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歡迎您的到來,大人。”
站在莊森的面前,拉納將握緊的拳頭橫在自己的胸口,微微彎腰,以示敬意。
而在禁衛總管的身后,更多的人:阿斯塔特連長、輔助軍元帥、艦隊司令、至高議會議員、星區總督、鑄造世界大主教、高階法務部專員、泰坦軍團軍團長、還有騎士家族的至高王……
所有人,所有有頭有臉,能夠代表阿瓦隆一方權柄的大人物,有資格在蜘蛛女皇面前各抒己見的行業精英,此時都正云聚在禁衛總管的身后,與他做著相同的動作:垂下昔日高昂的頭顱,向這位破曉者之主親自指定的第一執政鞠躬致敬。
同樣的場景,在過去的遠東邊疆里早已屢見不鮮了,每次摩根和她的第二軍團從漫長的遠征中歸來,迎接他們的場面不會比現在更寒酸:不過,和蜘蛛女皇時期的其樂融融不同的是,今天,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籠罩在一層不安的迷霧中。
追隨著禁衛總管,遠東的豪強權貴們將他們的目光鎖定在了那道從風暴鳥上走下來的高大身影上。
萊昂–莊森。
無數人曾聽聞過他恐怖的名號。
但這頭雄獅真正的模樣,就和他與他的軍團的過往經歷一般,隱藏在外人無權知曉的層層陰影之中。
除了阿斯塔特,以及那些有資格參與遠征的凡人將帥之外,在場的阿瓦隆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莊森,而他們的確見到了一位如預想中嚴肅的軍神。
卡利班人黑色的盔甲上綴滿了血色的寶石與淡金色的銘刻,寬闊的胸甲和肩甲上則是密密麻麻的徽記與標志,它們代表著暗黑天使內部的每一種智慧和聲音,那些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力量,正是卡利班人最令人畏懼的權柄和力量的體現:通過如游蛇般的金絲縷線,所有的力量最終匯聚在了原體喉嚨右下方的那枚銀色胸針上,一抹鮮紅的半肩披風由此而起,惹人眼球。
拉納的目光掃過這一切,然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弧度幾乎微不可查。
毫無疑問,卡利班人的裝扮是能夠引起摩根之子們的好感的,所有稍微上些年紀的破曉者都會記得,當他們與暗黑天使的戰斗兄弟并肩作戰,擊潰帝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敵人的時候,負責指揮他們的雄獅,正是穿著與眼前相似的盔甲。
黑色是最適合第一軍團的顏色:其他所有的顏色都是東施效顰。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拉納眨了眨眼睛,他并沒有轉動身軀或者頭顱,只是用眼珠向后一瞥,便望見了周遭凡人們的神色與目光。
盡管紛紛在雄獅的面前俯首,但這些凡人同時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觀察著這位外來的攝政王大人,他們的目光中有著考量,有著懷疑,有些疏遠、麻木和不信任:但唯獨沒有悲觀,也沒有恐懼。
莊森以一種最恰當的姿態走進了遠東邊疆的視野中:一位嚴陣以待,堂堂正正的軍事統帥,一塵不染、功勛滿著的盔甲只會讓人想起他軍團的強大和履歷的輝煌,讓人下意識地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至少會是一位不負盛名的偉大指揮官。
人們原本擔心的可能性,比如說一名將自己隱藏在兜帽下的陰謀家,或者傳說中不修邊幅、嗜血如狂的蠻王,在這一刻被原體與生俱來的魅力所擊碎,取而代之的是對于未來的希望和安心感:而這種安心感正是現在的阿瓦隆最需要的東西。
想到這里,禁衛總管原本高懸著的心臟也稍微放了下來。
他第一個邁步上前,用謙卑的禮儀表明了對于卡利班人的敬意。
身為摩根指定的代理人,拉納從來沒有想與獅王這個外來者討價還價的心思。
這其中的具體原因是多樣的,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在原體代理的身份,執掌阿瓦隆的軍事大權一段時間后,拉納很確信這份權力的確超出了他的能力上限,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夠掌控的。
即便已經得到了合理的分工,但原體留下的行政班子也僅僅只是做到了在波瀾不驚的日常生活中,維系住國家的運轉:當戰爭的腳步愈加清晰的時候,他們需要一個更強大的意志來統治他們。
莊森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至少也不會是最差的那一個。
想到這里,拉納的腰彎得更深了一下。
