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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你就是這么看為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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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藍云白,荒干水南,三辰旗下,萬騎從列。

  柔然主阿那瓌帶著王庭萬騎南下,包圍了白道城,將大軍布置在了荒干水之北,休息了一晚,第二日,隔河而望,便見到此等的景象。

  秦王的大纛之下,猶可見一位穿著黑服的男子,身邊跟著大量身著漢人服飾的將領和穿著各異的胡人首領。

  阿那瓌有些心驚。

  他之所以敢只帶著萬余騎兵便南下,便是仗著朔州的軍戶離開之后,此地空虛。后來陸續而來的宇文導的五千夏州兵和劉蠡升的山胡兵,亦或者是河西諸部的騎兵,都無法形成了合力。

  便是他南下了,對面沒有統一調度,無法快速反應,也應對不了柔然兵,甚至若是操作得當,還能各個擊破。

  可如今的景象卻打破了阿那瓌心中的僥幸心。

  李爽不僅能快速調集兵馬,集合朔州的各方勢力,還能將他們拉到一起,聽從指揮。

  顯然,阿那瓌各個擊破的微操空間已然沒有了。

  白道經過上次柔然人擄掠,景象已然大不如前。

  原本成片的耕地,如今大半荒蕪。

  在柔然人長期的襲擾下,白道的民眾無法安心種田,在加上大量守備力量撤走,這里的人口流失嚴重,基本上只剩下了幾座戍城之中的軍士還在堅守。

  這也是阿那瓌要這片土地的底氣,便是不給,按照這等形勢發展下去,遲早柔然人也能奪取。

  只是,如今的事實與阿那瓌想象的卻有些不一樣。

  柔然人的擴張太快了,雖然在朔州之戰中,吃了宇文泰的虧,可其他方向上的戰斗卻很順利,其勢東達遼河,與高句麗接壤,西至金山,納突厥為鍛奴!

  大量的部落臣服,自然不是沒有代價的。畢竟,塞北極寒之地,能讓生活在這些地方的部落聽話,靠的自然不是仁義道德。

  這也導致了柔然的軍備消耗太多,還沒有來得及補充,便是柔然王庭的官方儲備也只剩下了三十萬支箭矢。

  如此數量的軍備,連一場高強度的戰爭都支撐不了。

  阿那瓌南下,多少是聽了禿突佳的話,知道李爽的意思后,帶著幾分賭氣的成分。同時也想要宣告,這云朔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阿那瓌本想要給李爽一個下馬威,誰成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迅速。

  正當阿那瓌思索時,禿突佳指了指荒干水對面奔來的一騎。

  “可汗,大野爽的使者來了!”

  對方騎馬過了浮橋,來到阿那瓌所在不遠處,吼了一聲。

  “可是柔然主當面!”

  阿那瓌也是去洛陽留過學的,自然懂得南面的語言。

  “正是本汗!”

  “我家大王欲與可汗于浮橋相見,不知可汗可否應邀?”

  阿那瓌笑了一聲,正欲示英雄氣,道:

  “有何不可!”

  約定之后,雙方撤去兵馬,各帶著五名騎兵到了浮橋之上。

  阿那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秦王的真容,當下心中越加震驚。

  對方的威儀、氣度,不類凡人。

  再看自己,已然是兩鬢斑白了,阿那瓌有些自慚形穢。

  某種程度上說,不光是女子喜歡高顏值的人,胡人也是一樣。

  最典型的便是如今跟在李爽身邊的斛律金。

  論打仗,這陰山南北比斛律金厲害的人并不是沒有,可又會打仗,長得也高大威猛,比得上斛律金的可就沒幾個了。

  因此,斛律金雖然曾遭六鎮軍所敗,所部離散,可這些年來,依舊得到了許多胡人的效命。

  斛律部是敕勒六部之一!

  斛律金坐鎮北地,威望漸高,如今不只是斛律部的話事人,更隱隱成為了東西敕勒各部之首。

  從屠申澤到荒干水,黃河兩岸,斛律金一令而下,萬騎聽命!

  可便是如此有威望的首領,如今也只是那位秦王麾下五騎之一,躬身其后!

  阿那瓌心中,滋味莫名!

  “阿弟啊,怎得來看為兄么?”

