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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權力的爭斗往往就是如此樸實無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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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昂率兵北上,將原本河北三郡的官吏都驅趕了,換上了自己的人。

  李爽痛斥了一番,讓高昂退地,但卻將這三個郡設為了魏州。

  洛陽城中的一眾公卿很快就明白了,這是李爽在試探他們的底線。

  關東四姓,加上隴西李氏,多年來互為姻親,在朝堂上形成了攻守同盟。

  這幫公卿很清楚,這是李爽試圖打亂舊有的秩序,重新編織新的網絡。

  對于李爽試探他們底線的事情,一眾公卿非但不怒,反而很高興。

  一眾從舊時代走過來的老天龍人都激動壞了。

  終于碰上一個正常人了!

  哪能像爾朱氏那幫廢物一般,理也不占,試探也不試探,說不過就拿起了刀,要突突人的!

  粗暴!

  不體面!

  一眾老天龍人充滿了斗志,決定在熟悉的領域內繼續發光發熱。

  對于高昂的行為,堅決打擊;對于朝廷的威嚴,誓死捍衛。

  大野爽,來戰斗吧!

  正當一眾公卿上了大量的奏疏,想要形成一股輿論壓力,將高昂批倒批臭的時候,元寶炬按下了暫停鍵。

  要祭祀了!

  元寶炬去歲登基改元,今歲正月的祭祀可謂隆重。

  對此,洛陽的群臣多少有些應激。

  當年爾朱榮搞得河陰之變,成為了多少公卿心中的噩夢。

  好在元寶炬進行祭祀的地方不是在河陰。

  天微微亮,洛陽內城之中公卿所在的里坊大門緩緩打開,公卿們所乘的馬車、牛車陸續出了坊門,在侍衛們的護衛下,向著北魏的宗廟而去。

  相比于祭祀之事,一眾公卿此刻心中最為關心的還是河北那三個郡的事。

  他們打算在祭祀之后,繼續上疏,要朝廷給個說法。

  北魏孝文帝改革之后,祭祀早已經流程化。

  一眾公卿對這些流程爛熟于胸。

  爾朱氏進入洛陽掌控朝政之后,廢除了昔日的禮制,改用北人的那套,甚至搞什么鑄金人。

  對此,一眾公卿嗤之以鼻,可也沒有辦法。

  都知道爾朱氏窮兵黷武,倒行逆施,不會有好下場。

  可爾朱氏實在是太強了。

  爾朱氏沒有根基,可他們只要在軍事上能鎮得住,就可以可持續性的窮兵黷武。

  直到李爽的到來,爾朱氏的天下就此覆滅。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改回了昔日的禮制。

  祭祀一開始很順利,直到祭祀宗廟之時,元寶炬那邊出了岔子。

  大量的士兵涌入了宗廟內,將一眾公卿圍了起來。

  對此,一眾公卿很是心慌,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難道大野爽也來要來一次河陰之變么?

  一眾老天龍人心中驚疑不定,懷疑是不是自己罵得太狠了,李爽要翻桌子了。

  直到元寶炬那邊給出了解釋。

  元寶炬因為思念歷代先帝,傷心過度,昏倒了。

  聽了這個消息,一眾老天龍人根本不相信。

  元寶炬什么人,當年樂律、調音兩里的常客,沒錢耍無賴的模樣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他能因為這事傷心過度?

  心里這么想,一眾公卿很快就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陛下至純至孝,實乃大魏之福!”

  “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必然心慰。”

  夸贊之詞一時不絕,可很快,這些公卿就發現了不對。

  元寶炬怎么還沒有醒?

  你裝一下就行了,打算裝多久?

  三個時辰后!

  元寶炬終于醒了,一眾在太陽底下站得快要虛脫的公卿們腰酸背痛的,有的人視野都快要模糊了。

  期間,有人累的受不了想要坐下來,可很快就被受以大不敬之名呵斥了,不得已只能重新站起來。

  元寶炬道:

  “賜胙肉!”

  很快,一盤盤沒有煮熟帶著豬皮豬毛還有騷氣的豬肉被端了上來。

  這味道,光聞一聞就受不了。

  元寶炬高聲道:

  “群臣享用胙肉!”

  這一刻,一眾公卿都明白了。

  這是個陰謀!

  tm的!

  嘴不過就來這一套是吧!

  熬老頭是吧!

  大野爽,真有你的!

  一眾公卿這么想,可還是得將沒煮熟的豬肉都吃了。

  只是,有的人還沒吃上幾口,就惡心的吐了。

  “大膽,竟敢對胙肉不敬,是何居心!”