他知道,就在身后不遠處,伯納德正帶著兩位值得信賴的禮儀人員嚴陣以待:他們攜帶有能夠象征蜘蛛女皇權威的權杖、公章與證書,還有阿瓦隆之主在臨出發前緊急修改過的法律行為,一切都是在為卡利班人的順利掌權而鋪路。
也許那些實用主義份子,會對這些表面文章嗤之以鼻,但這么做至少能夠鮮明的表達出破曉者軍團的立場,而在遠東,只要破曉者們決定了某件事情,凡人的利益集團就掀不起什么水花。
經過拉納和伯納德的商議,他們本打算在第一時間便向莊森交付這些權力,以此徹底確立從屬關系,打消某些人的念頭,保證平穩的權力過渡:不過,暗黑天使之主看起來并不打算讓他們這么做,他并沒有給拉納留下充足的時間。
還沒等拉納開口,讓收到了暗號的伯納德敬上威儀,禁衛總管就感覺到了一股明顯的向上的力,力度大到讓他無法抵抗:拉納望了過去。卻發現那位兇名赫赫的卡利班之主正抓住了他的胳膊,看起來動作頗為生硬的將他扶了起來。
很明顯,莊森以前不常這么做。
但這反而讓他的動作顯得很真實:連帶他口中的話語是一樣。
“無需多禮,拉納。”
“你是摩根的子嗣,也是我的外甥:你和我之間,沒必要這樣。”
看著有些發愣的拉納,僵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伯納德,一眾無比好奇的朝著這里張望的凡人,卡利班的獅王先是將他最得力的外甥扶正,讓他站的筆直,然后以示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從頭到尾,莊森的臉上都是一抹雖然并不算燦爛,但足以讓人感覺到親和的微笑。
很顯然:見到拉納讓他心情不錯。
“我很高興看到你,拉納:我很高興看到你依舊如當年那般可靠。”
“在這個人心險惡的年代里,像你這樣的忠臣良將可是無價之寶。”
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兩個人的私語,但的確有不少人都聽到了:至少拉納能明顯感覺到身后凡人們的目光有了變化,他在心中飛快的思索了一下,并在嘆息間放棄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原計劃。
至少情況沒有變得更糟。
禁衛總管在心里嘀咕著,便順勢在原體面前側過身來,展開一條手臂,將他引向紅毯兩旁的歡迎隊伍,整個遠東邊疆最有權勢的人此時都聚集在那里,如果莊森想要統治這片土地的話,他就必須借助他們的力量。
原體沒有怯場,也沒有對甲板上明顯不符合他喜好的喧鬧和人聲鼎沸表達出一星半點兒的不滿,他扶了下自己的披風,便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歡迎的人群,只有阿拉喬斯和另一名暗黑天使緊緊跟在身后,他們的一只手始終放在劍柄上。
而拉納與伯納德則趁機對視了一眼。
“變得不一樣了?”
“也許吧:但目前為止,還不算壞。”
考慮到莊森本人的喜好,這場歡迎儀式并沒有被安排的十分盛大。
能夠及時趕到阿瓦隆的達官顯貴們此時悉數在場,卡利班人要依次接近的歡迎隊伍超過了五百人,但除此之外,除了一支軍樂隊和一小支等待檢閱的部隊,以及作為守衛人員和介紹各個官員的侍從這種必不可少的工作人員外,曙光女神號甲板上并沒有聚集更多的閑雜人等。
因此,歡迎儀式的流程也是很快的。
但拉納與伯納德依舊有充足的時間來好好觀察這頭許久未見的雄獅。
在他們的沉默注視中,莊森先是走向那些官僚與軍官,他帶著得體的笑容,態度沉穩的與每一名重要人士握手,似乎對于這種展現魅力的工作早已駕輕就熟:面對那雙曾以陰沉而聞名的眼睛,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卡利班人適應的很好,無論站在他面前的是脫帽行禮的官僚,在行軍禮后震聲喊出自己名字和職位的軍人,對于他的到來或諂媚或冷淡的總督豪強,亦或是那些文縐縐的法官和放蕩不羈的行商浪人,他們的態度都沒有惹怒雄獅,恰恰相反,無論面對怎樣的人或者話語,暗黑天使之主總能說出一兩句場面上的回應。
他輕拍軍人們的肩膀,還會準確的說出那些曾與他并肩作戰的人的名字,他對大小官員的權力表達出可貴的敬意,在行商浪人面前也保持了威嚴,他不會因為凡人們口中的諂媚而多露出半寸笑容,也不會因為聽到冷淡的話語而觸動眉頭:他表現的幾乎有蜘蛛女皇十分之一的完美了。
“我懷疑他提前訓練過。”
拉納壓低了聲音。
“不用懷疑。”
伯納德以同樣的低聲調回應道。
“暗黑天使之主在決定前往阿瓦隆前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你沒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
“莊森此次前來,他的座艦并非是一直以來的不屈真理號。”
“而是一艘名為黑翼的戰斗駁船。”
“那不屈真理號么?”
