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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閣老,也得交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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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平三年,蘇洵病逝,蘇軾、蘇轍二人辭官為父丁憂。

  至今,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政局動蕩著實不小。

  兩人丁憂之時,官家尚且是先帝趙禎;兩人除服入京,官家已然更替為五位宗室之一的趙策英。

  涉及君位更替,政局大幅度動蕩,注定是有受害者與受益者之分。

  韓章、江昭一脈,從龍奪權,無疑是受益者一方。

  也因此,蘇軾、蘇轍二人卻是錯失了不少政治紅利。

  準確的說,兩人錯失了兩波政治紅利。

  一波是官家登基,缺少可用之才的“人才紅利”,一波是開疆拓土的政績紅利。

  章衡、章惇、曾布等人,無一例外,都連著享受了人才紅利與政績紅利。

  章衡,從轉運使擢拔為禮部左侍郎,正四品遷正三品,考慮到地方官與京官的差距,這其實是連拔三級。

  章惇、曾布二人,從五品知州擢正五品郎中,都是連拔兩級。

  除了翰林修書、授官的六年以外,兩人僅僅下放六七年而已,已然是正五品,擢拔得可謂相當之快。

  除此以外,薛向、沈括、韓嘉彥等人,也都或多或少享受了兩波政治紅利。

  相反,蘇軾、蘇轍二人則是無奈錯失。

  以慣例論之,兩人除服入京,大概率都會恢復原職,也即地方上的從五品知州。

  好在,兩人恰好遇上了官家登基以來的第三波政治紅利——變法!

  樊樓小聚一過,江昭執筆一劃,兩人就此便任職京官。

  蘇軾入工部任從五品工部員外郎,蘇轍入戶部任從五品戶部員外郎,都相當于擢了一級。

  內閣大學士擢拔五品小官,自然也沒人敢說些什么。

  如此,約莫過了六七天,便是五月二十五。

  這是官家的壽辰。

  不過,可能是考慮到變法的緣故,亦或是為了節約解決“冗費”的問題,官家壽辰并未大操大辦,甚至嚴令禁止地方官吏入京呈獻“供品”、“祥瑞”,僅僅是宮廷內部設宴慶賀而已。

  除了太皇太后、皇后、皇子、皇帝舅舅、近支宗室,以及寥寥幾位大臣以外,別無他人。

  如此,六月、七月.

  八月初三,陰。

  浚儀橋,通衢長街。

  作為京中赫赫有名的長街之一,毗鄰太府寺,常居者不乏皇親國戚、貴胄子弟,自可謂名副其實的繁華之地。

  甚至,就連官家的舅舅沈從興也是常居于此。

  甫入主道,方磚鋪地,寬逾百步,金鋪連甍,錢肆鱗次,車馬輻輳。

  金銀、珠寶、藥材、錦緞、漆器連綿成鋪,肉、米、炭、鹽近乎堆成小山,無一不是富貴景象。

  朱門遍布,銅環連片,堪稱貴不可言的具象化。

  僅是粗略的一覽,就可讓常人心驚不已。

  不過,今日有些不太一樣。

  今日,輪到了貴胄子弟瞠目結舌!

  無它,內閣頒下政令,于浚儀橋設立銀行。

  通衢以左,十余道正門大開,凡銀行官署,連綿不斷,一眼望不見盡頭。

  粗略一觀,卻是以朱漆鑄門,上懸朱漆長匾,刻有“大周通匯銀行”幾字,古樸蒼勁,雄渾莊重。

  檐角之下,自有一道青銅告牌懸掛,森然昭示曰:凡涉及專營生意之大商,立存五萬貫錢以作擔保;凡萬貫以上兌款,呈三十日奏牘;萬貫以下立兌。

  銀行正向,脊首成行、饕餮釘帽,狴犴銜環,不時有禁軍持矛走動,掃目巡視,亦或是按刀肅立,五步一人。

  甫入正堂,立著些許三尺梨木長臺,鏤空木窗,皆是雕作“卍”字,以此隔斷書吏與商人。

  更有單獨設立的“戶部”、“大理寺”字樣,立于一側,有專人侍立。

  一切,可謂昭然有序,肅穆森然。

  當然,或許是未到良辰吉時的緣故,此刻尚有禁軍攔門,并未讓商人入內存錢。

  這也就使得商人立于長街,排列不斷。

  “咴!”

