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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我的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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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按下開關鍵,刀郎版《我的祖國》前奏頓時流淌出來,音樂如同潮水般涌向大堂每一個角落。

  格爾泰和哈薩被突如其來的樂聲嚇了一跳,緊接著,便被那婉轉悅耳的音樂所吸引。

  隨即,韓蕾開始領唱,她那清脆婉轉的歌聲響起,每個字都咬得清晰而富有感情。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

  小伙兒心胸多寬廣,

  為了開辟新天地,

  喚醒了沉睡的高山,

  讓那河流改變了模樣……”

  她的歌聲剛落,整個大堂仿佛被點燃了一般。

  在場所有的大景人,從蒼州官員到侍從,再到趙樽的親衛,都不約而同地加入合唱。

  聲音起初有些雜亂,但很快匯聚成一股洪流。

  “這是英雄的祖國,

  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處都有青春的力量。”

  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希冀的神情。老官員們眼角濕潤,仿佛看到了這一年在蒼州王和王妃的帶領下,蒼州從貧瘠到繁榮翻天覆地的蛻變——

  新修的水渠在陽光下泛著銀光,荒山披上綠裝,寬闊的街道上車水馬龍。

  年輕士兵們挺直脊背,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這一切都是他們用雙手一點一點建設出來的家園,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

  韓蕾挺直腰板,繼續唱著,嬌俏的雙眼卻始終鎖定在兩國使者的身上。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與溫柔的歌聲形成了鮮明對比——

  “好山好水好地方,

  條條大路都寬暢,

  朋友來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來了,

  迎接它的有獵槍……”

  趙樽率先高聲加入合唱,他渾厚的嗓音如同戰鼓般引領著節奏。

  蒼州官員和親衛們緊隨其后,歌聲變得更加渾厚昂揚,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迸發出來。

  “這是強大的祖國,

  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溫暖的土地上,

  到處都有和平的陽光。”

  剛唱到此處,“唰”的一下,親衛們整齊劃一地拔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使團眾人。

  親衛們一邊唱著,一邊向著使團的人穩步逼近。

  他們的腳步落地有聲,每一步都踏在節拍上,加上那黑洞洞的槍口,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格爾泰和哈薩雖然不懂歌詞的全部含義,但“朋友”和“豺狼”這兩個詞他們卻聽得分明。

  格爾泰的手不自覺地按在刀柄上,卻又緩緩松開。因為,他意識到任何動作都可能引發不可預料的后果。

  哈薩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大堂那的幾十個人用歌聲作為武器,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們吞噬。

  在這片聲浪中,使者們仿佛看到了蒼州這一年的巨變:荒原變良田,泥濘小徑變成寬闊馬路,百姓們臉上不再是饑饉的菜色,而是充滿希望的紅光。

  更可怕的是,他們從這整齊的合唱中看到了某種可怕的團結力量——

  那不是簡單的威脅,而是一個民族覺醒的征兆。

  親衛們繼續逼近,從腰間拔出的手槍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兩國的使者們雙手擋在身前不自覺地后退,直到腳跟撞上大理石柱才驚覺已無路可退。

  在這片排山倒海的歌聲中,他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強大的祖國”,什么是一個民族不可侵犯的尊嚴。

  格爾泰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緊,骨節因為緊張害怕而發白。

  哈薩的呼吸粗重,汗水沿著太陽穴滑落,浸濕了衣領。

  那些親衛手中緊握的、泛著無情金屬光澤的東西,散發處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比任何彎刀或弓箭都更令人心悸。

  歌聲仍在咆哮,如同實質的海浪,一波波撞擊著他們的耳膜和神經。

  “這是強大的祖國……”每一句歌詞都像一記重錘。

  他們的退路已絕。

  格爾泰的視線急速掃過那些蒼州人臉上,找不到一絲虛張聲勢,只有鋼鐵般的決心和一種近乎狂熱的信念。

  他毫不懷疑,只要他們再有任何一絲挑釁的舉動,下一瞬間,那些黑黝黝的物件就會將他們留在蒼州的土地上。

  完了!

  永安城徹底無望!

