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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同送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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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舟之里,黎卿正望著那鬼姬送來的兩根陰魂木與一錦囊的陰魂絲,眼神微微瞇起。

  似是這般珍材,一截萬載魂木,在特定的人手上價值堪比靈藥殘株,寶貴非常,也并非黎卿小看這位鬼姬,她的道行與根腳并不似能擁有這等寶物。

  “道兄且看看?”

  “我宗內白骨道主自知先前于那蘭風州之事對長老鬼道人多有偏袒,如今這兩份寶物皆是他私下所出,言稱歉意!”

  那鬼姬將兩份寶囊向前一推,卻是將其身后的白骨道主供了出來。

  “哦?是他……”黎卿端于首座之上,倒是頗有幾分詫異。

  白骨道主,依稀記得是個白皙陰翳的青年道人模樣,言辭頗為鋒利,似乎是叫做趙元衣?

  昔日蘭風州之變,此人便曾在臨淵仙頂巧舌如簧,力取抹除那“鬼道人”的狠厲之為,也算是有幾分顛倒黑白了!

  當年踞高而凌,俯瞰黎卿,今日又這般恭謹,你道是為何?

  究其原因,不過是如今黎卿神通顯化,二人的位置輪換了而已。

  黎卿不語,只是指節不住地輕叩在藻案之上,似是在認真思考著如何抉擇,良久后,他調轉目光,幽幽打量起了鬼姬。“你覺得我該如何?”

  “道兄與宗主之事,我可不敢有什么認為。”

  得黎卿反問,這鬼姬雙手舉起,當然使勁地搖起了頭,她可不想摻入二人的恩怨中去。

  此行她尋黎卿敘舊拜訪才是主因,至于宗主的請托,附帶著順手而已,成與不成也與她無關了。

  兩截萬載陰魂木,一錦囊的鬼箓秘法陰魂絲,這幾道珍材價值萬金,但白骨道的那位二長老先前可是欲奪這位黎道兄的身家性命。

  縱然白骨道主自認為只是護短狡辯,對于黎卿這苦主來說,也未必能輕易原諒。

  但……

  “趙元衣的東西我就收下了,黎某向來也懶得記仇,昔年往事,又能如何?”

  “道友替我轉達便罷!”

  黎卿翻掌收下那兩份珍材,眸間意味非常。

  他與白骨道之間,歷有牽扯,但他真就未曾太過放在心上,否則,當日知曉這鬼姬來自白骨道,也不會從容的與她交為友人了。

  少時所歷的不公,無非也就是實力地位懸殊罷了,待你登上高峰再來回首,也不過如此。

  興之所起時,一一清算倒也無妨,興致不佳,那便是理都懶得去搭理。

  “自然。”

  “嶺南宗鬼興盛,那布壇香禮祭器若有所需,道兄只管吩咐一句,小妹還是能為道兄安排的。”

  這女子輕輕頷首,轉向黎卿,卻是再許下諾來。

  萬載陰魂木這般的寶材她或許沒有那個能力弄到,但尋常宗廟大祭、法壇儀軌所需的靈物,并不在話下。

  畢竟,白骨陰府雖被尹祖收走,以致于白骨夫人一氣離了嶺南府,但其中諸多陰府鬼神尚在白骨仙山之中,以她如今的日游道行,所調動的能量亦算不得小了。

  她愿如此,黎卿自無不可,微微點了點頭,便與這名鬼姬再言起了這嶺南宗鬼之風……

  鬼神一道的修行與之仙途幾乎背道而馳。

  道門證純陽,幽冥求晦陰,天之陰為太陰,地之陰為極陰,幽天而就,是謂玄陰!

  黎卿煉的是先天玄陰一炁紫府,可修的仍舊是神仙道。

  鬼神失殼,所以度靈形,仙修清靈,所以修元神……這二者,走得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也是這嶺南的宗族鬼神與旁門法脈之間涇渭分明的根本原因。

  二人正論道談洽之間,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響自閣臺艙室外篤地一聲響起,只待黎卿轉頭望去,卻見彩蝶兒掌托鬼蝶,面色凝重的輕指天外。

  “道主,天……變了!”

  結界之外,蒼生同悲的氣息席卷整片天都大地,青冥喋血,隕作落雨,淅淅瀝瀝的將世間萬靈裹在其中,幾若終焉之貌。

  血雨連篇遮蔽了天日,卻是讓這兩位仙門修士心頭大驚。

  怎么會?剛剛都還是一片清風朗日,怎會……

  那鬼姬眉頭緊蹙,隨著黎卿起身快步出得那天舟風樓,遲疑三四息后,立時便翻掌打出一道白骨玄光,且看山門之內有無應答。

  白骨玄光遁空無形,往那猩紅色的天穹中一探,便再也不見蹤跡。

  可于天舟之上左等右等,她手中那白骨令牌卻都是始終沒有回訊,此刻天生異象,聞所未聞,誰也不知道嶺南到底發生了什么。

  “道……”話才至嘴邊,這鬼姬卻是突然身形一悚,連忙轉過身來防備身后。

  果然,卻是不知何時,一道慘兮兮的喪衣虛形浮游虛天,見到這小鬼姬望來,當即便是吞魂撲來,引動寒意徹骨。

  如此靈鬼,鬼姬當即便嚇得心頭大驚,一個后撤側身退開數丈,而其素手化爪,將白骨靈光祭作滅魂手印,作勢便要打將上去。

  這般陰府鬼姬,可不都是人前素面、楚楚可憐的模樣,若論手段,她可是比之尋常紫府道人兇厲多了。

  那喪衣靈鬼在外,緊貼著天舟結界,鬼姬在內,似是炸毛模樣,掣起白骨玄光滅魂,可二者還未廝殺起來,一道有力的臂膀便橫在了這鬼姬前,降真仙袍遮不住的巍然氣機護住此方,將那喪衣靈鬼的惡意阻擋在外。

  “不慌,我認得它!”

