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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是誰在克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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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萊山集附近,多有丘陵。

  有的山頭,只是樹木被砍禿了。

  而有的山頭,連山體本身,都被挖掉了小半。

  這種地方就是采石場,遍地都是灰白色的石頭。

  登萊山集的采石場,幾乎都歸蕭家管。

  殘余的山體,仿佛一道陡峭的石坡,每天上午,也能擋一擋酷熱的陽光,投下一片陰涼。

  可是到下午,山坡擋住涼風,太陽持續曬在這里,溫度更高。

  空氣都似乎蒸騰起來,在這里做工的人,草鞋踩在石頭上都覺得燙腳,渾身流汗,肌膚精赤發黑。

  他們用錘子鑿子,在巨石上打一排孔,又把鑿子換成木楔子塞進孔中,在木頭上澆水。

  水分滲到木頭下,木質逐漸膨脹,所有孔洞一起發力,就會把巨石撐裂開。

  對那些較小的石料,則是靠籮筐、騾車搬運出去。

  靠人力開采石料,恐怕是最為辛苦的一種勞作。

  管事的在采石場邊緣,土多于石,還有幾棵小雜草的地方,搭了涼棚涼亭。

  涼棚是讓苦力們中午晚上休息的地方。

  涼亭是監工、管事們坐的。

  “都停下,都停下!!”

  那群監工敲著鑼,走到采石場里,“今天管事的讓大家歇半天,大家可以回去了。”

  苦工們抬頭看過來,摸一把汗珠,沒有什么喜色。

  直到監工們說:“這小半天,工錢照發。”

  苦工們才有一種好像被大驚喜突然砸中的心情,個個又都多出兩分力氣,匆匆收拾著家伙,對涼亭那邊高聲呼喊著道謝,趕回家去。

  看那樣子,是生怕管事的又變卦。

  蕭家管事,是個略有點富態的中年男子,頭戴紗冠,穿了身黃銅色綢布衣裳,坐在涼亭里,手上蒲扇扇個不停。

  “都依您的吩咐,讓他們回家去了。”

  管事的偷偷打量對面坐著的布袍寬袖年輕人,不敢直視。

  楚天舒給杯子里倒了點冷茶,咕嘟喝下,笑道:“別弄得我好像是什么大惡人的樣子,讓大伙都回家,也是個好事。”

  “對了,我聽說這些年,凡你們蕭家名下的產業,工錢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沈明來的勢力,是以經典的幫會形式存在的,在登萊山集這橫亙數百里的區域中,確定了一塊范圍之后,每月固定對范圍內的所有商鋪、青樓、酒肆收錢。

  雖然他們的幫會中,也掌握著不少地契、房契,但并沒有多少人手,直接參與到經營之中,更多以看場子,巡邏的方式,彰顯幫會的存在感。

  不僅是沈明來,侯家派在這里的前一任代表,也是相似的作風。

  而蕭家人,最初來到登萊山集的時候,就把控了當地的造船場。

  他們下令遷移來大批的工匠及其家屬,帶來更高的造船工藝。

  外來船只的檢查、修繕的生意,也很快落在了他們身上。

  然后,從造船延伸到造屋,各種府院宅邸,宮觀樓寺的建筑。

  乃至道路橋梁的修繕鋪設,他們的工匠,都有參與。

  更多當地人受到吸引,致力于將自己的兒孫后代,送去給這些工匠作為學徒,也就不知不覺成為了蕭家人的附庸。

  楚天舒對沈明來下手時,順手還殺了一些幫派高層,緊要人物。

  因為這種兇蠻殘暴的幫派勢力,其興也忽焉,其亡也忽焉,后續都不需要多管,只要侯家這個靠山還沒有派來新的管理者,這個幫派自會被分解蠶食。

  而對于蕭家在當地的勢力。

  楚天舒就沒有使用特別粗暴的手段。

  他拎了一壺冷茶,從伐木場、造船場走到采石場,走走停停,仿佛只是看看。

  直到在采石場停下來。

  蕭家大管事的,那天也混在街邊人群中,見過楚天舒,回來就給管事眾人都說過。

  采石場這個管事,被這煞星捉了個正著,自然百般陪笑,不敢有半點怠慢。

  “小人只管個采石場而已,工錢,小人說了也不算。”

  楚天舒沒有多為難他,只看向遠處。

  “三位之中,應該有一個是蕭家人吧,堂堂得道之人,總不至于說自己位卑職小,可否為我解惑呢?”

  采石場管事嚇了一跳,定睛看去。

  那石坡頂端,居然出現三個人影,氣定神閑,正從陡峭的石坡上飄然而下。

  “此中道理,說來簡單。”

  蕭舍心平淡說道,“每年涌入蕭家產業做工的人,都太多。”

  “分錢的人多了,能分到手的,也就少了。”

  楚天舒呵呵一笑。

  “這話說的,好像應當分給他們的工錢總數,從來就沒變過。”

  “可實際上,做工的人越多,幫你們蕭家賺到的錢也越多,不給他們漲錢,也就罷了,哪有一年更比一年少的道理?”

