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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折翼(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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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主教站在燈火通明的庭院里,他身邊的人群忙忙碌碌,川流不息,有騎士,也有教士,有扈從更有仆人,他們各司其職,從搬運,挑揀到整理,甚至稱得上井然有序。

  而最后的蒿草,那些新鮮的翠綠的植物,被流水般的地送往大廚房。

  如果時間足夠,塞薩爾當然愿意將蒿草放在太陽下,慢慢地將其曬干——蒿草體內那些針對瘧原蟲格外有效的成分有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畏懼高溫,超過三十度,這些成分就有可能被破壞殆盡。

  但塞薩爾并不能賭,過了這一晚,等到明日太陽升起,他也不能確定宗主教希拉克略,吉安以及那些不幸染病的教士與修士,還有那些不知道身在何處的病人的狀況會發展到哪一步,這時候哪怕多一小時也是好的。

  現在那條用來熏制肉干的炭槽——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威特正在那里以試味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偷吃騎士們打來的獵物——如今已經擺滿了石板、銅鍋和黑鐵的盾牌,一群至多只有七八歲的孩子正在上面不斷地翻動著由他們的母親切好的蒿草。

  原本這件事情是交給廚房里的人去做的,但他們很快就發現,時常干活的手上布滿繭子,根本沒法準確地估測出石板,銅鍋和盾牌的溫度,他們征求了塞薩爾的允許后,就叫來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們雖然也要做活,但他們的手指觸感肯定要敏銳得多——一些孩子還會抓起蒿草,放在面頰上測試溫度。

  他們和他們的父母表現的都很殷切,沒辦法,對于這些窮苦的人來說,即便需要連著幾個通宵干活,他們能得到的報酬也足以抵償其中的辛苦。

  何況也不是那么辛苦——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在單調的工作中,疲倦不可避免,一個廚房女仆輕輕地碰碰自己身邊的人:“你覺得這些是用來干什么的?”

  她身邊的那位卻是個老成持重的廚娘:“做你的,別多嘴……”

  “我覺得我們像是在給一個女巫干活兒,”女仆咯咯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在我小時候,我們的村莊里也有一個女巫,她就經常弄些干草來,切碎,研磨,然后放在……”

  她停住了,廚娘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她,“如果你不想被戴上‘鉤子’,現在就閉嘴。”

  女仆一下子就沒了聲音,“鉤子”的全名叫做沉默之鉤,是一種刑具,用在多嘴饒舌的女人身上,它看上去像是一個金屬籠子,可以套在頭上——一開始只有籠子,后來加了可以塞到嘴里的木棍,漸漸地演變成了銳利的鐵鉤,別說說話了,就連動一動腦袋都會讓舌頭受傷。

  廚娘的心中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或許其他人也是如此,但他們是為教士和修士服務的仆人,又得了豐厚的酬勞,難道她們還能比這些老爺們更懂女巫嗎?

  他們叫她們怎么做,她們就怎么做好了。

  安德烈主教在門口佇立了一會,記住了那個女仆的臉,就走開了,他在走廊上遇到了達瑪拉——達瑪拉堅持要留下來照看吉安,這讓主教感激萬分,不過他還是詢問了塞薩爾,確定這種瘟疫并不會從人的身上傳到另外一個人那里,才答應了達瑪拉。

  “你累了嗎?孩子,”他柔聲道:“累了沒關系,叫人帶你回房間休息吧,吉安身邊還有我們呢。”

  達瑪拉臉紅了,她是個性情磊落的女孩,但這種事情也不由得她不露出幾分羞澀之意:“塞薩爾在給他灌腸呢……”

  安德烈主教沉默地啊了一聲,這確實不該讓達瑪拉旁觀——與后世人想象的不同,這時候的人們并不怎么在乎裸露,城堡里有廁所不錯,但在行軍,出游的時候,只有少數過于矜持的人才會帶上便壺。