“聽說跟隨阿斯特蘭和考斯韋恩率領的軍團主力返回卡利班了。”
“不過在分兵前,莊森的確從不屈真理號和軍團中帶走一些東西。”
“包括一些可以被確定的秘密武器:還有幾乎所有的滅絕令份額。”
“原體在上……”
拉納聽到自己深吸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他手里現在掌握著能夠把整個遠東邊疆炸翻一遍的滅絕令?”
“錯。”
伯納德頗為嚴肅地糾正了他。
“是炸翻三遍。”
拉納沒再說話,而是讓目光重新回到看似正在超常發揮的莊森身上。
沒過多久,禁衛總管就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細節。
盡管卡利班人在明面上,似乎竭盡全力想要表現出一視同仁的平等,但只要多觀察幾下他的所作所為,就會發現:在面對諸如總督和法官之類的文職時,雄獅的心思總歸是要更冷淡一些的。
盡管他很努力的表現出聆聽那些文官們口中專業術語的樣子,而且他的確能夠有效的回應所有的問題和考驗:不知道是提前有所準備,還是在這五十年里,卡利班人又有了些出乎他們意料的進步。
但總的來說,莊森對諸如總督或者議員之類的文職人員興趣寥寥,他不會主動挑起更多的話題,對于他們的職位和權力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那些注意到這一點的官僚們有不少都明顯的放下了戒心。
原體對他們手中的權力不感興趣,這算是件好事:這代表他不會有更多的動作。
而作為鮮明對比的是,莊森對于在場的所有軍事人員,包括那些指揮凡人輔助軍和海軍艦隊的將軍元帥,以及駕駛泰坦神機和騎士機甲的帝國貴族們,則要熱情得多。
尤其是那些泰坦軍團的代表,原體不但仔細的明確了他們的名字和職位,還細心的詢問他們各自的力量:這一點被拉納和伯納德清晰的看在眼里,他們在卡利班雄獅的身后互相點了點頭,心里大概明白了基因之母用來說服莊森的理由。
他還是那么愛他的泰坦軍團。
“不過這次不同了。”
伯納德的話語中有些擔憂。
“這一次,是我們的泰坦軍團。”
“如果交到他的手里……”
“怕什么。”
比起年紀尚小,總是待在后方,也沒見過什么大場面的伯納德,出身神圣泰拉的拉納就顯得從容多了。
“還記得原體的那句話么?”
“所謂精銳,就是需要死在最重要的戰場上的部隊。”
“像這種關乎命運的決戰,如果再不把精銳部隊派上去:那要他們何用?”
“說的再難聽一點兒。”
“我們造了這么多騎士和泰坦。”
“就是為了讓他們在這場戰役中去死,去消耗的。”
“而這是莊森最擅長這件事情。”
“我對此并不反對。”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他們沉默的跟隨在卡利班雄獅的身后,整場歡迎儀式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如同無風時節的湖面般,沒有發生哪怕一丁點的波瀾。
直到莊森與每個人握過手,檢閱完了破曉者的儀仗隊,與隨行人員一起離開了用于歡迎的甲板時,拉納和伯納德才發現,他們擔心的事情從未發生。
一件都沒有發生。
直到身后的大門被緊緊閉上,將甲板上的喧囂隔離在外,所有前來參與歡迎儀式的官員和軍人有序離場,而大門的這一頭只有莊森與寥寥幾人的時候,冰冷的空氣才將拉納與伯納德拉回了現實:他們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意識到,站在他們眼前的人與之前的莊森已截然不同。
他變了。
而且沒有變得更糟。
這可真是件好事情。
不過,當雄獅明顯地松一口氣,卸下了一直緊繃的架子的時候,他似乎又成為了以前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家伙。
但他至少還會向他們微笑。
“我想我永遠不會適應這些。”
站在莊森笑聲中的只有四個人,除了拉納和伯納德,便只有一直沉默不語的阿拉喬斯和一位內環老兵。
“告訴我,拉納。”
原體看向了禁衛總管。
“不會有更多這種儀式了,對嗎?”
