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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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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是什么地方?”

  克里斯蒂娜先是摸了摸自己的挎包,發現那個讓她和多蘿西溜出家門四處奔波的“神燈”還好好地待在包中,才側頭向自己的姐姐問道。

  后者顯然還沒有恢復狀態,被剛才那幾秒光怪陸離的景象弄得頭暈腦脹,褐色眼眸呈一片平靜如湖泊的模樣,半晌才回過神來,如同剛才的蒂娜一般四處張望著。

  “海灘。”

  她給出了一個不會錯的答案。

  這我當然知道……我們去年才在迪西海灣度假,但那里的天沒這么藍,大海顏色也沒這么深,更重要的是整片沙灘上都是人……蒂娜嘀咕著,伸開挎包,準備摸著黃金燈盞,詢問一下內部的燈神是否清楚這是哪里。

  但沒等她接觸到封印物,提出問題,對方那極具特征性的恢弘威嚴嗓音就在腦海中響起:

  “這里應該是羅思德群島的中心區域,藍山島北部,距離整片海域最大的城市‘拜亞姆’非常近。

  “恰好,我們要前往的下一個地點就在這座城市里。”

  藍山島?蒂娜低聲重復著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從腦海中找到這座狂暴海中的島嶼所在地。

  那是位于南北大陸之間,曾經屬于魯恩王國如今已經和平獨立的熱帶島嶼。

  “你說這里是‘慷慨之城’拜亞姆所在的藍山島?”多蘿西聽到妹妹的嘀咕,朗聲問道,旋即看向她剛伸進挎包的手,“是那個燈神告訴你的?”

  “沒錯!”

  封印物內傳出的聲音同樣在多蘿西耳畔響起,嚇得她縮了縮脖子,驚訝地看向這邊。

  “第二處封印解開后,他好像又多了一點力量。”

  蒂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解釋道。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消失,狠狠地從包中拿出黃金燈盞,抓著突出主體部位的壺口,甩動著這盞古老又昂貴的神燈,怒氣沖沖地說:

  “既然恢復了力量,為什么不用正常的方法讓我們到達這里?現在姑姑肯定很擔心我和多蘿西的下落,說不定以為我們死了!”

  然后她就會告訴班森伯伯,這意味著爸爸媽媽也知道了,等我們回到家中,等待的是面無表情坐在桌旁的爸爸,還有叉著腰等在門邊,準備把我關禁閉的媽媽……她頓時感覺人生都失去了希望。

  “實驗室是你要去參觀的,那扇門也是你自己摸的,為什么會怪在我頭上?你是那種什么事都要找人背鍋的性格嗎?”燈神毫不客氣地反駁道,而因為封印進一步解開,蒂娜甚至沒法阻止他的聲音傳到姐姐耳中,“那扇通了電的門根本不具備‘旅行家’穿梭靈界的能力,只能進行一定的模擬,但你接觸它的瞬間,裝置意外啟動,把你和跟你接觸的人與物一起送進了靈界。”

  蒂娜呼吸一滯,心虛地把之前摸向門把手的那只手臂藏在了身后。

  “要不是我調整了落點,順勢降落在拜亞姆附近,你們現在已經出現在南大陸的原始森林里,成了當地土著的盤中餐了。”

  “燈神”繼續說道,語調有些高昂,蒂娜眼前仿佛浮現出那道金色人影雙手抱胸腦袋抬起,趾高氣昂的模樣。

  一切結束后,我能不能許愿把燈神送回封印物中……她搖了搖頭,把那討厭的身影從腦海中甩掉,繼續問道:

  “現在該怎么辦?”

  反正已經到這座島嶼了,想回去向梅麗莎解釋也無從說起,不如盡快把“燈神”的封印解開,達成愿望,說不定還能讓媽媽喜笑顏開,不責怪她“離家出走”的事。

  蒂娜甚至懷疑這件封印物為了盡早解開所有封印,有意推動了意外的發展,至少是強化了她腦中的好奇心,讓她不顧一切去觸摸“隨意門”,否則以她的謹慎,至少也會猶豫幾秒再去摸的……

  “第三個地點在‘慷慨之城’碼頭區的一座旅館頂層豪華套房內,你們沿著沙灘向西走就能進入城區。”