  他們多數都是在自然中響應自然的召喚的,雖然貴女身邊總有侍從,仆人,但有些時候還是會冷不丁地看到荒草中露出的大白屁股。

  達瑪拉站在門外,最大的可能還是為了保存吉安的一些顏面。

  看到達瑪拉如此,主教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如果吉安的情況還是那么糟糕,達瑪拉只怕也不會有心情顧慮這些,他笑了笑,走進房間——為了減少病人的顛簸,他們都已經被移到了同一層房間里。

  青蒿素的提取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但有了新鮮的黃花蒿,塞薩爾已經可以借用另一個世界古醫的智慧,直接通過“絞”的方法來提取蒿草的汁液,雖然這種方法提取的有效成分過于稀少,但總要比什么都不做來得好。

  而之前哈瑞迪已經試過了——黏膜豐富的地方吸取藥物的速度確實要比口服快——也幸好,灌腸是此時的人們常用的一種治療方法,當塞薩爾提出來的時候,沒人反對,修道院里更是有現成的灌腸工具。

  而還沒進門,安德烈主教就聽見了吉安的嚎叫聲,他笑容加深,快步走向被教士們圍觀的年輕騎士。

  在補充了水,糖分和鹽之后,吉安已經醒了過來,但高熱還是折磨得他昏昏沉沉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足夠強壯,年輕,并深得天主眷顧的原因,他對于黃花蒿中的有效成分十分敏感,幾乎才下藥不久,他的體溫就開始下降,身體的疼痛也在減輕。

  相比起吉安,希拉克略的情況就差多了,他蘇醒了一次,旋即又昏迷了過去,除了皮膚的溫度不再那么灼熱之外,抽搐,嘔吐和腹瀉的情況還是有,更糟糕的是,他體內流出來的污物發紅。

  “接下來要怎么做?”安德烈主教問道,他看著仆人,仆人拿著水盆和銅壺走開了。

  “干燥的蒿草研磨成粉,放在烈酒中浸泡十二個小時到二十四個小時,過濾后……服用。”

  “現在這樣不行嗎?”

  “不行……”塞薩爾在仆人的服侍下洗手:“老師屬于重癥,只是口服汁液和……不行。”他想著什么時候要去哈瑞迪那里拿注射器,雖然不夠純粹的提取物會導致器官衰竭——但瘧原蟲一樣會導致這個結果,這是萬不得已時才能下的決定。

  “我看到還有騎士在不斷地走出去——你需要多少蒿草?”

  “很多。”

  “你想治療多少人,”安德烈主教終于問出了這句話:“十個,一百個,一千個?”

  “教士們給多少病人賜了福?”

  “已經有三千人了,實際情況可能更多,以撒人和撒拉遜人不會接受,拜占庭人也未必愿意,還有有些人身上可能連一個子兒都沒有,他們也許受過騙,所以就算是教士們聲稱不會索取任何費用,他們也不會走出來。”

  安德烈主教神色嚴峻地問道:“但你真的要這么做嗎?我也聽聽聞過村莊和軍隊中發生的瘧疾,這種情況著實有些不同尋常——伯利恒并不是一座被荒野和沼澤環繞的城市,也沒有眾多的水渠與池塘,你也說了,這種疫病并不會從人的身上傳到人的身上——”

  “是蚊蟲,有一種蚊蟲可以傳播這種疫病。”

  “所以你要我們關閉水池,填平溝渠,撒上藥粉——雖然藥粉不多。”這種藥粉聽說不久前以撒人進了一些,但等主教的騎士去敲門,發現他們早已離開,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的——這是個不祥的兆頭。

  “你懷疑這是一個人為的災禍。”

  “災禍?不,是陰謀。”安德烈主教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看重虛名的人,所以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我是個教士,得到了‘賜受’,雖然也有些麻煩,但如果你能和我說清楚,我也能設法解釋一二。”

  他沒有勸說塞薩爾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治愈了宗主教和他的侄子,還有一些重要人物——就像是之前的人們所做的那樣,想要遮掩此事就要容易得多。

  但數千人——這和塞薩爾曾經做過的事情不同,他之前無論是苦修也好,布施也好,架橋也好,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那就是這些都與被教會壟斷的“醫療”無關。

