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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過往一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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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知岐山之事?是在天都也有耳目,觀覽過江北天塹之戰么,還是……

  黎卿與這寒衣君通幽世而行,心頭卻是有著諸多猜測縈繞,“豐都天”本就是一個充滿著神秘的龐然大物,幾名鬼君看似坐豐都而治冥土,實則早就與天都有著密切的聯系。

  那位豐都鬼君,黎卿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巴丘之國的除了太陽神鳥的信仰外,就有著豐都君與六郎鬼兩類陰廟。

  既然豐都諸鬼神的蹤跡遍布幽世與天都,藉由黎卿在天都的多次出手,推論出黎卿與那六天岐山崔氏有所聯系也就不足為奇了。

  “六天皆隕,諸府崩塌,陰壇宗廟盡喪,豐都之中有禁忌護持方存下一方殘州,岐山現今怎樣了?”

  寒衣君掌托幽光,單獨領著黎卿于虛空中過往,默然許久之后,終是無意問道。

  六天宗鬼治世,隔斷天都十數萬載古史,一共也就出了那么六家幽都冠族,千百代陰德延綿,縱是她等鬼君坐擁豐都殘土數百載,也不得不對那幾家心存敬畏。

  虎死威猶在,何況那岐山域還有人呢?

  “也是與諸多冥土一般,凋零戚戚,千里破敗罷了。”黎卿面無表情,彷佛在述說著與自己無關之事。

  幽世破碎,冥土凋零,似是這豐都殘州動用了禁忌庇佑,能保存下來這一方福地幽冥,實在不易。

  見得黎卿對這幽世似乎沒有太大的興趣,寒衣君卻是一改平素寡淡模樣,玉手微抬,卻是安慰起了黎卿來。

  “六天崩隕,那高居天上天的幽世鬼神與時代一同落沒,方才有你我這般人的出頭之日。”

  “莫要看那冥土凋殘便失了心氣,你們仙門講究一方福地便是承道根基,宗鬼延嗣之道同樣如此……”

  “陰靈不昧,一世再起,初不過白土一畝、陰宅三間,須得取幽晦、洗魂精,磨礪萬般道行,方可鑄就一方冥府!”

  地祇鬼神,又謂之曰地下主、幽冥仙,然這為人為鬼,生于地葬于地,入了幽世也同樣須得從那一塊白地開始。

  似是黎卿這般,接手便是一方冥府遺留,起點便已經比幽天中大多數的鬼神終生不敢奢求的結果了,若非是那六天冠族的余威太甚,起歹心的絕不會少。

  寒衣君只以為黎卿終究是仙門道子,恐他不將這一方冥府當回事,再度提點。

  “若有難處,向豐都君那家伙求助便是……”

  畢竟,作為故往六天中唯一一片殘存下來的疆域,她等卻是也能做到領頭的作用。

  尤其那豐都鬼君,在開拓冥府方面絕對算是行家里手,不過區區數百載歲月,那豐都州從一座殘缺損毀的朽城,再到如今陰神諸君、靈鬼大兇聯袂至二指之數,麾下邪祟如云、禍塑似雨的“豐都天”,他功不可沒。

  此獠還四處布道天都,托夢各方國人,言稱祖先鬼靈,蠱惑其私建陰廟,收饗貢品,真是練就了一身不滅魂軀,油鹽不進,當然也得罪了天都各方不少的大人物。

  這不,東海老龍尊那般陽神坐化的大事,這豐都君都不敢在海上露面,只讓赤血與寒衣兩位鬼君去上一人,可見其惹得禍患不小了……

  “豐都君嗎?”

  黎卿聞言,只是微微一拱手,權當這寒衣君的誤解是一番好意了。

  但豐都君……那位帶著神女面具,永遠嘴含笑意的家伙,他實在看不透,也實在有些不愿沾染。

  倒是這位寒衣鬼君,看似清冷寡淡,孤僻獨行,或許才是那三位掌州鬼君中最好打交道也隱患最小的一位。

  畢竟,其他幾位老鬼來歷神秘,一眼望去只如無底深淵,看不清半分深淺,唯有寒衣君,承陰司古俗寒衣食節權柄,應運而成道,可算是出身最為清白。

  “不過,黎某倒是有個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瞥那眸光少了幾分疏離的寒衣君,黎卿沉吟幾分后,卻是再度猶豫了起來。

  得見那女君應許的垂眸后,黎卿再道:

  “仙道內修道統,如煉神道;外修道統,似金丹道,又有金丹道衍生的福地法,開辟一方內世界,以之周天道則反哺大道。”

  “可鬼神之學似乎……并非外修,何必執著于一方冥府呢?將畢生精力投入到那福地般的庶務中,資糧倒是不會少,但恐怕也會耽誤修行是否?”