  黎卿橫袖罩住身后的鬼姬,眸間寒光稍隱,瞇眼盯著那件哭喪鬼衣,也緩緩落下了一句安撫。

  “哦,哦,好。”

  黎卿氣息清寒的道軀庇護在前,將那森然危機擋下,這鬼姬手上玄光自然就隱隱消退,也倚仗這位道兄之威了!

  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一頭靈鬼。

  靈鬼與尸鬼、陰鬼等等不同,那是幽天陰晦之中自然誕生的存在,其并非人死所蛻,而是最純粹的鬼物,以各類鬼祟為食,最擅吞鬼。

  是以二者一見就頓感毛骨悚然,下意識的便炸毛了!

  ‘幽天中的靈鬼,是來尋他的嗎?’

  鬼郎黎卿下幽天,代清虛道宗撈人,此事傳聞看來不假,這位道兄恐怕在那深邃的幽天真有些面子咯。

  眼看黎卿與那喪衣靈鬼無言對視,天外又有異像憑空而生,她也知曉怕是出什么大事了,再多逗留此處,只怕是叫這位道兄有些不方便,不如早早歸山,也好打聽打聽出什么事情了。

  心念動轉之間,這鬼姬便稽首一禮:“既是道兄相識,小妹便不多打擾了,且回山門查探一番這天變異象。”

  “道兄可記得,我叫南霜……”

  這名為南霜鬼姬轉身作揖,展顏輕笑一聲后便繞過天舟的另一側,祭起幽云遠遁而去。

  此行目的已經完成,與這位道兄現身示好,不教她等生疏,也同時讓宗主欠下了一個人情,此刻離去,正是適時。

  而便在那鬼姬化作幽光遠去之后,黎卿才默默地收回注視,將魂壓所化的無形囚籠驅散,叫那喪衣得以繼續浮游飄動。

  “寒衣君要的東西,黎某已經準備好了,不日就將送入豐都州……”

  又何必遣這哭喪靈鬼前來,惹人心頭不快呢?

  得黎卿松開困縛,那件慘白鬼衣迎風一卷,倏忽間便化作一粉雕玉琢的女童兒,那吹彈可破的小臉之上,猶留有對這青年的畏懼。

  這小哭鬼方入天都,自是好奇,見到有一仿若的鬼姬,自然是存了嚇唬一下的心思,誰知曉詭計還未得逞,便被那嚇人的家伙以招魂之力禁錮在了原地。

  在它的視野中,黎卿便是一尊馭白骨鬼龍的玄陰鬼影,隨意一瞥間,刺骨的寒意便鋪天蓋地而來,兇極了!

  “不是的……不是這件事。”

  這小家伙見黎卿不愉,腦袋上兩個小羊角辮左右搖晃個不停,連忙否認道。

  “是君上有諭,幽篁君入豐都天數載,總不參加豐都集會……今天有緊要之事,定要請君入豐都一趟。”

  幽世豐都殘州每旬都有集會,乃是各方冥府府主互換資材與訊息之用,黎卿自家冥府尚且是生地,平素也無閑暇參加。

  可今日,那位鬼君竟是指名道姓,還遣心腹前來催促。

  莫非……真有什么大事不成?

  黎卿沉吟片刻,微微頷首以示明白,后方的那靈鬼哭衣見得通知已經到位,更是不愿意在這奇怪的兇人面前久留,卷起幽光往那虛空中一遁,很快便不見了蹤跡。

  倒是天舟上的幾人面面相覷,彩蝶兒與那幾名飛瀑道府的道徒低垂眼瞼,他等并聽不懂鬼語,但從各方神態中似乎也明白了自家道主身后有隱藏更深的大秘。

  顯然,他等絕沒有那不知死活的好奇心!

  畢竟,一位冥府的郎君要是身后沒些邪禍鬼祟牽扯,那才是真正的有問題。

  “看好天舟,待那黃家來人便讓他稍等數日,本宗出門幾日。”

  黎卿環顧著泛紅的天際與那連綿不斷的紅雨,見其淅淅瀝瀝打落在石龍崖坊市的結界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指點向這天舟核心,將其中一元道炁結界激活,又留下了甲子群猖,再才轉身遁入幽世……

  而在黎卿剛剛進入豐都殘洲的一瞬間,寒衣君那幽冷的聲線便從他的耳邊響起:

  “岐山的贅世郎君是吧?你倒藏得是真深。”

  “既如此,走吧,同去為天都的老家伙送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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