  似乎擔心繼續刺激自己的擁有者會導致什么事情發生,燈神語調也放緩了點,指示著接下來的目的地。

  隨著他的話語,蒂娜抬頭遠眺太陽微微傾斜的方向,發現遠方果然有一連串的低矮建筑物,海面上則有船只不斷靠近或遠離,顯然是個繁忙的港口城市。

  而她與城市之間,一道陡峭的懸崖拔地而起,遮掩了一部分陽光,面向蒂娜這側的崖面呈倒斜角度,并沒有在漫長的時光中被海風侵蝕形成光滑的表面,而是像被數百門大口徑火炮集中轟炸過一般,彈坑連綿成片,表面嶙峋不平,如同怪物張開的大嘴。

  多蘿西不知何時來到蒂娜身旁,同樣遠眺著那處懸崖,自言自語般說道:

  “這里據說是傳奇海盜‘金色女王’最初發跡的地方,她和她的旗艦‘安妮女王復仇號’轟塌了半邊懸崖,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因此直接躋身海盜王者的行列,而非與海盜將軍們齊名。”

  金色女王安吉莉卡……蒂娜兩眼放光,忍不住多看了那道像是船首般倒斜向海面的懸崖幾秒。

  在學校指定的少兒讀物中,相比《羅塞爾故事集》,《大冒險家格爾曼》系列,她最喜歡的就是講述金色女王冒險生涯的《大海盜安吉莉卡》系列,向往著這位亦正亦邪的女海盜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能擊碎半個懸崖,她的旗艦應該比王國最新的“無畏號”還要強大吧……蒂娜在心中暢想著,跟著已經離開的多蘿西,踩著松軟的沙灘向拜亞姆走去。

  在姐妹倆的腦海中,無所事事的“燈神”則繼續向她們灌輸著神秘學領域的知識:

  “把你們送到拜亞姆的力量是‘旅行家’的傳送,或者也能稱之為‘旅行’,這幾乎是半神之前唯一能夠快速移動到任意地點的手段,因此這個序列很受其他非凡者的歡迎,常常以封印物或非凡特性的形式出席各種地下交易會。

  “……這處懸崖其實是兩位天使,多名圣者的戰斗留下的痕跡,當然,真正的天使破壞力遠不止如此,祂們能輕易毀滅一座城市,將島嶼化作廢墟,掀起海嘯招來隕石……”

  “等等,你的意思是‘金色女王’其實是非凡者,是一位天使?”

  “……我沒這么說,我只是說那艘船有天使級別的力量。”

  “那就是圣者?海盜將軍和海盜王者的區別,就在于是不是半神?”

  “也不是……我們談談別的話題吧,比如,你就沒有懷疑為什么自己的伯伯會在10分鐘內從西區趕到東區嗎?”

  在某種神奇力量的幫助下,克里斯蒂娜和多蘿西很快從荒無人煙的沙灘來到了“慷慨之城”中。

  這座沿著山坡建立的城市被低矮的城墻包圍,與其說是防御外敵,不如說只是為了標記出城區的范圍,這里沒有傳統的城門,每條通往城外的街道都有自己的城門,因此蒂娜兩人隨意跟著一輛進城的馬車就來到了城中心的商業區。

  隨后,她們就迷路了。

  每條街道好像都是一個樣……碼頭區應該是靠近海邊的,但看上去有好幾個碼頭……蒂娜站在因為山坡高度差而略高于海面的街道上向海邊望去,只覺得視線之內都是桅桿和船帆,以及吐著廢氣的煙囪,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真正的“碼頭區”。

  在一旁的多蘿西也被繁忙的街道晃花了眼,魯恩國內,尤其是小城市廷根很難見到的深膚色南大陸人、短發微卷的羅思德群島土著、兩米多高如同小山的半巨人滿街都是,輕便的兩輪馬車、笨重的蒸汽動力車甚至是由人抬著的棺材不斷從身前穿行而過,讓她腦海中由書本描繪的場景變成了現實。

  這是一種和廷根的平和內斂,貝克蘭德的貧富分化完全不同的氛圍,它包容著一切風俗和習慣,以完全的自由和開放形成了一套獨特體系。

  住在這里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多蘿西腦海中冒出個不符合她謹慎性格的奇怪念頭。

  收斂思緒,她正準備拿出“阿羅德斯”占卜一下碼頭區的方向,但又擔心再次出現剛到貝克蘭德東區就被搶走隨身物品的意外發生,遂收回了摸向口袋的手,環顧四周,向一位膚色偏白,戴著禮帽,五官較當地人更為立體的紳士走去。

  她的猜測沒錯,這位男子是北大陸來到拜亞姆的旅客,恰好還是魯恩人,簡短的交流后,多蘿西就從面露微笑的紳士口中得到了碼頭區的方位。

  “其實不用封印物的力量,我也可以找到目的地。”

