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開始了。
陳諾跟詹姆斯·普利茲克一起從舞臺邊的側門出去,他走在前面,結果剛一出門,就有一道壯實的黑影沖他沖了過來。
要不是他眼角余光瞥見了令狐在一邊沒有動作,他祖傳的撩陰腿可就又要時隔N年重出江湖了。
直到一個熟悉的、帶著微微喘息的老邁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才知道是誰來了。
戴瑞斯·康吉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過來的,但應該是趕了很長一段路,身上帶著一股風塵仆仆的汗臭味。
“陳!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我!我接到我朋友電話的時候,我還在非洲拍紀錄片……”
說完這句話,老頭終于松開手,但雙手仍舊牢牢抓住他的肩膀,臉上的胡子撲簌簌抖著,聲音都有點發顫:“天哪!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陳諾拍了拍戴瑞斯的手,笑著說道:“為什么不?我知道,奧斯卡欠你一個獎杯。”
“陳,從來……我是說從來沒有一部電影,會在FYC里,單獨把攝影放在這么靠前的位置!不論是華納、派拉蒙,還是迪士尼,大家永遠只會宣傳導演、主演和最佳影片,攝影永遠是排在最后的最后,有時壓根沒有人會提。可是你——”
老頭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謝謝你,今天的事,我不會忘記的。”
戴瑞斯·康吉的表現,讓陳諾一下子想起了幾天之前的文詠杉。
當女孩知道她的單人劇照登上了綜藝的的內頁,時候,電話也是第一時間打了過來,又是惶恐又是緊張,再三跟他確認是不是他搞錯了,最后等他安撫了好一會兒,才相信,這是事實,她將代表他們的電影,去沖擊本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配角提名。
那一刻,文詠杉的表現也跟戴瑞斯·康吉現在差不多。
但是,陳諾覺得,在這兩個獎項上,真沒有什么可比性。
戴瑞斯·康吉是在好萊塢各大片場混跡了快30年的老家伙,之前還曾經入圍過,所以他拿到一個提名的把握,甚至可以說是drop這次準備沖擊奧斯卡的七個獎項里,可能性最大的。
而文詠杉的最佳女配角嘛。
可能連查理茲·塞隆的最佳女主都不如。
甚至艾莉森他們最開始都沒有考慮在這個獎項上投入什么,是他最后抱著反正又不是花他的錢,硬加進去的。
要能提名,那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所以文詠杉這么激動,那真是大可不必。
關于這些,他又實在不好明說。
最后文詠杉問要不要她也來趟美國的時候,他只能委婉的勸住,表面上是讓對方好好在香港拍戲,但其實呢,他是怕女孩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些思緒說來話長,但在陳諾腦子里也只是一閃而過,拍拍老頭的肩膀:“走吧,戴瑞斯,我們去休息室聊。”
“OK。”戴瑞斯答應一聲,跟詹姆斯·普利茲克打了個招呼,隨后好奇的往陳諾身后的小門看了看,問道:“現在電影已經開始了?湯姆·漢克斯真的來了?”
