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來說,肯尼斯想要逃脫“四戰”注定的宿命,并非毫無可能。
首先,最容易辦到,且沒有任何損失的方式,當然是——
干脆不要參加這場儀式。
當然,現在這樣說已經遲了。
因此,如果他不能做到的話,就只能使用另一條較為困難的方法了。
那就是坐實這場圣杯戰爭,其實是“五戰”的歷史慣性的衍生,而非是“四戰”的歷史慣性。
而且,由于五戰的歷史慣性,寫明了衛宮切嗣為了了打贏圣杯戰爭,曾使用過炸毀一棟樓,以及以對手妻子來要挾對方的卑鄙手段。
他還得設法幫助切嗣完成這一段的歷史慣性的同時,避免自己成為其中的主角。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確保——
在“四戰”結束與“五戰”開始之間,韋伯能順理成章地成為“埃爾梅羅二世”。
但在這發生的同時,他又需要避免這一條“世界線”走的是“正史”的路線。
也就是說,他還必須阻斷“韋伯未來會參加解體戰爭”這一條歷史慣性。
然后,還得排除這其實是“他活下來了”的特異點的歷史慣性——
否則,就算逃過一時,他仍會在最后被歷史修正為“死亡”。
而考慮到歷史慣性的約束,即使他成功跨過這些險境。
他的存在,依舊沒有百分之百的保障。
因此,他可能還得嘗試做到非常極端的一步——那就是讓整個宇宙的時間,在“五戰”落幕之前停止推進。
以類似本宇宙的方法,通過阻止歷史慣性的推進,避免自己仍然被修正為“死亡”的可能。
然而,即便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位“天才魔術師”依舊要承受一連串可能因為歷史慣性自主回應的后果。
所以,即使真的擺脫了死亡的命運。
他最好也永遠不以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之名生活下去。
用型月宇宙自身的術語來說——
肯尼斯的死亡,以及韋伯成為二世這兩件事,極有可能是寫入了編纂事項,成為了量子紀錄固定帶一部分的事項。
這也是為何即便是林升,也在TDD里囑咐:
如果必要的話,可以嘗試放棄拯救肯尼斯性命的原因。
用一句某人的玩笑話來說——
“肯尼斯能順利在四戰中活下來的可能性,大概就和人類能平安無事地度過名為鋼之大地與月之珊瑚的末日結局一樣渺小吧。”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殘酷之處。
即使這個肯尼斯真的知曉了上述的一切,他依然無法選擇那條最簡單的道路——
也就是通過立即返回時鐘塔,退出這場圣杯戰爭的方式來活下去。
因為根據柯南目前所發現的線索。
如今他們所處的這個宇宙,之所以還能勉強維系,而未被幕后之人立刻剪定。
靠的正是四戰歷史慣性的“苦苦掙扎”。
因此——
遺憾卻又必然的結果是,肯尼斯根本沒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就如同不久前,聯盟通過久宇舞彌,以神明所作出的預言為名,迫使他不得不繼續參戰一樣。
——不戰斗就無法生存。
如果肯尼斯仍決定忽視久宇舞彌的警告,立刻離開冬木的話。
聯盟仍然會使用后續計劃,嘗試讓他回到原來的歷史慣性。
畢竟,如果宇宙被剪定的話,顯然所有人同樣會迎來死亡的下場。
因此,他的逃避是不被允許的。
不過考慮到他所付出的“犧牲”。
某個見不慣犧牲沒有回報的偵探,最后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就像久宇舞彌所告知Lancer的那樣。
聯盟的確有讓他“活下去”的方法。
如果肯尼斯真有決心拋下自己的傲慢、尊嚴,甚至愿意更改自己靈魂的形式。
那么,他的確有機會逃脫命運。
當然,在久宇舞彌、衛宮切嗣看來——
這一切只是極為輕微的試煉,幾乎沒有值得猶豫的理由。
畢竟他們本就會因此而死亡不是嗎?