  她帶著蒂娜向碼頭區走去,忍不住開口說道。

  旋即,兩人就路過了一個用當地語言、魯恩語、因蒂斯語和都坦語書寫的路標,從那里找到了碼頭區、商業區、行政區等不同區域的方向。

  而這種方便的路標幾乎滿大街都是,每個街角都有。

  難怪剛才那位先生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原來是關愛笨蛋的眼神……多蘿西頓時沮喪起來,連腳步都變得有氣無力了。

  “香樹大道,過了這里應該就是碼頭區了,隨后我們要找到那座‘蔚藍之風’旅館,偷偷混入豪華套房……”

  再次看了眼街角的路標,蒂娜對身旁的多蘿西說道。

  兩人此時站在一條寬闊的街道上,兩側是一棟棟彼此獨立,擁有入戶草坪和后花園的住房,風格各不相同,卻都極盡奢華,顯然是一片富人居住的區域。

  但詭異的是,此時剛過正午,拜亞姆的其他區域都繁忙、喧鬧,香樹大道卻空無一人,像是被荒廢的老城區一般。

  要不要繞路去另一邊?但直走的話很快就能進入碼頭區……蒂娜看著在太陽下顯得有些陰森的大道,有些踟躇。

  就在這時,一棟有因蒂斯風格,擁有扇形斗拱的建筑中走出了一個打著哈欠的男子,他穿著絲綢襯衫,發達的胸肌將布料頂起,外面披著有流蘇坎肩的風衣,一頭金色短發和眉毛像被火燒過般有些焦黃,蔚藍色眼眸卻異常明亮,瞬間吸引了蒂娜的目光。

  原來這里有人住,我還以為都是鬼屋……他還挺帥的……見到陌生人,她反而松了口氣,多看了對方兩眼,就要拉著多蘿西穿過香樹大道進入碼頭區。

  但那名金發男子卻定定地望著這個方向,片刻后皺了皺眉頭,眼眸閃亮地大步走來,在蒂娜面前停下腳步,擠出一絲笑容,問道:

  “你們在我家門口站著有什么事嗎?”

  “我們要去碼頭區,路過這條大道,”蒂娜對這名男子有些莫名的好感,不愿意用假話欺騙對方,遂老實回答道,“但這里一個人都沒有,我……我以為在鬧鬼……”

  金發男子一臉“我不是人嗎”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旋即四處望了望,恍然大悟般說道:

  “這里的房產都是我的,平時沒有人住,當然也不會有人過來。”

  整條街的房產都是他一個人的?蒂娜目瞪口呆,忍不住開始計算起面前其貌不揚,不對,帥氣多金的男子身價多少金鎊,很快被巨大的數字所震撼,說不出話來。

  她那呆滯的表情仿佛激活了男子腦海中的某種回憶,后者面容有了瞬間的扭曲,轉而恢復正常,用極盡溫和的語調問道:

  “你的父母不在身邊嗎?還是說他們就在附近,只是你不小心迷路了?”

  怎么今天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問爸爸媽媽去哪了……蒂娜嘀咕著,搖了搖頭道:

  “他們不在了……”

  “不在了?”

  金發男子發出尖銳的爆鳴,右手抓向并不算長的焦黃頭發,露出了手上一枚造型浮夸的黃金指環。

  “……我是說,他們不在這里,但我和姐姐沒有迷路,只是想去碼頭區找一座叫‘蔚藍之風’的旅館。”

  蒂娜喘了口氣,把后面的話說完。

  聽到這里,男子才放下抓著頭發的手,在胸口捂了捂,仿佛在將跳出胸膛的心臟塞回原位,表情也極為古怪,目光不斷閃爍又黯淡,最終望向了一旁的多蘿西:

  “她是你姐姐?唔,確實有點像……”

  他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繼續道:

  “我帶你們去吧,免得你們在路上被綁走賣掉了,那可是件恐怖的事情……”

  碼頭區,酸檸檬街,“蔚藍之風”旅館。

  蒂娜跟著比她高半個頭,邁著怪異步伐的男子剛走進一樓的酒吧,原本喧鬧的環境就變得安靜下來。

  坐在吧臺旁或是在四周散布的小桌邊喝酒、進食和聊天玩樂的客人幾乎都看向了門邊,旋即一個個悄然移開了視線。

  “是‘烈焰’……”

  “他怎么來這里了?不是出海去東大陸了嗎?”

