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
先是一串串閃電從北岸升起，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掠過白瀑河面，數百門火炮齊齊開火，炮彈不要錢似的砸在南岸塹壕陣地。
轟隆隆！
大地震顫，巨響橫空。
江禾靠在壕壁上，耐心咀嚼著能量棒。
一顆炮彈落在了第三大橋區域，炸碎車輛殘骸導致鐵片亂濺，兩名相隔猶有幾十米的士兵陡然倒下，鐵片蘊含的龐大動能，在血肉之軀上轟出了一個個窟窿，血流滿地。
不遠處，洛夜貍承擔著醫療兵的職責。
學院同學紫花充當助手。
禁忌物·沙漠艷后如今已經能釋放領域，具備匹敵C級的力量，但洛夜貍充當醫療兵的理由主要在于沙子可以止血，而且效率很高。
“帝江，軍部命令！”
“守橋團一營務必沖出戰壕，在河道旁建立陣地線！”
江禾看了兩眼天上雨點似的炮彈，懷疑軍部參謀們是不是瘋了，軍部現在命令直接下達到營，同時通告各個上級指揮系統，但問題在于，守橋團貌似沒有一營，只有三個連，就算有，他也不可能遵從這樣的命令。
不單單是他，隔壁望天酒店的伏霜團座，同樣沒有行動的意思，想要頂著火力覆蓋沖出戰壕，這種推進戰線的代價慘重到絕不可能。
一個個炮彈坑在南岸陣地上浮現。
硝煙和煙塵到處彌漫。
江禾數次變更位置，原地依次落下炮彈，他的見神不壞具備危機預感，可以事先預感到炮彈的降臨。
一名通信員剛剛沖出戰壕，就遭遇了炮彈命中，當場炸成血霧和碎片。
洛夜貍精神有些恍惚，她咬了咬牙，伸手操控流沙將戰地通信器卷來，這東西堅固度很高，送到江禾手上時，勉強還能正常通話。
“軍部，這里是帝江。”江禾平淡道。
通信器對面，中年男子冷靜且沙啞的嗓音響起，說道：“我是軍座銅川，組織一個營到白瀑河畔建立陣地。”
江禾揉了揉眉心，回答道：
A級強者，銅川軍最高長官。
命令是絕對的，對錯并不重要，對于中層軍官來說，服從命令高于一切。
江禾思索了一下違悖軍令的必要代價，當即聯絡烏合，說道：“軍座親令，現在讓猛龍連、黑熊連、獵鷹連到河畔建立陣地。”
烏合自然沒有拒絕，反正三個連都不是惡煞嫡系，怎么死無非是方法不同而已。
炮灰依舊在猛烈覆蓋。
隨著烏合調走幾名生肖型惡煞，五百余名戰士沖出戰壕。
“全體都有，快上！”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
“軍座親令！不動是不是都不要命了？”
“別怕，我跟你們一起沖！”
三支連隊如同長蛇爬出了戰壕，隔壁的伏霜團座也不得不抽掉一個營發起沖鋒。
不同于江禾和烏合還要衡量得失，對于黑夜世界土著生靈來說，A級強者的威嚴深入人心，一言一行不容違悖，就算是死亡沖鋒，也比全家事后遭遇誅連要強。
一道道近乎癲狂的吶喊響起。
但很快又變得相對寂靜。
爆裂空氣的尖銳嘶鳴從天上傳來，由遠及近，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思考，爆炸連續不斷的炸開，強烈的沖擊波像墻壁一樣四處橫推，一個個士兵淪為稻草人，不斷被掀飛和撕碎。
轟隆隆！
壓迫耳膜的炮彈怒吼中，夾雜著幾乎聽不見的慘叫和哀嚎，每一次爆炸都閃爍出刺眼的橘紅火光，一遍遍照亮了泥土，殘肢和扭曲的金屬，濃烈的硝煙味，以及一種稍顯甜膩而令人作嘔的的焦臭，在陣地前方快速彌漫開來。
猛龍連長剛剛臥倒，他身旁就挨了一發重炮，什么都沒來得及感覺，就在高溫與壓力下化為一團血霧，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步槍還插在土里，并非所有源力者的天賦都適合戰斗。
一個班的士兵試圖躲進一個彈坑，但一顆炮彈精準地落進坑中心，坑里的人全部消失，邊緣散落著軍裝布料和無法辨認的殘骸。