“我想您要失望了,大人。”
拉納搖了搖頭。
“我們還準備了另一場歡迎儀式:不是面向阿瓦隆的高層,而是面向全體民眾。”
“我們得讓民眾知道你的到來。”
“嗯……好吧……”
獅王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我想這是有必要的。”
他以一種嚴肅的態度來應對這件事情。
“在我來之前,摩根就曾跟我表露過她對于阿瓦隆民心不穩的擔憂。”
“我的確應該去公共場合露面,至少要讓民眾知道還有人在領導他們,一切并沒有超出他們的女皇摩根的掌控:即便她現在無法親自坐鎮,但她依舊能夠確保將整個遠東邊疆置于她的保護下,你、我和更多人,都是確保這一切能夠運轉的齒輪。”
“我很高興你能這么想,大人。”
拉納在心里松了口氣,而莊森則是下意識的想到了盧瑟曾跟他說過的。
“這沒什么復雜的,拉納。”
“民心穩定,就是軍心穩定。”
“而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軍心穩定,就代表著一切。”
“如果我們想動員軍隊的話,我們至少要確保自己能動員起軍隊。”
說到這里,原體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我想下一場歡迎儀式,不會是在五分鐘后吧?”
“當然不是,大人。”
拉納搖了搖頭,然后走到莊森身前,親自為他指引道路。
“我們為你安排的下一場公共活動是在幾個小時后:下午三點,您將在三女兒廣場面向全體公眾發表講話。”
“我們還為您準備了一份稿子。”
“很好,我不喜歡即興演講。”
莊森點了點頭。
“看起來,我們還有時間吃午飯,并且再召開一次簡單的短會。”
“你能幫我布置一下嗎,拉納?”
“您有什么吩咐?”
“我希望能夠與阿瓦隆軍隊中最重要的幾位領軍人物見面,人數越少越好:我想聆聽你們最重要的意見,還有些話要說。”
“這一點,我們也已經安排好了。”
拉納點了點頭。
“算上您和您的隨從,只有七個人:隨時都可以召開。”
“再好不過。”
“四個人?”
“我想我的大腦能處理好。”
莊森的嘴角有了些弧度。
“現在,帶路吧。”
嚴格來說,這是莊森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拜訪曙光女神號。
在此之前,他從未來到過這里。
是的,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暗黑天使與破曉者,幾乎可以說是整個大遠征中配合最默契的兩個軍團,而莊森與摩根的親密關系在原體中也是名列前茅,但這種親密關系在某些時候是極其偏頗的:比如說雙方的主動性和奉獻程度。
雙方的每次見面,要么是摩根主動前往不屈真理號,要么身處第三方場合:卡利班的雄獅并不是個太過熱情的人,他對于去別人家里登門造訪,也缺乏動力。
不過,當拉納指引著莊森和他沉默的騎士們,推開一扇空置房間的大門,并在輸入了一連串密碼后,走進了一條幽深且燈光暗淡的秘密通道中時,雄獅和他的子嗣卻表現的異常從容:他們不僅在第一次進入的密道中依舊能夠健步如飛,四下打量時,還有種回到家里的親切感。
“這里讓我想起了不屈真理號。”
看著狹窄復雜的通道,以及被通道連接在一起的各個隱秘房間,那些用來召集秘密社團的會議室,還有儲存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武備庫,雄獅的臉上竟然顯露出了一種頗為輕松愜意的姿態。
他向走在身側的伯納德問道。
“這些通道的歷史很古老嗎?”