  “達尼茲現在是‘愚者’教會的神使了,當然會經常來這座城市……”

  “……但我聽說他和終末教會的一位主教搞在一起了,這才是主要的原因……”

  一句句明明極其壓抑卻仿佛近在身旁的交流傳入蒂娜的耳畔,讓她忍不住看向前方的金發男子。

  原來他叫達尼茲,“烈焰”是外號嗎?跟《大冒險家》里格爾曼的貼身男仆一樣……但和書中不同,他不是海盜,而是“愚者”教會的神使……怎么還有奇怪的桃色傳聞?

  她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念頭,直到被稱作“烈焰”的男子一腳踏出,沉重的腳步聲和他刻意的“哼”聲才制止了其他酒客的私下討論。

  “走吧,我們去樓頂的豪華套房。”

  他回頭對兩位少女說道,隨后轉向前往樓上的階梯,有些狼狽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見。

  蒂娜跟著上樓時,新一輪討論聲又從身后傳來:

  “沒想到‘烈焰’還好這一口,還是兩個!”

  “這種事可以向‘愚者’教會舉報嗎?”

  “不如舉報給終末教會,讓那個主教來找他麻煩,哈哈!”

  總感覺自己也變成桃色謠言中的一員了……蒂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喧鬧的酒吧,嘆了口氣,和憋著笑意的多蘿西一起跟上了達尼茲,來到了三樓。

  這里的走廊連接著四扇包銅木門,分別是四套豪華套房的入口,“烈焰”此時正站在其中一套門口,見兩人到來,詢問道:

  “你們要找的是哪個房間?”

  不待蒂娜詢問“燈神”,他就隨手擰開了身邊最近的那扇門,同時自言自語般嘀咕著:

  “我想應該是這套,這是他們住過的房間。”

  多蘿西有些疑惑:

  “他們?”

  “嗯,兩位傳奇人物,家喻戶曉的冒險家,讓海盜聞風喪膽的海盜,同時也是你們……”

  達尼茲轉身看向兩位少女,點頭回答道,但說到關鍵處卻如同卡了殼一樣,張口結舌不再言語。

  而他的臉上,原本表情緩緩變化,嘴角上揚,雙眼瞇起,那雙靈動的藍色眼眸被眼皮遮擋,目光不再銳利。

  就這樣,他傻傻地笑了起來。

  怎么回事?這房間里有陷阱,而“烈焰”先生不慎中招,變成傻瓜了?

  蒂娜立刻擋在了多蘿西身前,掏出挎包中的封印物準備直接扔進房間中,再根據情況決定是否逃跑,但“燈神”的嗓音卻再次響起:

  “別耽誤時間了,趁這傻子發呆的時候,把我放在客廳中靠窗的單人沙發上。”

  原來是他搞的鬼……蒂娜略一猶豫,還是決定先遵從燈神的吩咐,解除第三處封印。她從門邊的“烈焰”達尼茲身旁擠過,進入富麗堂皇卻又有著羅思德群島風格的客廳,很快找到對方所說的單人沙發,把黃金燈盞放在了柔軟的坐墊上。

  唰——

  金色的光芒從壺口點燃的燈芯處冒出,在客廳中央形成了蒂娜熟悉的那道身影。

  “很好,這是第三處了,沒想到一切都還算順利。”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如蒂娜之前想象的那般擺出了雙手抱胸腦袋抬起,趾高氣昂的造型。

  “你剛才對那個‘烈焰’做了什么嗎?他好像突然就喪失基本的智力,變成傻瓜了。”

  多蘿西緩緩踱步走來,指著門邊傻站著、傻笑著的達尼茲問道。

  燈神的身影不屑地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道:

  “其實不關我的事……好吧,有一點點關系。這家伙隨身攜帶著一件長時間佩戴會降低智力的封印物,而我縮短了它的安全時間……當然,就算這樣,一位圣者也不該受到區區序列6的、相當于‘2’級封印物的負面效果影響,好在對于如何放大封印物的作用,我恰好有一點心得。”

  原來是這樣……等等,這位“烈焰”達尼茲,愚者教會的神使是個圣者?他至少有序列4的力量?蒂娜一呆,腦海中立即冒出了好幾個如何逃離此地,避免事后被這位強大的非凡者追蹤、報復的方案。

  可看著傻乎乎露出微笑,似乎已經退化成了嬰孩的達尼茲,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問道:

  “該怎么解除這種效果?”

  “你現在不應該把她兜里的錢全部拿走,然后離開這里,前往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嗎?”燈神的虛影好奇地看向蒂娜,嗤笑一聲,繼續道,“好吧,隨便你,摘下她手指上的黃金指環就行了。”

  指環……蒂娜看向達尼茲低垂的右手,果然在食指上發現了一枚造型浮夸的戒指,她走上前去,一把拽下了那件讓人變成傻瓜的封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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