一位上尉揮舞著手槍，還想組織起混亂的隊伍，一枚彈片無聲無息地橫射，削去了他的半個腦袋，身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炮火覆蓋區域，生存變成了概率和運氣，每一刻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燒和震動，泥土被鮮血染成深褐色，滿目瘡痍之間，第三主力團和獨立守橋團的上千戰士，只有三百余人抵達了河畔。
此時此刻，陣地終于安靜下來，面對沖鋒時的過度火力集中，讓火炮需要重新調整。
伏霜團座來電，言辭充滿慶幸。
“帝江，任務完成了，我借你一個連隊。”
守橋團負責京水A座，也就是第三主力團側翼，幫人就是幫己。
江禾回話道：“多謝，我記住了。”
不大不小，但也是一個人情。
伏霜掛斷通信，讓副官給自己倒了杯酒慶祝，好在己方沖到了河畔，不然他還得派出一營發起死亡沖鋒，全團死光的代價，也未必有得罪A級強者嚴重。
“帝江上校！”
“上尉連長斗牛，及斗牛連180人報到！”
江禾面前，末日學院A班的E級源力者斗牛站直行禮，這個在學院相當桀驁的家伙，如今盡顯滄桑，活像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顯然已經被戰場調好了。
“現在趁著轟炸結束，你組織人手把尸體和裝備運回來。”
“明白！”
斗牛眼神驚訝，沒想到帝江上校還有如此節操，竟要收斂戰士們的尸體。
斗牛連抓緊時間出動。
江禾雙手合十，戰壕地下陡然間鋼水四溢，權能之力宣泄，一座地下堡壘塑造而成，入口上銘刻著“銅川公墓”字樣。
一具具尸體運回，其中小半都是斷臂殘肢，甚至干脆就是碎肉，烏合領著十二名生肖一一處置，江禾則是開始煉金。
早在逐鹿世界的時候，江禾制造惡煞兵需要三具尸體，才能拼湊出一個，現在成為了LV44的煉金宗師，但由于沒有暴食，利用率下降，導致比例依舊是3：1。
銅川公墓內，兩百名惡煞戰士悄悄走出，軍裝染血，槍械上也滿是灰塵，鑒于這支嫡系連隊的實力均非超凡者，烏合干脆讓十二生肖充當各級骨干，組成惡煞一連。
第一師的部隊，不斷打崩重組，各支殘兵之間相對陌生，但洛夜貍當了一夜醫療兵，這些人她敢說自己全未見過。
“什么情況？”
銀發少女悄悄來到江禾身旁。
江禾瞥了她一眼，平靜地回答：“別問。”
洛夜貍嘟囔了兩句，不再過問。
清晨六點。
除了第一輪密集轟炸外，血族每過一刻鐘就會進行試探轟炸，這種高次序進攻，讓大量戰士一夜未睡，自始至終心神緊張。
當拂曉來臨，北岸方向，一名眼神混濁，面容卻是青年的華服血族走出陣地，公爵圖森一劍斬向河面，一尊千臂冰猿具現，打出無數幽光，偌大的白瀑河就此冰封，一座座冰峰矗立不倒，不單單是河流表面，連河床下的泥沙也變得堅硬如鐵。
又是一劍。
幽光沖天，北岸響起一陣陣宛如惡鬼的怒吼，數以萬計的血仆和混血血族沖出陣地，無邊無際地向北岸沖鋒，以河面冰峰為掩體，血族圖森軍和瓦洛塔軍，發動了全線進攻。
“前線各團務必堅守陣地。”
“陣地失守，主官問斬。”
“諸位C級和B級源力者，務必阻擊貴族。”
“決戰已至！重復一遍，決戰已至！”
軍部的全軍通告之后，是來自第一師的通知，第一師負責馬咀縣西翼戰場，也就是第三大橋區域，第一主力團因為此前打光了大半，如今淪為預備隊，而在伏霜團和守橋團之間，師座已經親率第二主力團頂上大橋。
火炮洗禮陣地。
河畔部隊與陣地形成了梯度火力，槍焰如同繁星般密集，一道道機槍火鏈覆蓋河面，殺傷著難以計數的血仆炮灰部隊。
惡煞一連開火，第三團開火，第二團開火，直屬第一師的火炮團開火，裝甲部隊橫陳大橋出口，四十幾輛坦克充當著掩體。
江禾架起狙擊槍，一顆普通子彈從槍口迸射而出，將河面冰峰后探頭觀察的血族男爵眉心洞穿，子彈裹挾的律動之力震碎心臟。
砰砰砰！
剎那之間，江禾連開五槍。