  若是教會愿意,甚至只要一個國王,領主愿意,也可以隨時造出這樣的奇跡,他們是不會太過介意的——但消除一場瘟疫,讓本應死于瘟疫的人得以生還,那就是觸動了教會的根本。

  別說塞薩爾,就算是安德烈主教,在完成了這件事情后也會受到教會的問責,亞拉薩路有宗主教希拉克略在,但羅馬教會肯定會追根究底,從他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知道這種蒿草能夠治愈瘧疾的,再問到這種蒿草的炮制方法、劑量和使用方法,更是會追問有多少人因此得救,他們都是什么人——基督徒,以撒人,拜占庭人還是撒拉遜人……以及有沒有出現什么異樣的景象,像是煙霧,閃電,怪叫之類的……

  其中稍有不慎,就會被視作在行使巫術,畢竟蒿草并不在教會許可的神圣藥草行列中,就算是宗主教,不經允許擅自使用也是違背教會法的。

  “……可以嗎?”塞薩爾知道,這樣安德烈主教會擔上很重的責任,他有些猶豫,安德烈主教卻搖搖頭:“從未出現過同時得到了‘賜受’和‘蒙恩’的人,教會早有定論,若是有人如此,肯定是被魔鬼附了身,還是如同撒旦這樣的大魔鬼。”

  事實上,如果不是塞薩爾救了他的侄子吉安,他也不會愿意卷入這場是非。

  主教的擔憂不無道理,塞薩爾也確實如他所說,不是那種貪名好利的人,他痛痛快快的便將接下來的一部分工作交給了主教——但他還是隱瞞了注射器的事情,畢竟對于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注射器以及瘧原蟲,根本就是一樁難以理解的事情。

  雖然他們已經有了體液說,認為適時的抽取一部分血液能夠改變體液的構成,讓這四者趨于平衡,同時也能叫這具軀體的主人重新康健起來,但你要和他們說,有著一種微小到即便是受了賜福的騎士或者是修士來看也看不到的小蟲子在人類的身體里繁衍和肆虐。

  而為了對付它們要從蒿草里提取出一種古怪的東西,而后將這些東西注入到人的血管中去——要知道此時的教士們還不曾接受血管的概念,除非他們學習了異教徒的醫學典籍。

  而這些他們所不理解的東西,就很有可能被視為魔鬼以及魔鬼耍弄的伎倆。

  塞薩爾離開教堂的時候,身邊沒有侍從,也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用一卷配有兜帽的斗篷掩蔽了自己的身形和面容,也沒有騎著波拉克斯,而是隨意的從馬廄里挑了一匹馬騎上——他并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視線無法達到的地方,一個高大又俏麗的身影正立在鐘樓頂層的陰影中,凝望著他漸漸遠去。

  萊拉上次的任務是刺殺亞比該。

  雖然最后她達成的效果可能要比直接送這個雜碎下地獄來得好,但錫南并不認可她的行為,作為一個阿薩辛的刺客,她應該在有利于她的條件下迅速出擊,擊殺獵物后揚長而去,而不是去做一個英雄。

  更不用說,萊拉引來了的還是一隊基督徒騎士,援救的還是薩拉丁的姐姐——即便她也是個撒拉遜人,但她的兄弟已經是鷹巢的敵人了。

  若是這撒拉遜貴女最終遇害,那就有可能是真主施加在他們身上的雷霆和鞭子,或許這反而能夠激起薩拉丁的血性,讓他能夠真正如同一個真主的戰士般將鋒銳的刀劍對準十字軍,而不是對準與他有著同樣信仰的兄弟。

  作為懲戒,萊拉被鐵鏈拴住手腳,在一座洞穴中度過了沒有光線,沒有水,沒有食物的幾天。

  她一直安靜的躺臥著,用這種方法來減少自己的消耗。但與此同時,她的頭腦卻始終沒有停歇過——錫南以及其他阿薩辛刺客的面容、表情與話語不斷的在她的回憶中閃過,尤其是錫南,她曾經萬分信任的長者和父親——他對待薩拉丁姐姐的態度讓萊拉感到心寒——那些男性阿薩辛刺客們輕蔑與嘲笑萊拉,是因為他們認為她需要出賣身體才能完成長者交代的工作。