按照“四戰”的歷史慣性。
除了韋伯·維爾維特,其他人的死亡,無疑都是寫入了“命運”的一部分。
當然,即使此刻不知道這些更深層的理由。
現在,肯尼斯無比清楚——
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倒計時的邊緣了。
也許一天,也許幾天。
根據自己對于局勢的判斷,最多不超過一個星期,圣杯戰爭必然會結束。
而時時刻刻,頭頂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什么樣的感受?
肯尼斯表示,除了內心的焦躁不安外,心中最多的情緒便是悔恨。
自己在時鐘塔做研究做得好好的,為什么偏要來這鄉下地方找死呢?
而除了這最為后悔的事情,第二后悔的,便是Lancer對于自己的匯報。
那道Lancer所獲知的“不可告知他人”的Gesi,似乎已經違背了。
肯尼斯甚至有想過是否是Lancer故意以此來拉自己“下水”。
但如果是小小的局勢失利,也許他還會以過去那憤怒的態度,對Lancer進行呵斥與責罰。
但在幾乎是死局的情況下,肯尼斯反倒重新變得冷靜了下來。
反正如今一切已經發生了。
既然再怎樣惱怒也無濟于事,也只能咬著牙看看能否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雖然看起來那位神明是對于Lancer立下的禁制。
但她還告訴Lancer,要讓他告知自己不要避戰,給自己破解詛咒的可能呢!
況且,即使真的只是Lancer遵循命運的軌跡,那——
看起來還是對自己很不友好。
不論是帶著索拉私奔,還是因為這件事與自己敵對,乃至于殺死自己的過去的同僚……
其中不管哪一種,都是肯尼斯·埃爾梅羅絕不能容忍的結局。
而且,作為以多疑,尤其是面對Lancer會尤其多疑這一點而“聞名”的“肯主任”。
他現在還是覺得,Lancer對于自己的效忠一定別有用心。
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背叛了——這大概就是肯尼斯一直抱有的想法。
甚至,他無比希望自己不是Lancer效忠的對象。
只可惜,令咒的契約,早已牢固地將這層關系釘死了。
而且,肯尼斯還認真地思考過——
如果將自己和Lancer之間的聯系,視作同僚或者戰友的關系,結果看起來也很糟糕。
命運的軌跡已經證明了:
在迪盧木多與格蘭妮公主私奔時,即便他不愿對自己往日的戰友下手,但仍然造成許多的傷亡。
而如果自己不是Lancer的主君,那么理論上這份“詛咒”勢必落到索拉身上。
這是深愛索拉的肯尼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至于命令Lancer自殺。
這一點肯尼斯目前完全沒有想過。
先不說那名女神,已經提到要見證Lancer的勇武。
現在可是在圣杯戰爭里!
一個御主如果失去了他的英靈,會迎來怎樣悲慘的結果,再清晰明了不過了。
“唉……似乎無論怎么走都是絕路。”
看著已經升至最高處的太陽,一種“午時已到”的緊迫感就在肯尼斯心頭升起。
面前侍者送上來的餐品,他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肯尼斯是真沒有想過這一點。
一個區區鄉下地界的魔術儀式,居然會導致這樣麻煩的后果。
他上午試圖和魔術協會進行了聯絡,但發出去的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或者說,就和教會說的一樣。
協會發來的回辭,全都是“一切正常”、“不必擔憂”這類的消息。
這也使得他確信,現在出城應該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可是用“暗語”和“術式”,向其他君主表明了現在冬木市情況下的緊急。
而面對一名“神明”,那群家伙里沒有一個人心動才是是怪事。
