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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幽燕不許有這么牛逼的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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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近海,地多鹽鹵,時有水患,相較于太行山東麓臺地,開發較晚,人口較少,然州中置灶煮鹽,鹽業興盛。

  六鎮兵在河北霍霍時,滄州也是遭受到嚴重破壞的州。可相比于相州、冀州、定州這等人口密集、發開成熟的州,滄州恢復得比較緩慢。

  李爽帶著四百艘滿載的船只進入滄州后,已是夏日。

  船隊停靠在岸邊,河水氤氳,船上之人還是能感受到一股燥熱之意。

  劉思夏穿著一身輕紗裙,正坐在船艙之中,翻看著典籍。

  離幽州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越來越激動。

  當初她和孤獨如,本就是要分頭而行。只不過后來,她脫離了破六韓部后,去了劉蠡升的稽胡部落,而獨孤如到了恒州之后,就因為李爽而沒有繼續向東而去。

  出了滄州之后,便是幽州了,正當劉思夏在發呆時,隔壁的船艙之中,傳來了聲音。

  “大王,不能放任高歡繼續下去。”

  隔壁是李爽的船艙。

  他還未至幽州,劉靈助便已然跑了過來,心中有些憤怒。

  既憤怒于高歡收了錢不辦事,也憤怒于那幫懷朔人的無所顧忌。

  “他們如何?”

  “那幫懷朔人借著一件貪污軍餉案,將范陽盧氏的人扯了進去,口子是越拉越大,人是越牽連越多,如此下去,整個幽州怕是沒有寧日了。”

  劉靈助已然看到了一絲的亂象,若是幽州亂了,對他也沒有好處。

  李爽對此,不以為意。

  “他們對范陽武川將領和他們的親族動手沒有?”

  “那倒沒有。”

  李爽聽了,輕輕敲打著桌案,道:

  “那幽州就亂不了。”

  劉靈助聽了,明顯愣了一下。隔壁船艙之中,劉思夏許久都沒有聽到劉靈助的話。

  等了許久,隔壁艙才再度傳來了聲音。

  “大王,范陽盧氏與清河崔氏都是天下甲姓,在當地根深蒂固,當初爾朱之亂時,他們可是擁十數萬眾。”

  劉靈助的話音之中,有著提醒的意思。

  幽州畢竟是別人的地盤,你不久也要過去,放任高歡如此做,接下來的河北之行可是充滿了風險。

  李爽聽了,也是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而后道:

  “那如今他們還能擁十數萬眾么?”

  冀州之長樂、相州之南趙、定州之博陵、滄州之浮陽、平州之遼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漁陽等七郡,各有萬戶,乃是爾朱榮的太原王國邑,之后李爽進入了洛陽,繼承了爾朱榮的封邑,如今又在河北增了五郡之地,為滄州之樂陵、滄州之安德、定州之中山、瀛洲之高陽、幽州之范陽,共七萬戶。

  滄州之浮陽、樂陵和安德三郡,各有萬戶,都在秦王府的管轄下。但因為滄州的人口少,這三萬戶相當于滄州的大部分人口了。

  如今已然不是當時了,河北的形勢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再掀起十數萬人的叛亂,可能性很小。

  “臣知曉了。”

  談話至此,戛然而止。

  劉思夏走出了船艙,正見劉靈助下船的背影。此時,李爽也從船艙之中走了出來。

  劉思夏看了一眼李爽,問道:

  “他就是和阿如齊名的北地大巫么?”

  李爽點了點頭,道:

  “就是他!”

  劉思夏有些好奇,問道:

  “他不是燕州刺史么,幽州之事與他何干?”

  李爽聽了,笑道:

  “天下之事,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然背叛過一次之人,心思自然深了。”

  劉思夏聽了,不明所以,卻見李爽轉過頭,正向她看過來。

  “你知道你想要找的東西在哪了么?”

  “那得親自去一趟安樂公國才能知道。”

  李爽迎著風,看著水渠沿岸明顯不如冀州的荒蕪的田地,有些感嘆。

  “滄海桑田,安樂公國滅了快有兩百年了。”

  范陽。

  自從宇文泰帶兵進入城池之后,盧文偉便從城中搬了出來,住在了鄉間的莊園之中。

  看著劉靈助回來,見到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問道:

  “怎么,大野爽不聽你的?”

