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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虎狼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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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韓蕾悠悠醒轉時,明艷的陽光早已透過窗戶灑滿了寢榻,竟已是到了晌午光景。

  她慵懶地轉過頭,身側卻早已不見趙樽的身影。

  隨著孕肚日漸長大,如今對她來說,最困難的就是翻身和起床。

  她一手撐著后腰,一手扶著床柱,正欲使力坐起,腹中的孩兒似是也被驚醒,輕輕踢動了一下。

  在門外守著的紫檀和金桔聽得內間動靜,輕叩房門后便端著溫水與帕子走了進來。

  見韓蕾要起身,兩人連忙上前,一左一右穩穩攙扶著她坐起,又為她套上拖鞋。

  也不知是不是前幾天救治東方既明站得太久,這些天,她的雙腳出現了浮腫的情況,連鞋子都根本穿不進去。

  韓蕾借著二人的力道緩緩站定,目光在室內流轉一圈,輕聲問紫檀:“王爺何時起的?可知去了何處?”

  紫檀一邊利落地為她整理睡衣,一邊柔聲回話:“回王妃,王爺一早就起身了。此刻正在隔壁廂房里,與大九他們和李建勇元帥議事呢!”

  韓蕾聞言,輕輕頷首。

  如今她身子越發沉重,自覺精神不濟,反正東關仗也打完了,她也樂得不去過問那些繁雜的軍務。

  她在梳妝臺前坐下,由著金桔為她梳理那一頭青絲,紫檀則手腳麻利地整理床鋪。

  看著鏡中胖了不止一圈的自己,韓蕾抬手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著其中生命的悸動,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溫柔笑意。

  梳洗妥當后,她輕聲吩咐紫檀:“把午膳送到房里來吧,我就在這里用。”都這個時候了,她只能早飯、午飯一起吃了。

  紫檀應聲退下,不多時便端來一個黑漆食盒,將幾樣客棧提供的菜品在八仙桌上整齊擺開。

  韓蕾在金桔的攙扶下緩步移至桌前,望著窗外風景,心中一片寧靜。

  東關戰事結束,趙樽也守在她的身邊,此刻的她,只愿守著這一方天地,靜待新生命的降臨。

  隔壁傳來隱約的說話聲,但聽不清在說些什么。韓蕾一個人靜靜的吃著飯。不似老人們說的“酸兒辣女”,孕吐過去后,她一直飯量奇好,什么都吃。

  用過午膳,韓蕾從空間里拿了一本醫書觀看,難得像今日這樣清閑,她便靜下心來看了一會兒書。

  懷孕五六個月的她確實豐腴了不少,原本嬌俏甜美臉龐如今多了母性的柔光,連翻書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慵懶。

  天氣炎熱,外面的知了吱吱吵個不停。雖然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給她打著扇子,可韓蕾仍然感覺悶得有些煩躁。

  額頭的汗珠,黏著幾縷青絲,讓她很不舒服。

  “去準備些熱水吧,我想沐浴。”她放下醫書,輕聲吩咐。

  紫檀連忙應下:“王妃稍等,奴婢這就去準備。”

  熱水很快備好,韓蕾這個現代人依然不喜歡別人伺候,便讓金桔和紫檀在屏風外守著,獨自走進了屏風后。

  屏風后水汽氤氳,她剛褪去衣衫,露出碩大圓潤的孕肚,正要扶著浴桶邊緣小心跨入,就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趙樽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屏風后若隱若現的身影。見兩個丫鬟竟都在屏風外站著,他眉頭頓時蹙起:“怎么不進去伺候?若是王妃摔著了怎么辦?”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韓蕾在屏風后軟聲解釋:“是我不讓她們進來的,我自己會小心扶著木桶,你別責怪她們了。”

  趙樽卻不理會,揮手讓兩名丫鬟退下,自己脫去外袍,快步繞到屏風后。

  氤氳水汽中,韓蕾面頰緋紅,雙手下意識地護住高聳的孕肚:“你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我又不是不在家,哪能讓你自己洗?”趙樽說著,上前一步強硬地將她打橫抱起。然后動作極其輕柔的直到將韓蕾放入浴桶中。

  水溫恰到好處,韓蕾舒服地輕嘆一聲。趙樽挽起袖子,自然而然地拿起帕子幫她擦洗后背。

  “你現在身子重了,萬事要小心。”趙樽的聲音低沉溫柔,卻有些婆婆媽媽。“沐浴時定要有人在一旁伺候,若是摔著了,你讓我……”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韓蕾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后怕。

  韓蕾心中微軟,卻還是嫌他啰嗦,岔開了話題:“你們不是在議事嗎?議得怎么樣了?”