“所以無論如何現在都不能回時鐘塔了。”
此刻他和索拉回程的安全性,甚至遠不如留在酒店的工坊里。
而且,他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時間里將回程的飛機布置成工坊。
而使用輪船看起來也很危險。
不論是被從天上擊落,還是在大海中央船只沉沒——
自己終究只是凡人之軀。
哪怕工坊本身真的沒事,里面的自己也一定死定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那個女神手中真的有破解那兩道Geasa的方法了。”
肯尼斯最后決定按照那位神明的指引行動。
畢竟其實他現在根本沒得選。
雖然以凡人之軀弒神的舉動,在歷史上并非沒有發生過。
但那顯然要么有神器相助,要么有其他神明在背后給予支持和祝福,要么英雄本人就是有著強大力量的存在。
這些自己統統都沒有。
“不過……好在現在起碼不用擔心Lancer對我的背叛了。”
這也許是肯尼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倒不是如今他突然被Lancer的忠心所打動。
實際上,這位魔術師仍然對于迪盧木多抱有一定的懷疑,只是他現在確信——
自己已經做了足夠充足的準備。
他使用了令咒。
在上午驗證過Lancer的話應該真實不虛后,肯尼斯非常果斷地消耗了一劃令咒。
“如果你真的對我抱有忠誠的話,不要抗拒接下來的這一道命令,Lancer。”
相較于用虛無縹緲,毫無約束力的騎士誓言。
肯尼斯更相信令咒對于使魔的絕對約束力。
對魔力只有B級別的Lancer,絕對做不到抵抗一劃令咒。
而如果他因此做出抵抗的表現,那就徹徹底底證明了他所謂的忠誠,是存粹的謊言。
而此刻,看著手背上少了一劃的令咒,肯尼斯終于松了一口氣。
“Lancer,從此刻起,你不可靠近索拉三公尺的距離,也不可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這就是肯尼斯剛剛對Lancer用令咒進行的約束。
哼,想要像歷史里那樣的鬧劇?
如果連靠近索拉都做不到,又談何帶著她私奔逃離?
雖然長時間持續的令咒命令,會導致其約束力會有所減弱。
但時鐘塔的神童豈是浪得虛名。
更相信自己技術的肯尼斯,還做了許多的保險。
月靈髓液的一部分,被下達了“自律命令”后,在Lancer沒有抵抗的情況下,埋入了他的肉體。
此刻的迪盧木多,身影已然與往昔不同。
一道水銀構成的防御,此刻沿著其面龐被劃開的傷口,以一層流動的盔甲,銀色的面具的形式,附著在迪盧木多的身上。
甚至,那部分因為魔槍而破壞的“魔性之貌”,其中部分逸散的魔力,也被利用下來。
在沒有肯尼斯命令的前提下,除了構成一定的防御,迪盧木多能夠命令這些水銀刁鉆的角度進行進攻。
甚至,如果他給出足夠清晰的指令,這些水銀還能暫時充當他的“第三只手”。
在英靈之間的交戰里,多出一只手能夠帶來多大的優勢,完全不用多提。
此外,肯尼斯當然也考慮到了另一種可能——
假如并非Lancer主動背叛,而是索拉自己選擇離開。
老實說,他真的覺得自己非常倒霉。
不久前,他才以犧牲Lancer那名為愛之黑痣的固有技能為代價。
讓他親手以破魔的紅薔薇將其徹底無效化。
照理說,這樣一來,Lancer應該不會對索拉有所影響了。
但神明的話語又把這種可能拉回來了。
考慮到“命運的軌跡”中,是格蘭妮公主主動選擇和Lancer私奔。
——肯尼斯實在是無法安心。
如今確信了并非是Lancer的“魔性之貌”魅惑了自己的未婚妻。
但緊接著的那道Gesi,卻讓這位魔術師堅信,索拉一定受到了來自神明的詛咒。
因此,為了使自己不幸的未婚妻擺脫這樣的悲劇。
肯尼斯再次更改了索拉身上的魔力鏈接。
他將其與三基之魔力爐的魔力回路,與索拉在一定程度進行了聯通。
甚至,他還讓Lancer出面,代自己開口:
“索拉小姐,為了我能為主君取得戰功,能請您一直待在工坊里,為我提供魔力上的支援嗎?”