  駿馬長嘶,傳遍長街,引得不少貴胄子弟拭目觀望。

  “富埒陶白,貲巨程羅呀!古人誠不欺我!”

  “這特么也太富了吧?”

  “區區商賈,要不找個由頭,敲打一二?”

  “別亂來,這些大商可都是文官的人。”

  “都說勛貴富,還是特么的文人更能貪啊!”

  三兩貴胄子弟聚攏在一起,望向乖乖排隊的商人,議論不止。

  不少人望過去,目光流轉,一刻也不曾離開商人的馬車。

  一向不缺錢財的貴胄子弟,竟然都產生了一種“我太窮了”的錯覺。

  無它,主道上的銀子實在是太過繁密,連綿不絕,簡直就跟“山脊”一樣。

  一眼望去,長街之上大商環列,運送錢財的馬車首尾相銜,足足延續了幾里之長,綿延起伏,幾乎望不到邊界。

  偶爾有仆從牽著運送錢財的馬車途經,上等的駿馬都累得大口喘氣,一副被壓塌了脊梁的樣子,可見車中之物究竟是何其之重。

  亦或是輕風一吹,蓋在馬車上的布匹一飄,盡是白花花一片,讓人心神為之一振。

  這樣的場景,如何能不牽動人心?

  (如圖:)

  “天爺呀!”

  “這也太富了吧?”

  “江叔不是實行新政嗎?這些人應該就是大商吧?”

  “懷瑾,五.五萬貫錢,大概是何等的富有啊?”

  長街一角,江懷瑾、蘇邁、蘇遲、韓恕、韓詔、章懿文、章擇、曾綱、曾綖幾人駐足觀望,齊齊為之一震。

  大人有大人的圈子,小孩自然也有小孩的圈子。

  其中,蘇邁是蘇軾之子,蘇遲是蘇轍之子,韓恕、韓詔都是韓嘉彥的兒子,章懿文是章衡的兒子,章擇的章惇的兒子,曾綱是曾鞏的兒子,曾綖是曾布的兒子。

  因長輩掌握實權的緣故,幾個小孩的消息都是一等一的靈通,蘇軾之子蘇邁是個點子王,偶然提起了銀行設立的事情,幾個小孩來了興致,也就一齊來觀望一二。

  如此,自是被銀山給深深震撼了一番。

  “五萬貫?”

  江懷瑾一怔。

  沉吟著,心頭暗自算了算,回應道:“大概是百十車銅錢吧。”

  “若是以銅錢論之,一貫銅錢約莫三四斤,五萬貫銅錢也就是十余萬斤。以馬車運送,起碼得拉百十車!”

  “啊?”

  幾人齊齊一震,心頭大驚。

  蘇邁“嘶”了一聲,驚道:“百十車銅錢,花十輩子也花不完吧?”

  “十輩子,估計是花不完的。”

  江懷瑾心頭一算,嚴謹的點了點頭:“就算是頓頓吃肉,十輩子也吃不完。”

  五萬貫究竟是多少錢呢?

  一文錢是一張燒餅。

  八百五十文錢是一貫錢。

  五萬貫錢,也就等于四千二百五十萬張燒餅!

  市井上下,羊肉在百二十文左右,五萬貫也就是近三十萬斤羊肉。

  十輩子,根本不可能吃的完。

  “若是算成銀兩呢?”蘇邁又連忙問道。

  “一車,或者兩車!”