  趙樽一邊細致地為她擦洗,一邊答道:“都商議好了。李元帥年事已高,此次又受了折辱,我讓他別領兵了,就負責督建東關棱堡和陵園,妥善安置戰死的兄弟們。楊少杰帶領殘兵鎮守東關。至于冀州……隨后我會傳信給肖正飛,讓他帶兵過來接管城防,重新整編冀州和東關軍隊。”

  他嘴上說著大事,手上卻不規矩起來。溫熱的大掌在她圓潤的肩頭流連,漸漸往下滑去。

  韓蕾一聲嬌嗔,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洗就洗,往哪兒摸呢?”

  “嘿嘿!”趙樽低笑出聲,卻不愿收回那不規矩的手:“這不是順便的事嗎?”他的目光熾熱,在她瑩潤的肌膚上流轉,“記得成婚前第一次撞見你沐浴,當時嚇得我手足無措。現在好了,可以大搖大擺地摸了。”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得意,湊近她耳邊低語:“而且……你的身子豐潤了許多,更是讓我愛不釋手。”

  “討厭!”韓蕾俏臉緋紅,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問道:“那個駱思韓,你打算如何處置?”

  提到這個名字,趙樽的目光沉了沉:“過兩日帶著他一起進京,交給陛下處置。”

  “進京?”韓蕾很是詫異,忍不住回頭看他。“可你是藩王,不是說無詔不能進京嗎?而且你現在還是……反賊。你就不怕……”

  她的話還沒說完,趙樽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傲然:“怕什么?別說燈下黑,他發現不了我們,就算發現了,怕的也應該是他。”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景帝。

  韓蕾何其聰明,稍一想便明白了趙樽的意思。

  朝廷派了十五萬大軍支援東關,又要時刻防備著蒼州,肖正飛帶兵攻打青州和益州,朝廷連京城的禁軍都抽調了一部分去支援益州。

  如此四面楚歌又兵力空虛,若此時趙樽出現在京城,怕的確實是景帝。

  趙樽輕輕撩水,為韓蕾沖洗著如玉的背脊,聲音柔和下來:“你如今身懷六甲,從蒼州到冀州已經奔波勞累。我不想你再受顛簸之苦。等我們慢悠悠到達京城,你都已經七個多月了,若是再趕回去,萬一在路上發作怎么辦?”

  他的考量全是為了她。

  韓蕾心中有暖流淌過,現在她都快長成正方形了,確實不宜再逞強,于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趙樽一貫思慮寬廣,她相信趙樽已做好了一切安排,一定會護她周全。

  但她仍有不解:“那你為何一定要將駱思韓交給陛下處置?”

  趙樽的目光變得復雜:“東關的將士們都恨不得活剮了他。駱思韓的結局最終逃不脫一個‘死’字,若在我手上處置,我怕自己下不去那手——他畢竟是駱伯伯的兒子。”

  他的聲音低沉,“既是兩國交戰的俘虜,交給陛下處置比在我手上合適。若處置時我們還在京城,至少也能代駱伯伯一家去送他一程。”

  說著,趙樽察覺水溫有些涼了,連忙小心翼翼地將韓蕾抱出浴桶,用柔軟的布巾細細為她擦干身子,又取來干凈的衣裳,一件件為她穿上。

  “京城名醫多,穩婆也好。”他一邊為她系著衣帶,一邊柔聲道,“在京城生孩子,我才能放心。”

  韓蕾抬眼看他,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此刻眼中滿是柔情。

  她伸手輕撫他緊蹙的眉間:“無妨,有你在,在哪里我都安心。”

  趙樽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對于韓蕾無條件的信任,趙樽心里無比的溫暖。

  窗外蟬鳴依舊,屏風內卻是一片溫情脈脈。

  趙樽扶著韓蕾慢慢從屏風后走出,每一步都走得極穩,仿佛在走完一生的承諾……

  ……我是卡文的分割線……

  另一邊,京城,皇宮。

  “啊——”

  景帝驚呼一聲從龍榻上猛地坐起,胸口劇烈起伏著,額上沁出的冷汗順著脖子滑落,浸濕了明黃色的寢衣。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守在一旁的太監總管李忠心立刻趨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遞上一方溫熱的濕帕,景帝卻沒有接,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