  將胙肉吐掉的人很快就被帶了下去,送進了牢里。一眾站了大半天的公卿,不得不含淚繼續吃完。

  皇宮。

  “皇后,朕今日可是打了一個大勝仗!”

  回到宮中正在敘述自己戰績的元寶炬很是激動。

  “這幫老家伙,平日里一個個堯舜禹湯的,今日都趴下了。”

  乙弗皇后聽了元寶炬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元寶炬的主意。

  這么損的招,元寶炬可想不出來。

  “秦王就是這么教你的?”

  元寶炬的臉上帶著敬佩之色,道:

  “這才哪到哪,大野爽還教了朕兩招,朕打算以后看這幫老家伙不順眼的時候給他們用上。”

  乙弗皇后聽了,有些無語。

  這招就已經夠損了。

  這幫公卿大多上了年紀,先是站了三個時辰,又吃完了沒熟的帶毛豬,還被送到了天牢,回去沒有個把月怕是緩不過來。

  “陛下,還是以仁德為上,適可而止。”

  乙弗皇后勸諫著,元寶炬卻是笑了。

  “這一個個老家伙平日里裝的跟什么似的,好似孔孟在世一般,合著他們當初去樂律里、調音里的時候,當朕沒在么!”

  元寶炬終于發現了這幫公卿的弱點。

  他們法抗高,可是物抗低啊!

  權力的爭斗,往往就是如此樸實無華!

  金鏞城。

  李爽正站在百尺樓上,看著遠方正在建設的永嘉倉。

  侯景從外而來,站在李爽身邊,只見李爽嘆了一口氣。

  “朝廷綱紀敗壞,朝廷公卿居然連胙肉都不愿享用,一個個奢靡日久,全忘了社稷之艱難。”

  侯景道:

  “大王說的是,臣去了牢中看了一圈,那幫公卿都說自己知錯了,愿意悔過。”

  李爽一笑,回過了頭,看向了侯景,道:

  “他們真的知道錯了?”

  “這幫老頭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如此,讓他們回去閉門思過吧!”

  “諾!”

  徐州。

  河北的相州、冀州分為了相、魏、冀三州。

  洛陽朝廷為此爭論許久,但最終還是畫上句話,正式確定了魏州的設立。

  相比于處在風暴中心的高昂,身處彭城的元欣卻很悠然。

  得了上將軍的勛位后,廣陵王元欣更加名正言順的坐鎮彭城,開始了內政、軍事建設。

  當然,亂世之中,內政建設必然依托軍事建設。

  北魏舊時的軍事體系已然崩塌了,相應的軍事建設自然得改變。

  如今元欣這個上將軍手下沒有大量的鮮卑兵可用,得招募漢兵進入軍隊之中。那么相應的“漢人種田、胡人當兵”的制度就得改變。

  所幸的是,元欣麾下由天策府派來的幕僚對于均田制、府兵制很是熟悉,能夠就地改制。

  他帶來的勛臣也能作為軍中骨干,將這些漢兵組織起來,很快拉起一支大軍。

  這些不需要元欣去操心,要他操心的只有徐州的大政方略。

  該如何防御南梁?

  對此,元欣翻遍史書,發現并不是沒有能夠參考的地方。

  當年劉裕為了守住彭城,就在彭城附近的留縣、呂縣、下邳設立三壘。

  悉以磚壘,宏壯堅峻,樓櫓赫奕,南北所無!

  劉裕花了血本,給這三壘都包磚了。

  事實上,劉裕也沒有白花這些錢,彭城三壘在他北伐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元欣面對的情勢和當年不同。

  劉裕是為了北伐,主要的敵人都在北方。

  元欣如今面對的最大也是唯一的敵人,在南面。

  但思路是相通的,都是依托泗水、汴水等水系建立軍事體系。

  其中最為重要的戰略要地,便是下邳。

  如今的下邳不是漢末時徐州的首府,自從當年曹操水淹下邳,打敗呂布之后,原本的下邳城便漸漸荒廢了,徐州的中心也移到了彭城。

  不過下邳地理位置在那,依舊是溝通沂水、泗水、淮水的樞紐。

  元欣要掌控彭城和莒地,那么就不得不重視下邳。

  韋孝寬抱著自己的兜鍪,從外走了進來,面色灰敗。

  “上將軍!”

  元欣臉帶笑意,心中早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問道:

  “如何了?”

  “梁人舟船之利,確是厲害!”