  江懷瑾徐徐道:“若是以銀兩論之,一兩銀約合一貫至一貫半銅錢,也就是差不多兩千斤的銀。”

  “以馬車運送,差不多就是一兩車銀!”

  “哇!”

  幾人又是一驚。

  一兩車白銀?

  “那就是說一兩輛運錢的馬車就代表著一位大商?”

  “這大商也太多了吧,都快連成山了。”蘇邁連連稱奇。

  “天下如此之大,富人肯定不少,連綿成山也不稀奇。”江懷瑾眺望著,平和道。

  天下兩京一十四路,約莫三百州郡,若是一郡三位郡望,那就有一千左右的“大商”。

  也即,一兩千車白銀!

  白銀綿延幾里,可不就是銀山?

  一時之間,幾個小孩議論不止。

  幾乎同一時間,貴胄子弟也是眼花繚亂。

  不少勛貴子弟、皇親國戚大為驚嘆,熱議不止。

  都說勛貴門第世襲罔替,累世富貴。

  誰承想,號稱清流的文官竟是半點不差!

  這是真特么貪啊!

  旭日高升,云淡風輕。

  不時有商人湊在一起,低聲議論。

  “重工商業,實為良策啊!”有大商慨嘆道:“我支持變法!”

  以往,關于工商業的制度都是官營與私營并存,一齊服務于朝廷的專營制度。

  如今,江閣老一道政令取消了官營,也就意味著官營占據的市場徹底讓給了私營。

  這可不是一點半點的讓利,手筆相當闊氣。

  誰說變法不好了?

  一些不合適的祖制就應該更改,這樣的變法越多越好!

  “亦然,亦然。”有人連連附和。

  一旦開拓自由市場,工商業起碼會繁榮幾倍以上。

  要是把握好機會,族中財力定然是大幅度上漲。

  “可……清丈土地?”一名約莫二三十歲的青年,跑商不久,面有遲疑。

  內閣連著下發三道政令,除了設立銀行、重工商業以外,可是還有著一道清丈土地的政令呢!

  若說重工商業是大好事,那清丈土地就是一等一壞事。

  一旦土地被清丈干凈,那可是要交真金白銀的。

  “老弟。”一旁,一名灰衣老者搖了搖頭,安撫道:“重工商業是新政,清丈土地也是新政。要是清丈土地實行不下去,朝廷可未必會單獨留下重工商業的政策。”

  “王某也是如此認為。”有人附和道。

  “不錯。”一人拊掌道:“要是陳某沒分析錯的話,重工商業的政策就是為了彌補大族丈量土地的損失。要是清丈土地行不通,重工商業的政策定然也會被一齊取消。”

  “吳某也是如此見解。”有人附和道:“畢竟,江閣老也是郡望子弟,肯定不會讓郡望白白吃虧。”

  “這樣啊!”本是有些遲疑的青年面有恍然,沉吟著,疑惑道:“可要是變法失敗了呢?”

  灰衣老者嘆道:“正所謂人亡政息,江閣老要是變法失敗,官家絕對不會單單的留著重工商業的政策。屆時,變法是黃粱一夢,重工商業也是黃粱一夢!”

  “那意思是江閣老代表著大族的利益,必須支持他……”

  “噹!”

  輕吟鐘響,打斷了議論。

  一道大喝隨之傳出:

  “江閣老到——”

  一時之間,上上下下齊齊一寂。

  江閣老?

  有人反應了過來,持手一禮道:“拜見閣老大人!”

  一句話,提醒了不少被攝住的大商。

  僅是一剎,不少連忙雙膝跪地,下拜叩首:“拜見閣老大人!”

  作為大商,稅收的貢獻大戶,背后還有郡望撐腰,不少商人的地位其實不低。

  最起碼,在地方上鮮少跪拜官員。

  但京城不一樣,京城遍布大官。

  江閣老更不一樣,江閣老是京城中最大的官…之一!

  商人跪拜,官吏則是持手一禮,垂手躬身:“拜見閣老!”