而在Lancer的請求下,索拉顯然是抱著欣喜的態度點頭答應。
只能說,這一幕實在是有些……古怪。
在肯尼斯的命令下,Lancer利用索拉對于自己的好感,讓主君的未婚妻,聽從主君的安排。
而這也是肯尼斯能想到的,保護索拉的最好方法了。
他徹底的加固了那個裝有三基之魔力爐房間的結界。
而且,受到之前那位女神改變天象的靈感。
肯尼斯將那個房間相較于外部“世界”的錨點,從酒店諸如墻壁這樣實在的物體,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這位天才,真正意義上地將那個房間內部,以“異世界”相對于“星球”本身的時空不同這一點,進行了相位上的錯開。
就像肯尼斯對于索拉的保證一樣——
“索拉,只要你不主動出去,你就是絕對安全的。”
當然,這樣的結界,其負擔肯尼斯自己肯定是承擔不起的。
所以形象一點來說,肯尼斯的作用,有點類似于《哈利波特》里的“赤膽忠心咒”。
他更像是記錄了那部分“異世界空間”所在位置的“鑰匙”。
而至于如何避免讓這徹底錯開的時空,直接消失在世界的表側的“褶皺”里。
“圣杯系統對于御主和使魔之間在因果鏈上的錨定,可以避免你所處的時空,徹底的迷失。”
“只要我和Lancer其中之一幸存,你就不會有事。”
肯尼斯語氣前所未有地嚴肅。
而此刻,索拉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心中的恐懼甚至壓過了她對未婚夫的不滿,以及對Lancer的好感。
此刻尚未被對于Lancer愛慕沖昏頭腦的索拉,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的面色便突然失去了血色,有些蒼白。
“那……肯尼斯,如果你和Lancer都戰敗了呢?”
這句話讓肯尼斯陷入了沉默。
最為堅固的堡壘,自然也可以是最為堅固的囚牢。
如果作為唯一因果錨定的肯尼斯和Lancer死亡,而在那之前索拉又沒有離開房間的話……
——她就很可能永遠出不去了。
“所以,你一定要時刻盯著這一份月髓靈液。”
魔術師早已考慮到索拉說過的這種最壞的可能。
他給了Lancer一個示意。
在槍兵行了一禮,離開了房間后。
肯尼斯將那一根裝有自己一小塊皮膚的試管交到索拉手中。
名為月靈髓液的水銀,如同心臟般繞著那附有術式的皮膚跳動。
“我用術式保持了我部分組織的活性,如果其中的水銀開始沸騰,索拉,你就必須立刻撤離。”
“我會在最后關頭,用完所有的令咒,確保Lancer和我身上的Geasa不將你牽扯進去。”
“而一旦你從門里出去,立刻拋下所有的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時鐘塔——”
肯尼斯的聲音停頓了一瞬,視線落在索拉那一頭仿佛火焰般燃燒的紅發上。
隨即,聲音低沉下來。
“然后……就不要回來了。”
很難說清,索拉此刻的內心面對這樣接近遺言話語的復雜感受。
從小到大,她不過是被家族當作“交換的籌碼”培養的少女。
索拉從未真正明白“喜歡”或“厭惡”是什么。
也正是如此,在歷史慣性里,她會將那份對于Lancer的激動情緒,誤認為是自己的愛戀。
此刻,她怔怔望著這個自己理論上的未婚夫,第一次產生一種名為“糾結”的復雜情緒。
未婚夫的言語里流露出來的含義,無疑是讓她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無論如何,此刻她都沒有做好肯尼斯立刻死在這里的準備。
“……肯尼斯。”
索拉少有地走近肯尼斯,甚至就站在他的面前。
然后,少女伸出的手,終于握住了那只伸在空中,因緊張和不安而顫抖著的手。
她就輕聲地、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們能不能……離開?”
甚至,那試管中輕輕蕩漾的水銀液滴,再清晰不過地表露了這名魔術師的心意。
他在害怕——毫無疑問。
面對可能的真正神明,誰有能不害怕呢?
面對自己的死亡的命運,誰能不害怕呢?
“不……你不明白。”
肯尼斯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
“索拉,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是嗎……”自己未婚妻這樣喃喃著。
下一刻,令肯尼斯難以忘懷的事情發生了。
注視著眼前這個她曾輕視、卻又在此刻顯得無比堅韌的男人。
“去吧,肯尼斯。”
索拉抬起頭,望著肯尼斯閃爍著不安的眼睛,輕聲說道:
“不是以阿其波盧德的家主之名,而是以我的丈夫、一名真正的勇士之姿——歸來。”
她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然后,輕輕給了一個,對于自己丈夫和勇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