  這是黎卿很早之時便有些疑惑地問題,六天故族各起宗廟陰府,說起來不過是為了諸多鬼神有個落腳之地,可一門心思放在這冥府福地上,真的不是舍本逐末嗎?

  此問一出,那寒衣君的表情頓時便僵住了,或許,黎卿此問就像是在問金丹道為何花費這海量的藥材臻萃,龐大的修士鏈供養,再執著去煉金丹,你去煉神不也很好嘛!

  “所以,你……是這樣想的?才不痛不癢,入了豐都數載都不曾與其他冥府府主接觸,思量開拓岐山殘域嗎?”

  寒衣君極為震驚的轉過頭來,稍稍有些幽色的眼瞼與黎卿離得十分近,萬萬不敢相信的反復打量了起來。

  這讓黎卿能極為清楚的看清楚她的每一根睫毛,也讓黎卿身上纏繞著的玄陰氣機愈發躁動了。

  這位女君挑眉瞥了黎卿腳下高挑的影子一眼,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而后又給這半道出身的小“岐山君”述說了起來。

  “傳聞天河之中有八百世界,天都大界便是其中的特殊,唯有天都有著幽明兩面世界,而道有三千,也唯有天都的魂道完全顯化于大界陰面,甚至能催誕靈鬼。”

  “無形無影是為魂,諸道無拘是為魂,你難道不奇怪,你的魂壓為何比那修行數百載的老道人神識還強嗎?你難道一直認為,這是你的天賦異稟嗎?”

  黎卿也未修煉過什么頂級的魂道、鬼道古經啊!說白了,不就是岐山意志,冥府氣息對那命魂權重的日日溫養么!

  難不成他還真是沒來由的魂道天才,看了個僅僅是不錯的觀想法,把玩了幾年白骨魂幡就成材了?

  這反問一嗆,平素無謂清冷的黎卿耳朵瞬間就有了兩分紅潤,他真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天資適應魂道!

  原是幽世主陰可煉魂靈道啊,難怪有冥府的鬼神與孤魂野鬼之流的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怕是魂力就有著斷崖式的差距……

  道途萬般,各有差異,一方水土便能孕育不同的大道,有許許多多的法理與訣竅都是需要他一步一步去探索交流的。

  “原是如此。”黎卿恍然,再度頷首,終于明白了冥契金書之上那抹不可言喻的秘力是何了。

  大道三千,法則秩序隱于世界之下,諸多修士非得畢生探索,方能證得一道小成,可魂道,其法則時時顯化于幽冥六天之中,那是唯一的長生捷徑。

  是以六天宗鬼高居幽冥之日,駐世陽神掩于天河之間,連域外的天魔都投來窺視的熾熱目光。

  許是有感于黎卿那‘岐山君’的身份,寒衣鬼君漸漸也對他更高看了一眼,多了些許言語,二人不時交流問止,形踏虛空,一路出得天都大地。

  而待得二人一步邁出那幽深之時,入目即是一方看不到邊際的曠野。

  此處乃是天都之北,帝朝邊陲。

  古之六天,豐都天便于西北天外,上接星河,下庇關右,二人出得豐都殘州,同樣便是直接傳送到了此方位置。

  然而這面虛空一起波瀾,那大周帝朝的社稷圖中,立時就有了反應,萬萬里帝朝疆域之中,平鋪在神宮玉壁之上,而社稷圖象征著帝關的那一方北州,忽有旋渦顯化。

  帝朝不似南國,仙門、學宮分轄府道,各掃門前雪,無邊疆域盡在那社稷神宮的掌控之下,每一個擅入此境的外界修士,皆在諸神祇的眼皮底下,一覽無余。

  而那隨著陰幽冥晦之氣的鬼神,更是醒目。

  不待黎卿二人站穩身形,數萬里外的三十三重神宮之中,當即就有流光數道接天而起,耀眼的光柱打進云層高天,不過數個呼吸,便從北州云海之中再度折射而出。

  黎卿稍落于寒衣半個身位,只見那四方虛空瞬間暗了下來,再抬眸一看,竟是云海之中寶光匯聚,化作一尊萬丈大手擎天而落,要一掌將他二人齊齊鎮壓。

  “帝朝疆土,無辜擅闖者,誅!”

  威嚴的怒叱響徹云天,伴隨著那遮天大掌禁錮虛空而落,實在有些說不出來的恐怖。

  前方的寒衣鬼君還在疑惑幽世通道的落點為何有些偏差,那神祇就動手驅趕,她倒也是不懼,玉手一搖,翻出一串九巧驚魂鈴來。

叮當當叮當當  清脆而帶著莫名律動的鈴音悠揚響起,魂道秘力不可言喻,震蕩串串無形音波,與那遮天大手一觸,整片空間為之凝滯,神秘真文不住地自那虛空縫隙中迸射而出,再有序的排列開來!