  從頭到尾,僅是一聲大喝,無論是商人亦或是官吏甚至都來不及觀望“江閣老”在何處就連忙行禮。

  名望之威,可見一斑。

  “噠,噠,噠!”

  輕微步伐聲響起,約莫過了十息。

  司衙正門,恍惚間有兩道紫袍身影并列,其中一道抬了抬手,平和道:“免禮。”

  官吏、大商相繼正身。

  不過,相較于官員而言,不少商人都是垂手低頭,不敢抬頭直視,生怕被視為心無敬畏。

  當然,偶爾也會有商人低著頭“不經意”的仰視。

  畢竟,三十歲就入閣拜相,治政天下,三十一歲主持變法,執掌大權的人物,著實是惹人好奇。

  要是真的見到了江閣老的樣貌,日后就算是吹牛也有的吹。

  司衙正門。

  江昭負手佇立,平靜向下掃視。

  十息左右,徐徐道:“江某特來銀行,主要為了存錢。”

  “不過,難得相見,就給幾句話告誡吧。”

  百十禁軍、小吏連忙走出,一一列于主道兩側,傳遞閣老之言。

  從頭到尾,千百位商人齊齊俯首。

  “一,擺正位置。”

  “二,擺正態度。”

  “如此,但凡江某為官一日,新政存續一日,爾等就可行商一日。”

  “一旦新法可成,官吏治政,百姓種田,工匠專研,商賈掙錢,自可一片安居樂業之景象。”

  兩句話說完,江昭負手徐行,就此離去。

  “謹記閣老教誨!”

  千余大商,齊齊一拜。

  “這…這是何意?”有人不解。

  “擺正位置,就是讓商賈就干商賈該干的事情;擺正態度,就是讓大族規規矩矩的清丈土地。”

  有人低聲道:“要是新法可成,大族起碼能有幾十年好過日子。”

  不少人面露恍然,連連點頭。

  “噹!”

  一聲鐘響,上下齊寂。

  章衡一襲紫袍,緩緩走出,徐徐道:“就此,開始存錢吧。”

  百步之外,江昭回望一眼,搖了搖頭。

  特地來告誡大商,無非是兩個目的:

  一,減小新政阻力。

  二,表達自己對大族的態度。

  閣老,也有要交差的一天啊!

  東華門外,茶攤。

  幾人聚攏,默默飲茶。

  “大人,真的可能行嗎?”一名頗為富態的茶商面色遲疑道。

  今日,他遠遠的見過江閣老一面。

  那儀態,那威勢……

  只能說,不愧是百十年來唯一一位帶著大周開疆拓土的人,極具古先賢之風范。

  說是“天人”,也并無不可。

  直覺告訴他,即便是偷襲,可能也整不過那一位!

  鹽鐵司郎中陳襄面色一變。

  隊伍里面有這種人,怎么可能成事?

  “愛干不干,反正不是老子虧錢。”陳襄低聲叱了一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劉棲,說什么胡話呢?”

  “怎么不可行,擠兌錢鋪又不是什么難事。”

  “該干還得干啊!不然,可就得難受幾十年。”

  余下幾人,連忙出言駁斥。

  他們可就指望著擠兌銀行,然后讓鹽鐵司的人上奏,取消相關政令呢!

  富態茶商一怔,連忙道:“小人失言。”

  陳襄擺了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趕緊籌錢存進銀行吧。一人不夠五萬貫,就幾人、十幾人一起湊一湊。”

  “對了,一起擠兌銀行的茶商的名單給我一份。”

  “名單?”

  “大人要名單做什么?”

  幾人皆是有些意外。

  陳襄目光微動,平靜道:“老夫也不能白干吧?”

  言下之意,卻是要借此收取好處。

  “小人送到大人府上。”其中一人回應道。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陳襄一望,心頭長嘆。

  這……怕是成不了事吧?

  也罷,死道友不死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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