  李爽近前,略帶戲謔的話語說出來,阿那瓌一愣。

  可他很快反應了過來,只是,阿那瓌并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眼前的男子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阿那瓌卻有著一股熟悉感。

  李爽這話說完,也沒有繼續逼迫,在等待著。

  柔然的可汗見到了秦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話傳出去可不好聽。

  “秦王當面,本汗有禮了!”

  最終,阿那瓌打算無論李爽怎么說,都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既知禮儀,何故犯我之土?”

  阿那瓌聽了,眉頭稍挑。他身后五騎,卻是沒有人表情有變化。

  阿那瓌去洛陽留過學,自然知道李爽話語的含義。

  中原傳統語境中,不知禮儀的是什么?禽獸!

  合著李爽之前就沒有把他們當人看!

  阿那瓌心里火氣很大,不屑冷哼了一聲,道:

  “何謂汝土?自古天下,有能者居之。這朔州之土,原是匈奴故地,為秦人所奪,秦亡,匈奴復據,匈奴勢衰,漢人得之。永嘉之亂后,英雄爭起,此地為鮮卑人所據,到了如今,拓跋氏天命將盡,我柔然之中,亦有英雄,興師南下,有何不可?”

  阿那瓌在洛陽的留學經歷沒有白費,對于朔州的歷史學的很是透徹。

  “秦王本是山野一村夫,于拓跋氏勢衰之時,趁勢而起,遂并關隴晉涼靈夏等地。諸州之土,本是的拓跋氏所有,秦王不也是私而據之么?”

  阿那瓌言辭鋒利,看著李爽,等待著他的應對。

  誰知道李爽騎在馬上,卻是忽然一陣大笑!

  笑罷,李爽抬起了馬鞭,指了指阿那瓌,道:

  “我原以為,你身為柔然可汗,來到陣前,面對兩軍將士,必有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阿那瓌聽了,面色微變。

  “我有一言,請諸君靜聽:昔日明帝莊帝之時,魏統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兇,四方擾攘。六鎮之后,胡琛丑奴明達之輩相繼而起,爾朱之輩,劫持魏帝,殘暴生靈。因之,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致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使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涂炭之苦啊!值此之際,阿那瓌又有何作為?”

  李爽一笑,道:

  “汝之生平,我素有所知。汝族世居東胡之地,與鮮卑拓跋氏本自一脈。正光年間,王室內亂,兄弟相殘,汝避難于洛陽,受元氏之恩義,方得返國,繼承汗位,不曾想,不思報恩,反生干戈,劫掠邊民,縱相為害。汝不過一負心忘義之輩,何談有能?”

  阿那瓌聽了,面色大變。

  李爽說到了他的痛處!

  阿那瓌這個汗位怎么來的?阿那瓌在柔然王室內亂之時逃了出來,南下洛陽,受到了元氏的照拂,才能安身,后來得到了北魏的支持,才能北上爭奪汗位。

  北魏贈以各種兵器、衣物、馬駝、牛、羊并粟二十萬石,后來又贈田種萬石。

  可以說,沒有北魏的幫助,阿那瓌這個可汗之位是坐不穩的。

  阿那瓌坐穩汗位之后,卻是趁著北魏勢衰,南下劫掠,間接導致了之后六鎮治亂。

  “你……”

  李爽嘴角微翹,看著面色大變的阿那瓌,繼續道:

  “自古天下大亂,本是英雄用武濟危之時。汝居塞北,竊寸土而心喜,得尺布而意滿。興軍南下,受挫于云朔;并土掠民,得困于懷荒。如此作為,安敢稱英雄乎!”

  阿那瓌被李爽如此嘲笑,心中生出了一股抑郁之氣。

  此刻他有些后悔,文化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帶來的五名柔然猛士,此時卻是神色平淡,根本沒有變化。

  阿那瓌聽了這話,不知道如何辯解,只是道:

  “本汗來此地,乃為與秦王定盟,修兩家之好,不復為刀兵之苦。秦王既如此輕視本汗,那不談也罷!他日整軍備馬,一分高下!”

  阿那瓌拋出了殺手锏,要看看李爽的反應。

  誰知道對方卻是一笑,說出了一句讓阿那瓌腦殼有些疼的話。

  “你以為你今日來了,還能這么容易走么?”

  當下,阿那瓌心中大警,耳邊,傳來了李爽的喝聲。

  “替本王拿下此賊!”