  萊拉從不反駁,雖然她并不需要,但她要怎么證明呢?她不能大聲宣告,她同樣是獲得先知啟示的人,也不能用更拙劣的方法來證明自己的貞潔。

  何況她從來就不屑于這些人。

  但薩拉丁的姐姐是個毋庸置疑的高貴女性,虔誠,忠誠,并且時常閱讀史書,撰寫詩歌,她是個無所畏懼的母親和妻子,無論是誰來也挑不出她的缺點。

  她正是應該受到撒拉遜男子保護與愛重的那種女士。

  但聽到萊拉舍棄了刺殺亞比該的機會,就為了將薩拉丁的姐姐從這種恥辱又絕望的困境中解脫出來的時候,即便是長者錫南也沒有露出寬慰的笑容。

  這就是女人,他們毫不掩飾地說道,多愁善感,優柔寡斷,只憑著情感沖動行事,她們什么都做不到,要么就是將事情導向最壞的那一面。

  當真是自己的錯嗎?萊拉不住地詢問自己的內心。

  而等到萊拉終于被放出那個洞窟,再次見到陽光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而錫南的回答也并不叫他驚訝。

  雖然長者并沒有說出那些難聽的話語,但他的懊悔與困惑依然能夠對萊拉造成傷害。他注視著她,仿佛在問,這是否就是一個女性必有的局限?即便先知同樣給了她啟示,但她仍舊無法做到他所要求的。

  “我曾經以為我是對的,曾經的鷹巢主人錯了,現在我才發覺他是或許才是正確的那個,”錫南如此說道:“你的行為完全違背了我長久的教導。”

  “但她本不該受到這樣的羞辱!”萊拉爭辯道,

  “但我們是阿薩辛,知道這個詞代表著什么嗎?對于我們而言,沒有什么是不可犧牲的,哪怕是信仰,只要能夠獵取目標,我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而你,你甚至不用去思考,它就擺在了你的面前。

  如果你是一個侍女,是一個護衛,又或者是一個最普通的伎女,你如此做我都不會責怪你。但你是個刺客,萊拉,你認為你的思想比你的任務更重要。”

  “我可以去殺死亞比該。”

  “沒必要了。他的存在價值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今他的死已經無法威懾到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身邊的仆人。

  如果你想要懺悔你的過錯,萊拉,我允許你去挑選目標。但如果這次你還是無法讓我滿意,那么我只能宣布你不再是鷹巢的一份子,你可以憑借著你的容貌與我的教育繼續在任何一個地方謀生,亞拉薩路,大馬士革或者是阿頗勒,但從今往后,你無法再找到任何一處分部的位置,也不會有刺客與你聯系,你會被我們驅逐出去,直到世界末日也不得回返。”

  曾經這句話就如同詛咒一般,只要說出來便能叫萊拉渾身顫抖,無法控制地只想要匍匐在長者的腳下,懇求他不要將他趕出去。

  這十幾年來,萊拉一直就是長者的學生,阿薩辛的刺客,哪怕作為一個女性升上天堂后,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但有一點她是確定的,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與思考,鷹巢對她的吸引力似乎不再那么強烈了。

  或許有人要說鷹巢就等于是她的家,但這個家中如果沒有可以填補她空隙的事物,其結果也是毋庸置疑的。

  萊拉想,或許正如她的生父所說,她是一個怪物,一個魔鬼,才能如此的無情。

  在萊拉聽到圣哲羅姆顯圣的時候,就猜到那些征服了大馬士革的基督徒必然會立即趕往伯利恒——對于他們來說,能夠征服大馬士革已經是一場意外的驚喜,伯利恒的圣哲羅姆顯圣就是這場驚喜最可靠的佐證。

  或許先知與真主也是這么覺得的,伯利恒已經成為了一個水草豐美的湖泊,無數條大魚在其中游來游去,渾然不知危險正在迫近啊,她盡可以隨意地從中挑選自己動手的對象。

  她曾經想過是否要將亞拉薩路的國王鮑德溫列入刺殺的名單,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萊拉可不曾畏懼圣城之矛的鋒銳,只是不由得羨慕這個少年人所有的生氣勃勃。

