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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9 焦芳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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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一句話,寶鈔的升值空間巨大,仍舊大有可為。

  裴元很明確的給了云不閑指示,“繼續收寶鈔。”

  接著裴元想起了司鑰庫上疏的事情,又詢問道,“關于明年初寶鈔兌換銅錢的官方定價出來了嗎?”

  云不閑答道,“還沒有。”

  裴元問道,“咱們手里的白銀還有多少?”

  云不閑小心翼翼的說道,“千戶先前準備用來托底的那七十萬兩銀子,已經快花完了。”

  裴元愕然,“太祖、太宗這爺倆印了那么多錢嗎?”

  按照裴元之前的預估,以現在的存銀,頂住寶鈔的拋售應該是沒問題的。

  云不閑解釋道,“倒也不是,主要是隨著寶鈔價值往上推,咱們手里的白銀越來越不經花了。”

  “千戶回來之前,卑職已經和小夫人商議過,考慮要不要動用那些僧人的基金了。畢竟,之前京師里的寶鈔行情全靠咱家托底,要是咱們突然中斷了兌換,之前努力維持的幣值,就有突然崩塌的風險。”

  裴元這會兒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當寶鈔的價格在十幾貫、幾十貫兌換一文的時候,他手中的白銀,當然有托住這個盤子的豪氣。

  但是裴元手中的那七十萬兩白銀,很多都是在五貫錢兌換一文的位置套現的。

  然后自己的盟友們,拿著到手的寶鈔,在這個價位之上拋售獲利之后,制造了大量的高位套牢盤。

  隨著寶鈔的幣值在大跌之后反彈推升,一部分套牢盤已經松動,選擇小虧出貨。再加上市場上的各路寶鈔都在向泉字號流動,裴元光是頂住這些,就得花費巨量的白銀。

  裴元一轉念。

  也就是說,一方面自己手里的寶鈔越來越多,白銀越來越少。

  另一方面寶鈔的幣值逐步攀升,白銀的兌換力逐步下降。

  這不就是暴富加倍嗎?

  只不過這些的前提,是得讓寶鈔的價值得到兌現。

  裴元想了下,上次他給朱厚照暗示過,失去貨幣主導權的后果,當時朱厚照表現出的態度極為凝重和嚴肅。

  裴元相信,以朱厚照的遠見卓識和魄力,絕對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反復的。

  于是,便對云不閑說道,“這兩天應該就要出結果,不然就來不及通知七大稅關了。以我來看,有極大的概率是對標正德五年的‘一貫寶鈔兌換兩文’。”

  “如果給出這樣的指導價,或者更高一點的價格。那么你就迅速把寶鈔的賣價推高到‘一貫寶鈔兌換一文’。不怕他們不買。”

  “收購價也要盡快拉起來,有出有進,才能確保寶鈔的流通性。”

  裴元很想直接開出一個很好的價格,但是隨著寶鈔的幣值大增,托盤需要動用的白銀也要更多。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裴元盟友們拿出去拋售的白銀,哪怕只翻一倍獲利,也套牢了一百四十萬兩白銀。

  如果他們以“五貫寶鈔兌換一文”拿到的寶鈔在“一貫寶鈔兌換一文”的位置拋售,光是他們這些人套牢的白銀就有三百五十萬兩。

  這就是個很恐怖的數字了。

  劉瑾全面執政接近兩年的時間,靠著追贓,才把太倉銀積攢到了三百萬兩。

  雖然有資料說李自成把北京的官員們抄家,抄出來七千多萬兩銀子。

  但那已經是白銀大量流入后的結果了。

  裴元現在能動用的,還有僧人們的基金。

  那二百七十萬兩的基金,原本可以稱得上龐然大物,但是面對快速膨脹的寶鈔盤子,也慢慢的有些不夠看了。

  裴元只能退而求其次,對云不閑吩咐道,“就用那些寺廟放貸的渠道吧,泉字號的吃貨價可以推到三貫寶鈔的位置。那些寺廟出借便物的小錢莊,就讓他們再折價一些向民間收購。”

  “這樣的價格,也不算低了。”

  裴元不知不覺,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澄清坊的宅子這邊。

  云不閑連忙問道,“千戶要進去歇歇嗎?”