  殿外天色尚明,午后的陽光被厚重的云層過濾,顯得有氣無力。

  空氣凝滯沉悶,唯有知了聲嘶力竭的鳴叫,一聲聲敲打在人心上,讓人更添煩躁。

  “什么時辰了?”景帝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回陛下,剛過了未時。”李忠心躬身回答,“您不過歇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景帝喃喃自語,他咽了口口水,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夢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懼感依舊纏繞不去。

  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夢中轟然崩塌,一只猛虎從左邊咆哮撲來,緊接著,一群餓狼又從右邊蜂擁而至,獠牙森白,每只餓狼眼中都閃爍著嗜血的綠光,他被困在中央,進退無路……

  這絕非吉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驅散那盤桓不去的驚悸,沉聲道:“快,快去宣欽天監來!朕……朕要問問這夢……”

  “奴才遵旨。”

  李忠心心中不以為然,不過一個夢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何必如此大驚小怪?但他臉上不敢顯露分毫,只是愈發恭敬地應下,轉身去殿外安排。

  李忠心安排了傳旨太監去宣欽天監,轉頭就見身著玄色勁裝、風塵仆仆的暗衛統領迎面走來。

  李忠心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這個時候,負責觀戰益州的暗衛統領突然現身,能帶來什么好消息?

  他不敢耽擱,只得硬著頭皮,又將暗衛統領引了進來。

  景帝一眼看到去而復返的李忠心,以及他身后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心頭猛地一沉,方才噩夢帶來的不安感瞬間攀升至頂點。

  益州距離京畿較近,他便派了暗衛跟著去觀戰,派去益州就近觀戰的暗衛統領此刻出現在這里,只意味著一件事——益州戰局,有結果了。

  “益州情況如何?”景帝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緊繃,他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暗衛統領,仿佛想從他臉上先看出些端倪。

  暗衛統領深深俯首,聲音機械而清晰:“啟奏陛下,益州……益州城已被蒼州軍攻陷。”

  盡管已有預感,親耳聽到這消息,大熱的天,景帝還是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

  暗衛統領繼續稟報,每一個字都像暴雨梨花針扎在景帝心上:“蒼州軍狡詐,朝廷派去的三萬禁軍……未能接敵,反被其誘入包圍,盡數……盡數被俘捆綁。據卑職遠觀,那些被俘禁軍,已被打散編入蒼州軍中。”

  “三萬禁軍……全……全沒了?”景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李忠心連忙上前一步,虛虛扶住。

  景帝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他,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涼意。

  三萬裝備精良的禁軍,那可是拱衛京師的精銳!竟如此不堪一擊,泡都沒冒一個,就這么被蒼州王一口吞了?

  剛才夢境中,虎狼齊出,難道就是此事的預兆嗎?

  他頹然向后靠去,倚在冰涼的龍榻靠背上,失魂落魄。

  青州、益州、冀州,這三州在京畿邊緣形成掎角之勢,是京城最重要的屏障。如今青州已失,益州又陷,京畿重地的西北門戶已然洞開!

  蒼州軍兵鋒所指,下一步豈非就是直取京城?而冀州方向,還要應對虎視眈眈的東明帝國,自顧不暇……

  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孤島感將他緊緊包裹。

  他仿佛能看到蒼州軍那黑壓壓的軍陣,正帶著那種聞所未聞的可怕兵器,朝著京城步步逼近。

  “你看清了嗎?”景帝猛地傾身,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僥幸的微光,死死盯住暗衛統領,“蒼州軍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

  暗衛統領感受到皇帝目光中的重量,頭垂得更低:“回陛下,戰場兇險,卑職等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觀。但……但那兵器噴吐火舌,聲如炸雷,于數百步外便能輕易取人性命,射程與威力,絕非弓箭弩箭可比。卑職等猜想,那恐怕就是魯副將口中提及的……提及的‘愛姆十六’”

  “愛姆十六……愛姆十六……”景帝無力地重復著這個古怪又令人膽寒的名字,最后一點希望也徹底破滅。

  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頹然地垂下肩膀,癱軟在榻上。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王朝末路的悲涼席卷了他。

  蒼州王已挺進到益州!

  蒼州王!

  如今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他心驚肉跳,寢食難安。

  難道,這大景的氣數,真的要到頭了嗎?

  難道,他真不應該登上這個帝位?

  正在這時,殿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嗓音。

  “陛下,兵部尚書曹格求見。”

  景帝抬眼看向聲音來處,有氣無力的問:“何事?”

  李忠心趕緊大聲的重復:“陛下問,曹尚書有何事?”

  外面立刻傳來曹格欣喜的聲音:“陛下,好消息,東關大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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