  萊拉的白發、紅眼和女性的身份曾經讓她無數次的陷入困境,幾乎難以自拔,而這個基督徒國王也同樣遭遇了不可更改的事實所帶來的重重危機,但他不但沒有因此潰敗,反而如同頂開了一塊堅硬巖石的幼苗般迎著陽光茁壯的生長。

  而其中最為功不可沒的便是他的友人。

  萊拉見過,誘惑過這個年輕的騎士,只能說對方并不符合她對基督徒騎士的認知,她的心中充滿了質疑,世上當真有這樣的人嗎?

  她曾經以為長者錫南是的,現在才發現他也只是一個凡人,而錫南曾經說過,那位黑發的少年人可能傾覆鷹巢,但怎么可能呢——萊拉,總覺得要傾覆鷹巢,至少是一個如同布永的戈弗雷般的人物,而塞薩爾在她的眼中更偏向于溫和和脆弱。

  而他身上更叫人奇怪的地方在于——萊拉無法發現他成長的痕跡,他仿佛是在某一晚突然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或者更早。

  萊拉看見他走過之后,就有一對神情疲憊,步履拖沓的教士從一處巷道中走出,其中一個望見了教堂前的人群,便哀叫了一聲,腳步越發緩慢,他似乎并不想回去。

  “我累極了。”他對他的同伴說,“我們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喝杯酒吧。”

  他的同伴立即表示贊同,他們將仆從拋在身后,走去了一家掛著一只風干雞的酒館,萊拉猜到他們應該就是被派出探查病人數量的教士,她只停頓了一瞬,便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她聽到了他們的抱怨,其中一個教士在朋友的勸誘下喝了不少酒,蓄積的不滿因此變得更為鮮明,“只是為了一個名頭罷了,小圣人還不夠嗎?他還要干什么?要搶走僅屬于我們的權能嗎?

  他只是個騎士,是吧?

  人們都知道他曾經跟著國王打過仗,他的戰場是在撒拉遜人的領地上,而不是在教堂里,他要干什么?我看他倒像是被魔鬼附了身。”

  “除了這個之外,還有誰能夠做出這些可怕的事呢?這已經超出了沽名釣譽的范圍了。

  對他沒有一點好處,除非他能夠誘使人們信他,為他獻出軀體和靈魂。”他的同伴附和道。

  那個教士聽了便哈哈的笑了起來,從他的神色上來看,他并沒有相信同伴的話,但肯定已經把它記在了腦子里。

  “我們該回去了。”他的同伴突然說,“如果再不回去,我們可能會被主教責罰。”

  “隨便他吧,我看他的腦子也有了些問題,或者說他也被撒旦蠱惑了,這確實有可能,但這樣也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那可是一位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又如何?那個魔鬼的老師還是宗主教希拉克略呢?”

  “這不太可能,那可是宗主教。”

  “誰知道呢?就如同魔鬼曾經攫取我們的救主,把他帶到最高的山峰上掀開屋頂,讓他看人世間的林林總總。

  魔鬼們若是誘惑什么人,誘惑一位君王豈不是要比誘惑一個平民更劃算,能夠叫一個虔誠的人墮落,也要比叫一個卑賤的罪犯墜入地獄,更能滿足魔鬼的喜好。”

  “那么你要試試嗎?”

  “試什么?”

  “你原本便出生于羅馬,只不過是來朝圣才留在了這里。你難道不想再回到羅馬去嗎……”

  萊拉沒有繼續聽下去,她不需要聽到對方的回答。

  阿薩辛的刺客耐心地等到這兩名教士勾肩搭背的從酒館走出來,才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這兩個教士醉醺醺的,根本沒有注意到一個最常見不過的朝圣者,他們就像是兩只乖順的兔子一般被割斷喉嚨,萊拉,將他們的尸體拖入了一個角落,在上面堆上一蓬干草,他們或許還是會被發現的。

  但那時候這兩個家伙已經與她無關了。

  她去找尋塞薩爾,卻見到他正站在一處陰影間,看著一群人在吵吵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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