“這要看您怎么定義。”
伯納德斟酌著他的話語。
“大部分的通道,包括我們現在正在穿行的這一條主通道,都是摩根大人在接手軍團后組織修建并改造的。”
“我想她參考了我的戰艦。”
莊森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
“真是高貴的眼光:她模仿的很好。”
對于卡利班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句誠意十足的夸獎。
但是在拉納和伯納德的耳朵里,這句話就有點兒不好聽了,
不過幸運的是,這股沉悶的氣息也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這是哪?”
“劍欄議會廳,大人。”
“隔壁就是摩根大人的王座室:我們平日里會在這里商量戰爭計劃。”
“參會人員都已經到了嗎?”
“他們都在里面。”
“那我們還在等什么?”
莊森推門而入,然后,他就看見了剛剛站起身來的兩個人。
他都認識。
“阿里曼……還有丹提歐克?”
“阿里曼閣下負責遠東邊疆內部所有與靈能有關的軍事問題。”
“他也將會是您的靈能顧問。”
“至于丹提歐克閣下,他負責指揮駐扎在薩拉馬斯星區的……特別軍事部隊。”
當拉納有些尷尬的介紹了這兩位嚴格來說并不屬于破曉者軍團的同僚時,阿拉喬斯與另一位暗黑天使,已經自發的守衛在了大門旁邊,而莊森則是步履緩慢的走到了阿里曼與丹提歐克的面前,看著這兩位在他面前有些緊張的戰士。
他花了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現狀。
在摩根認為的,可以全權代表破曉者和遠東邊疆的四個人中。
有兩個人都并非是她的子嗣。
他的姐妹原來是這么豁達的一個人嗎?
也是。
如果摩根沒有這么豁達的話。
她怎么能夠忍受以前的莊森呢?
想到這里,卡利班人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反而讓面前的兩個人更緊張了。
“阿里曼。”
獅王先是走到了千子的面前。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回憶。
“我們上次見面,還是在烏蘭諾。”
“那時候,一切都還很好。”
“是的,大人。”
比起獅王印象里的那個人,眼前的阿里曼儼然已經成熟了不少,哪怕是直面著基因原體的冰冷注視,這位最后的千子,依舊可以做到從內而外的波瀾不驚。
“那時候的一切,都是不一樣的:有太多的事情現在已經改變了。”
“我知道。”
莊森點了點頭。
“在尼凱亞上,帝皇告訴我,摩根用她的聲譽保下了你的性命和前途。”
“所以你在這里,而不是普洛斯佩羅。”
“我永遠感激這一點,大人。”
“你最好會這樣做。”
“如若不然,你會發現:我比你們想象的要更擅長維護摩根的名譽。”
言至于此,莊森沒有繼續深挖下去。
“摩根也告訴過我,她將所有與靈能有關的問題全都托付給了你,既然如此,那我在以后也需要依仗你的幫助。”
“我會盡我所能,大人。”
阿里曼彎下腰來,向莊森致敬。
他的腰彎的很低,哪怕是對于阿斯塔特來說有些過于謙卑了,但阿里曼依舊面不改色的做到了這一切。
而看著這一幕的莊森,瞇起了眼睛。
他到此刻才能確信,這位昔日千子軍團中最傲慢的存在,的確已經改變了不少。
“我也會盡我所能的相信你。”
說完這句話,原體停頓了片刻。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莊森突然開口,提起了那個不太恰當的話題。
“你知道么?”