  盧文偉年紀比封隆之還要大上些,但看上去卻很有精神,坐在樹蔭下,正在扇著扇子。

  劉靈助點了點頭,問道:

  “大野爽是不準備讓高歡停下來了,這幽州怕是要亂了。”

  再看向了盧文偉時,卻見他氣定神閑。

  “盧公眼見子弟受難,不急么?”

  盧文偉坐在了椅子上,悠然道:

  “我范陽盧氏自先祖盧植至今,居于此地已有三百余年。世家如一顆大樹,自有枯枝敗葉,自己動手清理難免有所牽扯,別人去清,反而能讓這顆樹長得更好。”

  劉靈助聽了,苦笑一聲。

  “盧公好悠閑,可若是大野爽要將這顆樹砍了呢?”

  高歡進入幽州以來,不只是針對范陽盧氏,便是對其他世族也動手。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高歡最大的目標還是范陽盧氏。

  “將這顆樹砍了,也換不了幾塊柴燒。梓樹可為棟梁,奈何為柴乎?大野爽不是暴殄天物之人,不然也不會將我族盧柔、盧辯招入學士府中。”

  劉靈助聽了,看著眼前乘涼的老頭,感到有些陌生。

  當年在河陰,劉靈助救了范陽盧氏許多公卿,因此范陽盧氏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元子攸死后,劉靈助和盧文偉聯手起事,占據幽燕,劉靈助被抬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

  如封隆之一樣,劉靈助也是被推到前臺的。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變了。

  人情用著用著,也快用完了。

  高歡在這幽州呼風喚雨,盧文偉看似在遭受著風雨,實則不為所動,相反,不怎么吹得到的劉靈助,卻是搖搖欲墜。

  劉靈助乃是方士,年少時在范陽靠著偷蒙拐騙起家,與范陽盧氏出身的盧文偉相比,隔著一段距離。

  而今日,劉靈助看清楚了,他與盧文偉之間的這段距離有多長。

  天下甲姓!

  劉靈助今日終于感知到了這四個字的分量。

  當下,劉靈助一肚子想要說的話,都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

  “盧公,告辭了!”

  “那我不遠送了!”

  看著劉靈助遠去,盧文偉嘆了口氣。

  “聰慧至此,可惜有術無道。”

  屋中。

  幾名盧氏子弟圍著劉靈助,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劉公,我等該如何!要是落到了高歡手中,那還能有好么?”

  劉靈助坐在屋中,看著圍著他身邊的幾名盧氏子弟,臉上的表情就一直沒有變過,那就是沒有表情。

  “劉公,你倒是說話!”

  在眾人的催促下,劉靈助抬起了頭,緩緩開口道:

  “爾等去高歡那邊坦白罪行,落個從輕發落!”

  幾人聽了,有性急者,當即大聲道:

  “我等若去了,自此仕途無望,怕是生不如死,再說,要我等向那些六鎮北蠻屈膝,還不如去死!”

  說著,那人更是道:

  “劉公別忘了,這么多的事,背后可都是你的主意。如今高歡要查,你跑得了么?”

  話音之中,帶著幾分威脅之意。

  劉靈助卻是一笑,站了起來,看著那名威脅他的盧氏族人。

  “你說我是主使,有證據么?”

  聽了這話,眾人啞然。

  劉靈助走的更近一步,眼光之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道:

  “既沒有證據,如何能說是我指使,便是去了高歡那,你以為我就怕了么?”

  見威脅無望,一眾人當即哀求道:

  “我嘴欠,如今族中不管我們了,還請劉公救我等。”

  劉靈助聽了,道:

  “這才對,不是在救我,而是在救你們自己。”

  說著,劉靈助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抻了抻衣袖,重新看向了一眾人。

  “張守吏的父母妻子呢?”

  “都被高歡的人救走了。”

  劉靈助聽聽完,臉色微皺,道:

  “幾個人去的?”

  “十來個,他們的身手很厲害,將我們的人都干掉了,連活口都沒有留下。”

  劉靈助沉思道:

  “如此,想要用張守吏的父母妻子讓他閉嘴是不可能了。本朝有贖罪金制,一般的小罪罰錢了事也就罷了,可你們犯下的事情,可不是罰些錢就能了了的?”