  裴元在門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回去吧,明天要進宮見太后了。該怎么應對這個麻煩,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見天子的話,可能還得等著傳召。

  見太后就容易多了。

  畢竟太后平時又沒什么事兒,估計為了收拾自己,已經憋了好幾天了。

  云不閑剛被吩咐了一堆事情,這會兒也不好在裴元面前晃悠,于是匆匆離開,去辦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了稍晚的時候,裴元才閑逛著回了燈市口的老宅。

  老宅這邊,依舊是程知虎在府上坐鎮,他和幾個值守的錦衣衛見了裴元,連忙上前問候。

  裴元聽說家中無事,示意眾人散去,自顧自去了后宅。

  焦妍兒正在后宅與人閑話,聽說裴元來了,連忙讓親近侍女幫著送客,自己來見裴元。

  月余不見,裴元越發覺得焦小美人嬌顏如畫。

  焦妍兒喜孜孜的和裴元見禮后,裴元忍著動手動腳的沖動,有些好奇的詢問道,“咱家還有客人往來嗎?”

  裴元自己沒什么親戚,至于朋友,倒是能有幾個說得上話的。

  只是他們不少都位分不低,不太可能理會焦妍兒一個小妾。

  焦妍兒笑道,“是陳家兄弟的內人,妾身得閑時就常叫她們來解悶。”

  裴元恍然。

  原來是陳頭鐵和陳心堅的妻子,也難怪呢。

  焦妍兒上前幫著裴元將外袍換了,且嗔且喜的詢問道,“老爺這次回來,能在家里待幾天?”

  見小美人詢問,裴元很豪氣的許諾道,“今年就不走了。”

  焦妍兒又氣又笑,輕咬銀牙,用手指在裴元腰上掐了掐。

  現在離過年也不過半月的時間了。

  等去了外袍,換上了潔凈的家居常服,裴元將焦妍兒攬過,笑著問道,“這些日子,家里可還好嗎?”

  焦妍兒想了想,問道,“寶鈔的事情,云不閑和你說過了嗎?”

  裴元道,“說過了。”

  焦妍兒和裴元對了幾個數字,見大致不差,便不再提此事,想要起身。

  裴元一把摟回來,親親挨挨,不肯放手。

  焦妍兒這才微羞道,“祖父給你回了信,等我去拿給你。”

  裴元聽是焦芳的事情,便松了手。

  不一會兒,焦妍兒取來了一封信遞給了裴元。

  裴元見信封封的很好,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怎么不先看看,若是有什么急事,豈不是耽誤了?”

  焦妍兒在裴元懷里撒嬌道,“妾身懶得理你們這些。”