  韋孝寬顯然沒有占到便宜。

  韋孝寬等人以前不是沒有與梁軍交過手,不過那時的梁軍并不是全盛狀態。

  在漢中與關中之間的山地之中,在南陽北部,梁軍的確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這里不同,江淮水域的梁軍處在全盛狀態。

  利用交錯縱橫的水網,梁軍的水軍可以快速穿插,戰術多變,而他們的騎兵部隊受到了很大的壓制,完全發揮不出實力。

  元欣對此,早已經了然。

  相比于關中出身沒有見到過梁人水軍的韋孝寬,元欣這位北魏的宗王,對于梁軍更加熟悉。

  畢竟,北魏和南梁這幾十年來打生打死,十幾萬人級別的大規模戰役打了都不止一次了。

  “梁軍所用之馬,多出于西南,馬小耐力很強,不適沖鋒,多為偵查、運輸之用。少許軍中精騎之戰馬,也是與吐谷渾互市而來,寶貝得很。梁軍的騎兵不如我們,可水軍卻很強悍。樓船、艨艟、斗艦、火舫等大小艦船不下數十種,各有各的用處。我們看見他們的水軍,正如他們見到我們的騎軍一般。”

  韋孝寬聽了,點了點頭。

  剛進入彭城之時,韋孝寬對于梁軍多少有些輕視。不過親自南下和梁軍碰了碰之后,他才發現梁軍的戰斗力并不弱。

  越是水系復雜的地方,梁軍的戰斗力越強悍。梁軍的水軍在江淮之地,甚至比北方草原上的胡人游騎更加難纏。

  江淮之地,可謂梁軍的主戰場。

  淮水以北,中原水系繁多,但并不復雜,騎兵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水軍卻很少能夠找到主場。也因此,宋文帝元嘉北伐之后,南朝變得更加務實了,務在彭城、壽陽之間。

  元欣見韋孝寬如此,心情很好,繼續道:

  “梁人不善弓馬,但軍中多備弩,配合艦船,我們的騎兵根本奈何不了。”

  韋孝寬想了想,問道:

  “以前魏軍是如何贏的?”

  韋孝寬這么說,顯然沒有將自己當成是魏軍。

  元欣也不在意,事實上,他也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做北魏的廣陵王了。

  “梁軍北伐敗了,我軍再南下,遇到的阻力就小很多了。當年太武帝能飲馬長江,也是在宋軍北伐戰敗,失去了主力之后,才得以實現的。”

  韋孝寬聽了,有些明白了。

  “梁國的太子蕭綱不久之前到了壽陽,犒賞將士,三軍振奮。看樣子,梁軍并沒有主動出擊的跡象。”

  元欣聽了,安撫道:

  “梁軍不北上,我們就守好彭城,經營好兩州之地,積累糧草軍械。尤其是下邳之地,要好生經營。梁軍北上,我等南下,必由此地。”

  韋孝寬聽了,點了點頭。

  “屬下明白了!”

  壽陽。

  “有勞陳將軍南下了!”

  蕭綱見到陳慶之時,很是客氣。

  陳慶之是蕭衍的棋童,也是梁國之中聲名響亮的大將。

  從過去的韋睿、曹景宗、裴邃,到不久之前逝去的韋昭,再到如今的陳慶之、蘭欽、羊鴉仁,南梁從來不缺乏大將。

  甚至可以說,將星璀璨。

  但南梁用兵,多以宗室為主帥,再以這些大將為輔,進行作戰。

  好處是能夠有效制衡將領之權。

  壞處是梁軍的水平直接與領軍宗室的水平掛鉤,而這些年以來,南梁的宗室越來越拉胯了。

  比如當年蕭贊接手彭城,陳慶之就是輔佐。結果卻是蕭贊投敵,梁軍大亂,陳慶之率部獨保。

  好在的是,太子蕭綱知道江淮防線的重要性,也知道陳慶之乃是蕭衍的心腹,并沒有做出逾矩之事,充分聽從了陳慶之的意見。

  “殿下如此說,末將愧不敢當。”

  蕭綱拉住了陳慶之的手,這位名將身材瘦弱,并不魁梧。

  “不久之前,魏軍大將韋孝寬南下,吃了敗仗,還是陳將軍指揮得當。陳將軍以為,魏軍會大舉南下么?”

  陳慶之搖了搖頭,道:

  “恐怕不會,如今的那位秦王并非好大喜功之人。”

  蕭綱需要一場大勝,不過他并不想要率軍北上,想的是誘敵深入。當初在漢中,他在侯景手中吃了大虧,知道厲害。

  “如此,真是社稷之幸!”

  蕭綱這么說,可他的想法卻瞞不過陳慶之。

  陳慶之并未多言,跟在蕭綱身后,看著自己越加枯瘦的手,心中憂慮。

  南梁看似繁盛,內部卻是危機重重。

  殿下啊,您真的知道北面那位秦王的厲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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