  蕭舍心微一蹙眉。

  一群苦力罷了,他平時哪里會關心這個。

  剛才也不過是隨口一答,依稀記得,是家里哪個管事,用來教訓那些民丁的話。

  倒是忘了,有這么個明顯的漏洞。

  “工匠變多這件事,就像是得道者變多一樣。”

  楚天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褐色茶水,如一條細細水柱,傾入杯中。

  水珠激蕩的聲音綿綿不絕,算不上好聽,但有一種咕嚕嚕舒適的感覺。

  “早年得道的人,就比較容易拿到豐厚的報酬,占據名位,壯大至極。”

  “比如慶圣寺,原本也不過是從北方佛門脫離出來,被當時佛門大派壓制的一個外道教派。”

  “自從慶圣和尚得道,被封國師,勢力逐年遞增,如今已經可以允稱天下第一大派。”

  “再看黃山祖師,他比慶圣和尚晚了數十年得道,就受到南朝各方,想方設法的牽扯限制。”

  “除了一些虛名封賞,黃山派到現在,弟子門人,也不過三百余。”

  蕭舍心原本也對楚天舒的氣息之盛,頗有忌憚。

  不過如今,三大得道者匯合,同至此處,那也沒什么好怕的了。

  “閣下想說什么?”

  蕭舍心的口氣有幾分強硬,“得道之人,豈能以區區工匠相比擬?”

  “人生在世,求利,唯爭而已,黃山祖師自命清高,不善經營,爭的不多,只怪他自己,又怪得了誰?”

  宋子仙聞言贊同道:“不錯,我當年,也以為自己有志難伸,才高未成,是困于時局。”

  “可是自從進入侯家,如今我所掌控的弟子門人,已遠多于我當年所擁有的。”

  “可見,時局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當初我還年輕,缺了那么一雙慧眼。”

  他這話,已透出些邀請的意味。

  楚天舒只笑笑。

  “得道的人出現,分明已開創新篇,時代的總量將有巨大的變化。”

  他輕聲道,“你們若還是用老眼光辦事,永遠不可能追上比你們更老朽的東西。”

  法問刀眼神微動:“閣下莫非想要反過來勸說我們,幫你掌管登萊山集,我們聯合,創造一個新的局面?”

  蕭舍心念珠頓住。

  宋子仙眼神也變了變。

  仔細一想,其實在場的已經有四大得道者。

  如果這四人真的能聯合起來,占下登萊山集,稱之為當今世上,新興的一個龐然大物,也不為過。

  但轉念一想,宋子仙還是否決了這個念頭。

  他跟侯天淵相識多年,利益糾葛無數,好不容易磨合的算是比較舒服,加入一個新的勢力,真能確保自己的好處比從前更多?

  連他都這樣了,蕭舍心更不可能背離蕭家。

  甚至就算是黃山祖師在這里,這么多年,與南朝各方的牽扯,又哪能說斷就斷,說換個面貌就換個面貌?

  “哈哈哈,看來,你們還是有一霎的動心。”

  楚天舒說道,“我打磨這套說辭,本來也不是為了說給你們聽。”

  “而今拿你們試驗一下,效果還是可以的。”

  宋子仙覺得他輕蔑自己,心中暗怒,冷笑道:“只要閣下退出登萊山集,這套說辭,想拿去跟誰說都可以。”

  真是天真,就不信你孤身游說,能有哪個大勢力,愿意把未來賭在你身上。

  只怕鬧騰久了,連自己開宗立派都難成,只有投靠一個勢力才行。

  “我不會走的。”

  楚天舒直言不諱,把剛倒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他看看空中熾烈天光,把滿地山石,都照得發白發亮,日光的熱力滲透到地下,連土灰都是燙腳的。

  “那就得看看閣下有多少斤兩了!!”

  宋子仙一話方落,三人不約而同的探出左手。

  他們都是閱歷豐厚之人,即使以三敵一,心中覺得穩操勝券,卻也沒有真的輕視對手。

  每人出手時,提起五成力道,還有五成,留待應變。

  饒是如此,三人合力,已相當于一名得道者,十五成功力隔空壓去。

  天地精元,更是被他們的功力牽引帶動。

  仿佛平地掀起一道無色的巨浪,從三人立身處,狂涌向前。

  等靠近涼亭的時候,巨浪的高度,已經超過涼亭三倍,橫向超過五丈。

  木石結構的一座扎實涼亭,在這股巨浪之下,宛若一個由螞蟻搭起來的小土窩,將是一觸即滅。

  如此威力,三人卻覺不對。

  因為這巨浪太慢了,得道高手的隔空掌力,可以比聲音更快。

  這股巨浪,卻好像只有音速的三分之一。

  而且匯集到的天地之氣也不如預想中渾厚。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們的功力聚引天地之氣時,做了牽扯、限制。

  是何物克扣了他們的天地巨力?!

  “你們不覺得舊規則有問題。”

  “那就別忘了呀,這塊地方是我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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