  轟……

  連貫的崩壞之聲自天邊各處一一爆響,那恐怖到足以遮天的大掌在這一串鈴音之下竟是土崩瓦解,實在驚人。

  “路過而已,何須如此蠻橫?”

  “這虛空之路自古有之,又非是你家開的。”

  寒衣君挽袖一搖,將那九巧驚魂鈴勾在五指之間,輕哼一聲。

  不過是豐都殘州少有這般堂而皇之的利用通幽法壇走在天都大地,她亦少有離開幽天,對那落點的預算有了“一點點”偏差而已,這大周帝朝總是這般,以天下為疆,視之為禁臠,實在令人討厭。

  可這般解釋著實不通,天邊云海神文激蕩,那社稷神宮內的幾尊神祇的下一輪動手又將到來,寒衣君眼下淚溝之處兩道神紋亮起,眨眼便將千里虛空洞徹。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月寒來冥陰祭,這寒衣權柄又稱之為“鬼祭”,是一道極為恐怖的儀軌。

  這位寒衣君只將眸中寒意一瞥,云海神文之間、虛空節點之處,竟有冷藍色的鬼篆顯化勾勒,再化作一簇簇的鬼祭寒火,將那虛空中將啟的秩序道文一一熔滅。

  寒衣權柄、鬼祭道律,這是獨屬于她的冥道規律,也是她能力壓那幽世諸兇,成為豐都三巨頭之一的禁忌偉力。

  社稷神宮那神祇還未天降,隔空斗法的依托便被她盡數煉化。

  她并不想與那大周的山神地祇多起恩怨,那沒有任何意義!

  “別理祂們,走。”

  寒衣君素手微抬,陰幽秘力無形彌漫,將那云海蹂碎,辟開一條寬敞的真空通道而來,也不論那幽篁身后的“玄陰”是否炸毛了,拎起黎卿的袖子便是往海外遁去。

  名為大周的帝朝,三山五岳神祇都有接近大真人層次的底蘊,尤其是還有那尊六天時代遺落下來的老神,決不可久留。

  但話又說回來了,北海魔血裔、幽世靈鬼君,乃至某些秘地的特殊存在過往東海,皆要路過那占了大半個天都的‘大周’,莫不是人人都要繞道,亦或者先向你帝朝取一道通關文牒不成?

  帝朝國運雖盛,但也未必要如此嚴苛!

  就像是這位神秘的鬼君,抬手破了諸神祇之法,且是從他等神降的媒介動手,肅清過往一切神文,這太過匪夷所思。

  社稷神宮中的尊號神祇降不得法力,各方鎮守州界的地祇則顯然沒有阻攔此獠的能力。

  “此人……從何而來?真是匪夷所思的神通。”

  黃山首神自金鑾猛地起身,一指點向那社稷圖的北州地界,望著那往遠處不住泛起波紋的靈光,眉頭深鎖。

  令他都感到心慌的駭人秘力,就像是……就像是隨時都要剝離你不可失之物的怪誕道則,你只感覺到下一刻會永遠失去心、肝、脾、肺或者眼珠子,亦或者一部分神力。

  那是一種不可逆的剝奪,源于太古先民的鬼祭儀軌!

  “從何而來?還能從哪里來。”

  “隔著六萬里,本尊就聞到了那陰惻惻的氣息,無非就是那六天中的鬼東西罷了。”

  “舊時代殘留的渣滓,哼……”

  神靈社稷圖尊位前五的另一尊神祇卻是嗤笑了起來,這位赤山之主毫不掩飾他對那幽世鬼神的厭惡,言語之間,滿是不屑。

  此話一出,殿中的諸神瞬間沉默,一個個皆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想象那首座的老神會是什么反應。

  這不是將帝朝最古老的‘社稷神’都一起罵進去了嗎?

  “行了行了,六天鬼神再如何,隔世長恒,也是護佑了天都的長者……我等也是踩著它等尸骨上的登山之人。”

  “赤山,你多嘴了!”

  遠處鳳輦上的黃袍存在巍然端座,右指輕輕敲擊著扶案,言語中的意志不乏對這赤山神的警告,且瞬間就有了應對之策。

  “東海有變,天都暗處的老古董們總該動上一動,攔是沒有意義的,何況我大周又豈是閉鎖疆門之輩?”

  “且令各州地祇遇上過往陰神,護送引路,于帝朝疆域內同行一途便可,稍稍麻煩了些,也翻不起浪來。”

  “還有,那自命不凡的家伙要重開幽游天,黑山,務必盯緊了他等!”

  “必要之時,鳩占鵲巢也并無不可。”

  “畢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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