五名男爵應聲倒地，眉心綻放血花。
三顆迫擊炮彈襲來，江禾化作雷光離開原地，快速抵達下一刻狙擊點開槍。
砰砰砰！
又是六名血之貴族斃命。
火炮的精準轟擊和槍聲不斷交替，當第三十名低級貴族陣亡，轟擊變成了轟炸，而且夾雜著精密射擊的源力彈，超過十名狙擊手，以及整整兩個炮兵連將火力對準了過來。
江禾索性收起喋血黎明。
再次移動，他盯準了對面戰壕上的一處火炮陣地，十門重炮和三十門迫擊炮陳列，觀察員是一名血族子爵，明顯具備著視野系本源天賦，當江禾露頭時，火炮同時開火。
忽然間，一枚銜尾蛇標記在血族子爵身上浮現，江禾發動緣空術閃現過去，渾身充斥著雷光，一刀揮下，冷冽刀鋒將血族子爵立斬。
完整的雷之權能，不談雷屬性能量的殺傷力，僅僅是加持速度方面，江禾就已經凌駕于血族伯爵或者C級源力者，足以媲美侯爵。
雷光乍現。
一道湛藍色的長線在火炮陣地橫沖直撞，血族狙擊手們額頭見汗，完全跟不上敵人的移動速度，一道道雷霆弧光跳躍，其中又夾雜著迸射的飛刀，整個火炮連全軍覆沒，大量血水匯聚流淌進戰壕催生泥濘，幾十條炮管擰成了麻花，江禾的力量同樣不弱。
領域突然襲來。
冰霜領域降臨，不是圖森公爵，而是公爵家族中的血族伯爵。
半徑五十米的領域將江禾籠罩，寒冰在范圍內必中，冰凍了江禾的身軀，這一刻，秘術·虛化激活，江禾閃現到了血族伯爵旁邊，刀刃斬落，無形鋒刃和湛藍雷霆于刀身蔓延。
——秘術·波動刀。
——秘術·雷閃。
一刀而已，瀲滟刀芒將血族伯爵立斬，從顱頂到腹部一分為二，鮮血濺上江禾的臉龐，帶來了熟悉的血腥味，伯爵的鮮血精粹從刀尖汲取，讓他的力量得到了一次升華。
領域崩潰的同時，江禾張口。
一陣陣激烈的律動朝著四周席卷而出。
——秘術·死亡宣告。
上百名圍攻而來的戰士，就此頭顱爆裂，血涌如泉，場面極為驚駭瘆人，當狙擊手們回過神來準備開槍時，江禾已經消失不見。
河流冰面，江禾降臨。
不過頃刻之間，江禾甩動了三次雙臂。
總共二十四柄淬火飛刀迸射而出，每一次投擲的路線都經過了精心設計，在縈繞著雷霆的鋒芒之前，血族戰士的輕甲、血肉、骨骼一一貫穿，淬火飛刀仿佛二十四條雷蛇，各自綿延出去幾百米之遠，每條長蛇都將十幾名戰士串聯，如同蛛網將方圓百米的獵物捕獲擊殺。
——秘術·淬火雷網。
嗖嗖嗖！
流光四射，血花綻放。
不下兩百人直接陣亡，周圍頓時清空。
己方陣地之上，伏霜團座瞠目結舌。
一擊而已，憑借著遠勝領域的殺傷范圍，帝江直接干掉了一個連隊，事實上一個滿編團也就十幾個連隊。
“火力支援！”伏霜團座轉頭大喊。
第三主力團的火炮，立即調整，對準江禾對面的機槍陣地，各級軍官都意識到了“帝江上校”的力量。
可就在下一刻。
江禾消失在原地，出現在數百米外。
秘術·淬火雷網再次覆蓋，沒等雷霆在肉眼中消散，江禾又一次閃現，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十六次空間閃爍，三百八十四柄淬火飛刀仿佛無處不在，雷霆橫掃戰場。
第三大橋周圍的冰面，竟然近乎清空。
將近四千名血仆戰士死亡，動靜大到了諸位公爵和A級都不得不投來目光。
“這家伙。”洛有道站在一處樓頂，眼神肅穆，他懷疑沒有高位血族，帝江能把戰場上的敵我雙方全殺干凈，之前的韓古莊之戰，據說其人可是連續閃爍了上百次。
北岸河畔中間，圖森公爵幾乎克制不住殺意，他看了一眼對面蠢蠢欲動的伏氏供奉，轉頭對血親副官冷冷道：“讓諾亞盯著帝江，不用干別的了。”
血親副官回答。
事實上，帝江在血族早已如雷貫耳，紅爵士和自然之子，均為血之十三氏族最頂尖的十幾個天才之一，結果卻先后被帝江獵殺 這位戰場上崛起的人類年輕軍官，現如今宛如天上的繁星，雖然尚且無法影響大局，但誰都難以視而不見。
第十七次閃爍。
江禾尚未出手，一道黑色火柱凌空襲來。
諾亞侯爵面目猙獰，上次帝江擊殺了圖森公爵的弟弟——托馬斯伯爵，他可是吃了大大的掛落，嫡系裝甲部隊盡數易主，損失慘重。