  硬闖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達到頂點的剎那,格爾泰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驟然松開,五指張開,做出了一個極其別扭卻意義明確的手勢——

  “別,別。你們別過來。我們只是友好交流,沒別的意思。”

  格爾泰抬起雙手作阻擋狀,目光在對上大景人憤怒的目光時,微微低下了從未向外界低過的頭顱。

  哈薩驚愕地看著格爾泰,但隨即,更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竟然不敢直視趙樽攝人的雙眸,頭顱下意識的低下。

  眾人合唱的歌聲在這一刻恰好抵達尾聲。“……到處都有和平的陽光。”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余音在大堂梁柱間回蕩。

  絕對的寂靜驟然降臨,比之前的轟鳴更讓人心驚膽戰。

  所有親衛的手槍依舊平舉,紋絲不動,冰冷的目光鎖定著兩國使者。

  格爾泰喘著氣,在這片死寂中抬起頭,嗓音因緊張和屈辱而異常干澀嘶啞,他用盡量平穩的語調開口,每一個字都艱難無比。

  “蒼州的……力量……我……我們見識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們……會將所見所聞,一字不差地……回稟單于。”

  他瞄了一眼趙樽和韓蕾,目光最終落在那些手槍上,終于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頭的問題。

  “這……是什么?”

  趙樽上前一步,渾厚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卻帶著比金屬更冷的寒意:“此乃招待你們的‘獵槍’。”

  他刻意用了歌詞里的詞,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

  “記住你們今天看到的、聽到的。”趙樽的目光如兩把錐子,刺向格爾泰和哈薩,“蒼州,永遠歡迎朋友。但若誰自認為是豺狼……”

  他沒有說完,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咔嗒一聲輕響,所有親衛動作整齊劃一,收槍入套。

  那短促而清脆的金屬摩擦聲,比任何雷霆般的怒吼都更具威脅。

  格爾泰和哈薩猛地一顫,最后一絲僥幸心理徹底粉碎。

  他們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害怕,但他們知道這絕非簡單的恫嚇,而是一個他們尚未完全理解的新武器。

  他們帶來的傲慢與威脅,在這首合唱和這些名為“獵槍”的武器面前,被碾得粉碎。

  “送客。”

  趙樽的聲音不容置疑。

  紅木大門“支呀”一聲打開,老孟站在大門口,大喝一聲“請!”

  在無數道冰冷目光的注視下,所有來時氣焰囂張、此刻卻失魂落魄的使者,幾乎是被無形的壓力推搡著,踉蹌地離開了這座歌聲仍在耳邊轟鳴、令他們永生難忘的知州府大堂。

  回草原王庭的路,將變得異常漫長而沉重。

  走在大街上,阿拉國使者格爾泰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頭頂,渾身冰涼,先前那股趾高氣揚的氣勢早已蕩然無存。

  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肩上,竟也顯得格外清冷。

  他下意識捂住仍狂跳不止的心口,回頭望向漸行漸遠的知州府,那巍峨肅穆的門樓在暮色中如一頭沉默的巨獸,令他心有余悸。

  方才那一幕仍在他腦中揮之不去,那些大景侍衛手中漆黑的“獵槍”冷冽地指向他們,仿佛下一刻就會吐出毒蛇的信子。

  那究竟是什么武器?不過尺余長短,竟能散發出如此令人窒息的威壓,令人忘而生畏。

  更讓他心悸的是蒼州王趙樽那雙眼睛——冰冷、篤定,仿佛早已將他們的生死握于掌中。

  是什么樣的底氣,讓這位邊陲之王毫不將他國來使放在眼里?

  又是什么,讓那些大景子民在危機時刻如此同仇敵愾、整齊劃一?