  裴元滿意,不愧是自己選來管理家宅的女人,果然能判斷出輕重得失。

  現在正是裴元和焦芳撕扯的時候,焦妍兒現在介入,不論她持什么立場,必然是兩面不落好的結局。

  等到裴元和焦芳的談判結束,作為雙方這層關系的紐帶,焦妍兒的地位就會變得異常重要。那時候才是她最好的登場時機。

  這可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啊。

  裴元將信撕開,慢慢的讀了起來。

  這次焦芳在信中的語氣客氣了許多,已經沒了上次那種似有似無的輕慢。

  裴元大致能夠猜到,上次的輕慢,應該只是焦芳想要主導雙方地位的嘗試。

  焦黃中應該已經給焦芳說清楚了自己的實力。

  不然的話,如果焦芳對自己沒什么興趣,以他這個堂堂的前內閣首輔是不會和一個正五品千戶動這些心思的。

  裴元上次以有一批州縣官員要安置的由頭,詢問焦芳有沒有需要關照的后輩,這番動作除了想看看焦芳一黨還有沒有潛力可挖,還有就是想隱晦的展示了一下肌肉。

  隨著山東案發,以焦芳的老奸巨猾,也該明白自己信中是什么意思了。

  焦芳這次的回信中,果然get到了裴元的點。他明白了這場洗了山東官場的大案,幕后是裴元在操盤,很是贊賞的給出了“年少有為”的評價。

  不管什么時候,這種能夠直截了當的將目標粗暴掀翻在地的能力,都是值得尊重的。

  而能將一個超級大塊頭掀翻在地,就值得尊敬了。

  焦芳在信中隨后提到,后輩的年輕人大多如焦黃中一般不堪用,年長一些的,倒是有個叫做王鴻儒的南陽同鄉,仕途頗為坎坷。

  此人從小就出類拔萃,十六歲就被稱為“南陽才子”,在成化二十三年的會試中以二甲第六名的身份,館選了庶吉士。

  這王鴻儒才學過人,本該留在翰林院擔任檢討,只不過因為和焦芳是同鄉的緣故,讓大學士萬安和劉吉不喜,因此從翰林院散館之后,就被趕去南京戶部做了主事。

  此人在地方賑災的時候鏟惡除暴,政績卓著,慢慢的仕途才有了點起色。

  先是去工部做個郎中,之后外放山西按察使司當了個僉事,依靠著熬資歷做到了山西提學副使。

  在致仕為母守孝三年之后,正好趕上他焦芳用事,于是焦芳就將他召回,任命他為了國子監祭酒。

  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官員,雖然清貴但是沒什么實權。

  這本是焦芳用來給王鴻儒過度的,只可惜,還沒能完成這樣的人事安排,焦芳就察覺到劉瑾這條船有些不妙,迅速地和劉瑾翻臉走人了。

  焦芳在信中感慨道,與其讓他這樣的老頭子尸位素餐,還不如讓王鴻儒等輩能一展所長。

  裴元翻著信紙來回看了看,向焦妍兒詢問道,“你們南陽府有個叫王鴻儒的嗎?”

  焦妍兒回憶了一下,答道,“確實有此人,他文名極盛,擅長書法,又精于詩詞,有南陽才子之稱。他和他的弟弟王鴻漸都在鄉試中得了南陽府的解元,有一門雙解元的美譽。只不過,他的弟弟要照顧族人,一直耽擱著,還沒有參加會試。”

  裴元來了點興趣,又問道,“他今年多大了?”

  焦妍兒不太確定的說道,“應該剛過五十歲吧,可能再稍大些。”

  裴元越發感興趣了。

  五十來歲的從四品,有些老了,但要是能再進一步,就還是個小伙子。

  這不就正是裴元最需要的中生代嗎?

  裴元又將焦芳的來信反復看了一遍。

  焦芳說后輩的年輕人大多如焦黃中一般不堪用,意思顯然不是罵焦黃中。這老爺子為了托舉這好大兒成為狀元,都能和“甲申十人眾”的同黨李東陽鬧翻,這會兒當然不會嫌棄他。

  焦芳的意思顯然就是,如果焦黃中你都不能用,那別的也就沒有推薦的必要了。

  裴元琢磨了下焦黃中的履歷,二甲第一,還做過翰林。

  除了名聲太臭,而且身為焦芳之子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其他的,倒沒什么過不去的硬性門檻。

  如今裴元都打算把焦芳這個大的弄回來了,焦黃中這個小的,還有什么好忌諱的?

  再說,不要臉就一定是壞處嗎?

  也未必。

  這種下限比較低的人,用來干臟活的時候就挺對口的。

  至少別人會覺得,就是焦黃中那么壞,不會特別留心焦黃中后面還有沒有指使的人。

  該把他安置在哪兒呢?

  裴元琢磨著,又看起了書信中關于王鴻儒的那一部分。

  焦芳這看似是提出的要求,但其實也是在展示條件。

  因為不管是裴元,還是焦芳自己,心里都是很清楚的,以焦芳這接近八十的高齡,也沒幾年好活。

  到時候接手這些政治遺產的必然是他裴元。

  焦黃中這爛泥是扶不上墻的,所以焦芳很光棍的把焦黃中當做條件擺在了前面。

  焦芳想要臨死前再執掌大權爽一把,裴元也需要盡量的收編焦芳手中的殘余勢力,充實自己的文官陣容。

  雙方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這個王鴻儒,說白了也是舉薦給裴元的。

  只要裴元能把王鴻儒推上去,那么勢必會讓焦芳黨這捧死灰重新熱乎起來。

  那些散掉的猢猻,也會自動的重新滾回來。

  只有重新凝聚了焦芳黨,焦芳的再起才有意義。

  朝廷的每一個山頭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為那個人本來就是很多人合力推上去的。

  他本來就很有力量,所以才被其他有力量的人邀請一起對話。

  如同梁儲這樣山頭崩塌,只能孤身在大學士位上被反復彈劾羞辱的,幾乎已經成為了眾人漠視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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