可以輕松泯滅大量主戰坦克的烈焰猛然落下，見神不壞·天演的視野里，這一招慢吞吞的，江禾見后方三名B級源力者，居然一個阻擊侯爵的都沒有，干脆閃現回到了戰壕。
諾亞侯爵目光死死看向對岸。
很明顯，第一師的師座，以及兩位B級顧問，想等他追殺帝江時露出破綻。
“呵呵呵，就算只能生活在要塞里，依舊是這副令人作嘔的德行。”
下一刻，雷明頓侯爵和托曼侯爵趕來。
無邊無際的血仆和血族又一次沖出北岸。
相比于控制著四個戰區的要塞都市，四大氏族掌握的區域無疑更大，炮灰等級的戰士，只要攻陷幾個大型避難所就能源源不斷，若非還要留下相當一部分飲血，完全可以形成不計代價的人海戰術。
三個炮灰團，總共上萬人沖上冰面。
鏖戰持續，河畔部隊三百人在正午時彈盡糧絕，快速覆滅，血族的精銳部隊已經登上南岸建立陣地，穩步推進。
五個小時的時間，江禾打光了上千余顆狙擊彈，不得不一直高速移動，閃避對岸的火力針對，天啟系統的軍功總數來到了兩個A級，最主要的是，他不斷休養體力，將自己擊殺的血之貴族基本都空間對調了過來。
“老大，尸體偷回來了！”
烏合跑過來匯報，洛夜貍氣喘吁吁地坐在角落里休息，她開辟了十幾條地道，惡煞一連借此前進，從冰面上偷回了三千多具尸體，當然表面上是為了繞后突襲。
時至此刻，斗牛連僅剩兩個排六十人左右，惡煞一連作戰最為勇猛，損失了大半，十二生肖中七人戰死，偷尸體付出了巨大死傷。
“你們先頂住。”
江禾走進銅川公墓，洛夜貍跟了進去，她已經有所猜測，否則也不會主動開掘地道。
煉金開始。
由死轉生，但真正的核心卻是惡煞矩陣，尸體大腦本質作為中樞和處理器，當靈魂碎裂，生靈就會徹底死亡，惡煞兵與前身實際沒有半點關系，更像是借殼上市。
“老大，我又活了！”
“疼疼疼，迫擊炮鑿到后腦勺了！”
“沒有領域的C級么，老大有些偏愛我呢。”
1000名基礎型，150名F級、30名E級、9名D級、3名C級，總計1192名惡煞兵相繼誕生，子鼠、丑牛、寅虎因為江禾擊殺的血族伯爵，這次直接強化到了C級，其余九名生肖則是D級。
“去找烏合，聽他指揮。”
眾人從各條隱蔽出口陸續離開公墓，現在的惡煞兵，兵力完全是一個主力等級的加強營，而且戰力突出，隔壁主力團的伏霜也不過是C級源力者而已，傀儡系專精的煉金宗師，耗費海量的資源和知識，卻也名副其實。
公墓門口，洛夜貍壓下心中震驚，問道：“你的煉金術有沒有什么代價？”
她其實有些不知所措。
神槍手級別的狙擊技術，絕不亞于三位要塞宗師的煉金水準，隱隱超越血族最頂尖天才們的天賦與戰力，這樣的家伙，她無法相信對方一開始真的只是炮灰。
江禾平靜地望著少女的眼睛，說道：“代價無非是有些頭痛罷了，非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會害你，天啟衛星那邊的前線人員統計，你想辦法遮掩一下。”
“這是小事，因為你的戰功，我現在權限不低。”洛夜貍忍不住道：“那什么是必要情況？”
“自然是背叛，比如背后捅我腰子。”
江禾走出公墓，炮火連天的轟鳴再次響徹耳畔，血族炮灰部隊已經沖鋒到了戰壕線前方百米處，他雙手宣泄權能，一陣陣鐵水在巖土間蔓延，將戰壕打造的固若金湯，一座座機槍碉堡升起。
“老大，第三團來電。”
子鼠將通信器送來，就在他身后幾十米處，一顆炮彈將學生連長斗牛炸成了碎片。
“這里是守橋團，帝江。”
“我是伏霜，兄弟能不能來一下。”
“馬上。”
江禾掛斷通信，眼神注目側翼陣地，然后身影消失，第三主力團清晨的時候派出斗牛連協防，不過分的要求，他不準備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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