  格爾泰越想越覺得,這片土地遠非他們從前所想象的那樣簡單。

  哈薩在一旁低聲問道:“主使,我們現在該怎么辦?”他的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的顫抖。

  格爾泰抬眼看了看西天漸沉的日頭,晚霞如血,染紅了半片天空。

  他強自壓下紛亂的心緒,沉聲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找處驛站歇下,明日一早再啟程返回草原。”

  哈薩卻面露懼色。他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后面,就像是生怕那些大景人會追上來一樣。

  他湊近格爾泰,小聲道:“主使,您忘了那蒼州王說的‘若是你們都死在這里,不就沒人知道了嗎?’。我們此番提出割讓凌安城,已觸怒了蒼州王。若是他趁夜派人……”

  他說著,手指在頸間輕輕一劃,沒再說下去。

  想起那對魔鬼夫妻,格爾泰也忍不住心中一凜。

  他回頭看向其他幾位使團成員,眾人皆面色蒼白、眼神閃躲,顯然仍未能從先前“獵槍”所指的震懾中恢復過來。

  他們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便紛紛附和哈薩的提議——寧愿連夜趕路,也不愿在這清水縣多待一刻。

  “哎……也罷。”格爾泰蹙著眉,終于點頭,“那就趕到凌安城再歇息吧!”

  使團之人紛紛上了馬車,馬車轆轆穿過清水縣街道。

  就在這時,路旁一根根豎立的奇異燈柱上,太陽能燈陸續亮起,柔和卻明亮的光輝頃刻間灑滿大街小巷,將暮色驅散得無影無蹤。

  使團眾人不由自主地探出頭去,發出一片低低的驚呼。

  方才還暮色漸濃的縣城,轉眼間亮如白晝。

  路旁商鋪依舊開著,小販在燈下吆喝,行人笑語不絕,甚至比白日里更顯熱鬧繁華。

  燈影交錯中,食物的香氣、孩童的嬉鬧聲、往來車馬的嘈雜,織就出一幅鮮活而生動的夜市圖畫。

  有人忍不住喃喃:“這……這就是大景朝的縣城?”

  格爾泰沉默地望著窗外景象,心中波瀾暗涌。

  他看見一個賣糖畫的老翁笑呵呵地遞給孩童一只發光的燈籠,看見酒肆門口三五好友在舉杯對酌,甚至看見更夫已經開始巡街……

  這一切在穩定、安寧的秩序中透著蓬勃的生氣。

  這是草原上永不可能擁有的景象。

  他們逐水草而居,隨季節遷徙,何曾有過這樣踏實、溫暖的夜?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將那片璀璨燈火拋在身后。

  一入荒野,黑暗便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只有車頭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晃出微弱的光暈。

  哈薩終于按捺不住,在車廂中恨聲大罵:“憑什么?憑什么他們就能享有這樣的繁華!而我們就要在苦寒之地掙扎求生,連一處固定的家園都沒有?”

  他拳頭攥得發白,“不行,回去候我定要勸諫單于——就算不能一口吞下大景,至少也要發兵拿下凌安城!讓我們的族人也能在城墻之后安睡!”

  格爾泰久久不語。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又看見那些“獵槍”冷硬的輪廓,看見蒼州王鎮定而威嚴的面容。

  “這……談何容易。”格爾泰捋著卷毛胡須終于嘆息一聲,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突厥鐵騎年年南下,可曾真正踏破過大景北關?連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我們兩國合力又能如何?”

  他轉過頭,目光沉重地看向哈薩,“更何況……今日你也見到了。那‘獵槍’還不知是何神兵利器。那蒼州王和王妃不用刀劍卻用‘獵槍’,必是對那‘獵槍’有所倚仗。”

  聞言,哈薩和其他使團成員皆沉默了,車廂里只有無數的唉聲嘆氣。

  車外風聲嗚咽,猶如草原上永恒的悲歌。

  此次出使失敗,他們依然得要回到草原深處,繼續過那風吹雨打、游牧遷徙的日子。

  馬車在顛簸中行駛。三日后,使團到達了凌安城。

  暮色已深,城墻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

  使團眾人緊繃的神經在看到城門的那一刻幾乎斷裂——

  城門口火把通明,黑壓壓的士兵列陣而立,為首的將領鐵甲寒光,臉色陰沉,正是新任的北關元帥——平川。

  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端著一個黑亮的物件,比他們在清水縣見到的“獵槍”大了一輩不止。

  格爾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哈薩的手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的刀柄,聲音發顫:“主使……他、他們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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