“很久之前,我就覺得馬格努斯其實并不算是聰明:他只是博學而已。”
“但他不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可即便如此,按照我的想法,我也不認為他會是一個眾人口中的叛徒。”
“我見過太多的叛徒,阿里曼。”
“我知道叛徒是什么模樣的,我知道叛徒是什么味道的,我知道他們會說什么話,會做什么事情,我知道他們的狡猾和缺點,知道他們卑劣的內心和渴望。”
“所以,我能夠確定。”
“尼鎧亞上的馬格努斯并沒有背叛。”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
房間中的幾個人此時都正在注視著卡利班人晦暗的瞳孔,他們不確定莊森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些事情,是要做什么。
而阿里曼則是深深的低下了頭,沒人能看清他現在臉上的表情。
不過,再開口的時候,莊森的語氣卻轉而變得溫和了不少。
“所以,你知道的。”
“千子軍團,是不同的。”
“他們雖然同樣有錯誤,但他們和現在正橫行于銀河中的……那些軍團,不同。”
阿里曼的頭顱稍微抬高了些。
“在我執行懲戒的時候。帝皇,他在私下里跟我說過。”
“有些錯誤,無需憐憫。”
“而還有些錯誤,雖然同樣嚴重,雖然需要付出許多代價。”
“但他們終有能夠自我救贖的一天。”
“如果他們愿意為此而流血的話:帝皇永遠不會虧欠忠誠之人。”
說完這些話,莊森也不太在意阿里曼的臉上又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只是簡單的拍了拍阿里曼的肩膀,并明顯的感覺到阿里曼的肩頭有些不自然的聳動。
希望他能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莊森如此想到,然后轉過頭,看向同樣因為這句話而若有所思的丹提歐克。
“至于你,丹提歐克閣下。”
“我在,大人。”
戰爭鐵匠立刻站的筆直。
“摩根同樣跟我提起過你。”
“她很欣賞你:非常,非常欣賞。”
莊森背著雙手,緩慢的踱步到了丹提歐克的面前,僅僅是他逐漸靠近的身影就讓戰爭鐵匠的后背忍不住的流下冷汗。
盡管雄獅的語氣還算輕快。
“摩根曾經跟我說過:這個銀河中,能讓她感到遺憾的事情并不多。”
“其中之一:就是你不是她的子嗣。”
“但我很欣慰,丹提歐克閣下:你依舊愿意在戰爭中為正確的一方服役。”
丹提歐克同樣低下了頭顱,但是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對于莊森的話語,戰爭鐵匠用沉默表示無可奉告。
莊森也并未在意。
他漫步到丹提歐克的身邊,仔細的打量了下這個能讓摩根贊不絕口的人。
“我的情報告訴我,你麾下的部隊人數如今已經來到了二十萬人?”
“二十三萬零三千人,大人:但只有大約十六萬人有即時的戰斗力。”
“很好。”
雄獅露出了他的笑容。
“我想我可以相信你們,對吧?”
“很快,我可能就會給你們安排幾個并不輕松的崗位:這需要你們的血和汗水。”
“我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大人。”
丹提歐克的心中深吸一口氣。
“我相信有付出才有回報,而我們已經索取了太多的回報:現在正是付出的時候。”
這句話讓莊森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多人都不懂這個簡單的道理。”
“這讓他們走上了歧途:也讓銀河因為他們的愚行而燃燒。”
“而現在,我們要糾正這一切。”
最后一句話是對所有人說的。
莊森走到圓桌旁邊,用力的敲了敲紅木質地的桌面,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先生們。”
他說道。
“我相信摩根的眼光:我也相信你們這些被她親手挑選出來的精英。”
“因此,我就不說什么廢話了。”
“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我希望能夠為遠東邊疆接下來的行動,定下一個基調。”
莊森環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
拉納和伯納德,他們站在一起,作為東道主有著獨特的自信。
對于莊森接下來的話,也許是在蜘蛛女皇那里早已被透露過一二,這兩位破曉者眼中更多是已有的決絕。
至于阿里曼?
他的目光晦澀不明。
但莊森并不擔心他。
一是因為摩根的保證。
二是因為,他剛才親自確定過。
阿里曼不會是那個帶來麻煩的人:他們的敵人沒有能夠打動他的籌碼。
至于丹提歐克,他的心思可能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單純的那個了,他對于將會發生什么事情尚且一無所知。對于其中更深層的內容也沒什么興趣,他只是單純作為一名戰士的本能和忠臣的覺悟,下意識的在戰爭開始前便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但偏偏是這樣的人,在莊森看來才是最可靠的:他們寧愿死,也不會背叛。
于是,雄獅勾起了嘴角。
他的姐妹為他留下了幾把利刃:而他可以放心大膽的使用他們。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將整個遠東邊疆打造成一臺全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莊森響亮的聲音在會議室內回蕩。
“并完成它與生俱來的使命。”
“那就是:在一個正確的時刻。”
“向著銀河的中央進軍。”
“剿滅背叛帝皇的戰帥荷魯斯,以及所以敢于追隨他的叛亂黨羽。”
“殺光他們。”
“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