貍將軍重復道:“聞家要造反。”
“是不是你的貓剛開智,聽人話不太熟練聽錯了?”裴少卿懷疑道。
因為聞家要造反太過匪夷所思。
貍將軍答道:“絕無可能,它還說聞家府上有很多城里官員和士紳的孩子,這些都是人質,聞家已經勾連好各方,兩天后的深夜子時起事。”
裴少卿面色凝重,一時無言。
貍將軍情報都詳細到這個地步。
那聞家要造反一事確鑿無疑。
“媽的,這下好像玩大了啊。”
他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
本來是想通過不斷施壓,給聞家造成皇帝要弄死他們的錯覺,逼著他們狗急跳墻,現在聞家確實是要狗急跳墻了,可他沒想到會跳那么高啊。
造反!
媽的,聞家這群混賬!不應該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怎么敢跟他一樣走投無路就掀桌造反呢?可惡!
由此可見果然是奸臣!大奸臣!
“來人,立刻請田大人前來。”
裴少卿深吸一口氣沖外面喊道。
“是,大人。”
很快田文靜就匆匆趕來。
“裴兄,出了何事?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田文靜一進門就說道。
裴少卿吐出口氣,走過去把門關上后對田文靜說道:“聞家要造反。”
“什么?”田文靜一驚,已經坐到椅子上的她又下意識起身,但隨后又緩緩坐回去,狐疑的打量著裴少卿說了一句,“裴兄是欲構陷聞家造反?”
心狠手辣這方面還得是裴兄啊。
“不是我想構陷聞家造反,是聞家真的要造反!”裴少卿面色嚴肅的說道:“我得到可靠情報,昨夜聞喜召見城中士紳和官員就是與他們達成了一致,各家都已經暗中送了質子到聞府以表示自己追隨聞家的決心,兩天后的深夜子時,就會正式起事。”
聽裴少卿說得如此詳細,田文靜臉色也凝重起來,“是我們逼迫太甚逼反了聞家?裴兄,你我罪大矣。”
“田兄說什么胡話!什么叫做是我們逼反了聞家,是聞家本來就有不臣之心,被我們識破了他們要造反的事實。”裴少卿擲地有聲的糾正道。
這個鍋他是絕對不能認的。
否則連景泰帝都容不下他。
逼得聞家造反是罪,大罪。
識破聞家造反是功,大功。
田文靜抿了抿嘴唇,吐氣如蘭的說道:“只剩下兩天時間,我們該如何應對?連去京城報信都來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