  “那該如何?”

  劉靈助身體后仰,沉默良久,道:

  “讓高歡去死吧!”

  眾人一聽,面色驟變。

  “可他手下有兵,又是遼東征討大使,還是上將軍,如何殺,就算能殺掉,大野爽會善罷甘休么?”

  “大野爽讓高歡來弄錢糧,高歡貪得無厭,范陽盧氏不想再給了,將你們推了出來,棄車保帥。你們還不明白,高歡和你們,總有人要死。”

  劉靈助緩緩而道,看著他面前的一眾人。

  “至于如何殺,那再簡單不過了,爾朱榮當年有幾十萬大軍,不還是死在了洛陽,何況如今的高歡,身邊才多少人?”

  “我們明白了!”

  劉靈助叮囑道:

  “將跟此事有牽連的都找來,行事一定要周密。高歡不是常人,若一擊不中,再想要除去他就難了。”

  “諾!”

  看著眾人遠去,劉靈助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那份悠然,反而內心十分驚恐。

  他已然背叛了李爽一次,雖然那一次李爽沒有拿他怎么樣,只是取走了他精心培養的一枚重要的籌碼,可嫌隙已生,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此后,劉靈助費心籌謀,想要在幽燕之地扎深根,為此,做了許多不能翻上臺面的事情。

  宇文泰在時,尚不會將他逼到死地。

  可高歡不同,他完全沒有顧及,看那樣子,是徹底要放棄爭取幽燕之地的世族了,往死里得罪。

  這些世族被揪出來,那劉靈助更不用說了。

  若高歡要將這些事情都翻出來,放到明面上,足以殺他十幾次。

  而李爽,不會再保他的。

  劉靈助很清楚這一點,而范陽盧氏也不愿意再插手此事,那么他就只能把水再攪混了。

  風浪越大,形勢越亂,也許他才能脫身。

  劉靈助悠悠嘆了一口氣,悠悠而道:

  “高歡死了,恐不濟事,大野爽也死了,那才真是一了百了。”

  白日里,高歡從外回了宅中,看著身邊的懷朔部曲,道:

  “形勢有些不對勁。”

  眾人都與高歡相交莫逆,也都是從北地那嚴酷的地方滾過來的,生死地中養成的警惕性與軍事素養,不會因為幾年鄴城的富貴生活就消磨的。

  聽了高歡如此說,眾人當即有些興奮。

  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可謂海鯨,而一鯨落,萬物生。

  “范陽盧氏忍不住要動手了么?”

  一眾懷朔人很清楚他們面對的是什么龐然大物,因此,進了范陽后,便一直很小心。

  高歡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像,范陽盧氏要動手,形勢反而不會這么亂。”

  “那是誰?”

  高歡也不清楚,道:

  “得罪了這么多人,說不得有人就要狗急跳墻,叫弟兄們都小心,晚上便是要睡,也把甲胄穿在身上,弓、刀都帶在身邊。若是情勢不對,立刻出城和我們城外的兄弟會和。”

  “諾!”

  夜晚,風靜。

  高歡閉著的眼睛忽然張了開來,握住了自己放在床榻邊的配劍。

  暗夜之中,他的屋門悄然打開,一名刺客從屋外走了進來,握著匕首,向著他而去。

  便在刺客舉起匕首要賜下去時,高歡拿著配劍抵住了刺客的匕首,一腳將刺客踹了出去。

  那刺客正要起身,高歡手中長劍已然出鞘,快步向前,一記橫斬,結果了這刺客的性命。

  “好劍法!”

  刺客說完,身軀轟然倒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高歡橫劍在后,走了出去,發現在屋外的守衛都倒在了地上,生死未知。

  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想要他命的人很危險。

  當即,高歡在夜色之中大吼了一聲,不久之后,尉景帶著人趕來,看著地上兩名昏死過去的護衛,震驚道:

  “誰做的?”

  高歡沒有回答,只是道:

  “將張守吏帶來!”

  “為何?”

  高歡看著自己的姐夫,有些無語。

  “殺人放火你不知道么?”

  高歡說完,宅子外就亮起了火光,一把把火炬被扔了進去,還伴隨著濃重的火油味。

  看著一切,高歡并沒有慌張,冷笑道:

  “出了懷朔這么多年,倒是真碰上行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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