  說著,李爽身后的五名騎將便沖了過來。

  來此地前,阿那瓌自然也是做好準備的,帶著的都是武藝高強的精銳。

  他們與李爽帶來的五名騎將相斗,一時竟不落下風。

  阿那瓌見此狀況,正要張弓搭箭,為己方騎將助戰。

  誰知對面已然射來了一箭,正擊中了他麾下一名騎將,侯莫陳崇見此,執槊而進,結果了這名騎將的性命。

  五比四,戰況起了變化。

  阿那瓌張弓射擊,向著李爽麾下這五名騎將之中最為危險的侯莫陳崇射去,誰知對方根本不懼,輕而易舉便避開了。

  便在此時,對面又一支箭矢射來,柔然方有損了一名騎將。

  五比三,柔然方已然難敵。

  便在此時,李爽乘騎而進,張弓而射,又擊中了一名柔然騎將。

  李爽一邊前進,一邊呼喝道:

  “斛律金,去后面牽馬,莫使柔然人跑了!”

  “諾!”

  斛律金戰意昂揚,脫離了戰團,去浮橋下,準備將備用的戰馬牽來。

  雙方雖然約定各自只帶著五騎,但并沒有規定,每人帶多少匹馬。

  事實上,無論是李爽還是阿那瓌,都帶來了備用的馬匹,以備不時之需。

  戰局對己方不利,阿那瓌還想要掙扎一下。此刻的他,只剩下了一條得勝之路。

  擒殺李爽!

  浮橋之上,獵獵風聲,阿那瓌再度張弓,對準了騎馬而來的李爽,而對面,也是一樣。

  雙箭同時射出,于空中相遇,微微擦撞,改變了箭矢的軌跡,偏離了各自的獵物。

  一箭射空,阿那瓌正想要再起一箭。

  而對面,李爽下一箭已然射出。

  李爽射出的這一箭,連瞄準都沒有瞄準,張弓搭箭,全憑感覺。

  阿那瓌反應不及,任憑這支箭矢射來,擊中了他頭上的王冠。

  “可汗,快走!”

  先前被李爽第三箭擊中但還沒有陣亡的柔然戰將拼死殺出戰團,向著正向阿那瓌而去的李爽奔去。

  剩下的兩名柔然戰將見打不過,也從原本的對戰改為了阻攔,以性命作為籌碼,攔著侯莫陳崇等四名戰將,不讓他們支援李爽。

  這名身受重傷的柔然戰將已然中了許多箭,卻不顧生死,強撐著一口氣,騎著馬就向著李爽撞來。

  此時此刻,便是李爽張弓擊殺他也晚了。

  便是這名柔然戰將死了,他麾下的坐騎依舊會沖過來。

  關鍵之時,李爽不得不勒馬減速。

  饒是如此,這名柔然戰將的決死一擊也起了效果。

  李爽麾下的坐騎受到了驚嚇,失去了控制,差點將他摔下來。

  不得已,李爽只能從馬上跳下來。

  好在馬速減緩,李爽并沒有受到多大的沖擊,站起來時,有些狼狽。

  李爽從腰后抽出了橫刀,走過去一刀將那名摔落在馬背下的氣息奄奄的柔然戰將結果了。

  血腥沾染甲胄,李爽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然而這一刻,離阿那瓌最近的人依舊是手持橫刀的李爽。

  阿那瓌沒有立刻逃走,也沒有趁此機會攻向李爽。

  那兩名柔然戰將用性命作為籌碼,為他拖延的時機快消耗完了。侯莫陳崇等戰將已然結果了這最后的兩名柔然戰將,正向著李爽增援而來。

  本是離開浮橋而去的斛律金也牽著馬接近,那些備用的戰馬上,還有著新的武器和甲胄。

  攻向李爽,他沒有取勝的把握;立刻逃走,他又有些不甘心。

  阿那瓌將王冠上的箭矢拔出來,看著這支箭矢,如遭電擊,昔日風雪夜中,那股屈辱的感覺再度涌了上來。

  再看向手持橫刀站在橋上的男子,阿那瓌瞳孔睜大,血絲突現,額頭上青筋暴起,渾身上下充滿了殺意與戾氣!

  “你!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一聲怒吼,傳遍荒干水上!

  李爽持刀而立,卻是不慌不忙,緩緩走向了阿那瓌,笑道:

  “如何,阿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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