“是的,他來了。”陳諾說道。
在電影開始播放的時候,湯姆·漢克斯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期待些什么。
對于他這么一個在好萊塢摸爬滾打三十年的老戲骨來說,
男主角的演技?不必了。
經過威尼斯電影節,又經過這幾天的全球公映,關于陳諾的表演,已經被各大影評人剖析得干干凈凈,他不用親眼看,就已經大致知道水準在哪個高度。
劇情?他雖然不怎么上網,但這幾天關于這部電影的討論,充斥著幾乎所有行業刊物,劇情大體講的什么,他憑借經驗都能猜出來大體的脈絡走向。
查理茲·塞隆?這位南非美鉆的演技,并不是他的欣賞的類型。
所以,開場十五分鐘,
湯姆漢克斯的心情都并沒有任何波動。
雖然如此,但他不得不承認——
陳諾的確如影評中所說的那樣,把一個背井離鄉、孤身漂泊的年輕移民身上,那種深埋骨子里的孤獨與失落,演繹得異常克制而準確。
從《藍莓之夜》里的調酒師,到現在這個游走在新奧爾良陰暗街角的底層小人物,多年過去,湯姆·漢克斯能清晰地看到這個年輕的中國演員在大銀幕上的成長。
鏡頭里,他的肢體更收斂了,眼神更內斂,情緒的波瀾往往藏在一抹細微的呼吸、一絲不易察覺的眉眼顫動之間。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靠天賦、靠本能在鏡頭里亂跑亂撞的新人演員了,他的表演開始懂得調度情緒、掌控節奏,學會如何讓角色用最簡單的方式,在觀眾或者影評人的腦子里留下印象。
可以說,這個年輕人已經堂而皇之的走在了大師的道路上,甚至湯姆·漢克斯覺得,在他的前方,可能都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但反過來說,湯姆卻并不覺得這部電影里,陳諾無論在表現力還是爆發力上,完全超越了《藍莓之夜》中的那個角色。
甚至相比之下,他仍然更欣賞那個完全依靠天賦、純粹以直覺和本能塑造出來的紐約服務生。
因為演了一輩子普通人角色的他,始終覺得,技巧的成熟雖然是好事,但有時候,原始的沖動與未經雕琢的真誠,才是最難得的。
就像————
“噢,你就住在這里?我家的地下室?”
“是的,沒錯。謝謝老板愿意租給我。”
“哈哈,他?算了吧。不過現在看上去還行,挺干凈的。對了,你是什么時候來我們餐館的?”
“兩周之前。你要喝什么嗎?我這里只有啤酒。”
“就啤酒吧。”
湯姆·漢克斯有些驚訝。
他不由得坐直身體,微微前傾,把手掌撐在下巴下,換上了他最習慣的觀影姿勢,視線緊緊鎖住了銀幕。
“你多大了?”男主角用一種欲望壓抑的眼神看著女孩。
女孩微微低頭,眼神里帶著羞怯,卻很快又抬眼與他對視起來:“十九,你呢?”
“二十四。在美國,好像十九歲不能喝酒吧。”
“所以呢?你會阻止我嗎?”
昏暗的地下室里,空氣仿佛凝固。
女孩靠著一面漆皮剝落的墻壁,兩只手松松地垂在膝頭,她說著話,緩緩抬起眼睛去看男主角。
那一雙眼睛——在湯姆·漢克斯的眼中,仿佛燃燒著火焰,或者說,是一簇赤裸裸的,未加修飾的,讓他也無法找到一絲一毫表演痕跡的愛焰。
哪怕在他的演員生涯中,見過無數出色的表演,但這一瞬間,女孩所展現出來的真切與純然,依舊欺騙了他的感官。
他幾乎開始相信,她在這一刻,是真的愛著他。
百分之百,毫無保留,從身體到靈魂。
在這一刻,女孩之前的稚嫩表演都仿佛被賦予了一層新的含義——誰敢說,那會不會是一個故意的設計?
在這一瞬間,湯姆·漢克斯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行字:
是他在史蒂芬辦公室里看到的那幅奧斯卡“最佳女配角”FYC上寫著的句子。
如果他沒記錯,那是出自《滾石》影評人彼得·崔弗斯之口。這位以犀利著稱的影評人,在那段評論里這樣寫道:
“比起塞隆,我更喜歡她和陳的對手戲。兩個人在那間昏暗、狹窄的房間里,僅靠對視,仿佛就能點燃空氣。”
——這居然是真的。
“……明天我就回去了。”
“哦?你不留在美國?”
“不了,這次本來就是因為羅杰的事情來的,結果沒想到耽擱了這么久。”
“原來是這樣……我看新聞上說,羅杰那老家伙是因為你才起死回生,是真的嗎。”
“哈哈,戴瑞斯,你怎么也會相信這個。”
“哈哈,要是別人我當然不信,但是你,我不知道。”
“哈哈哈,事實上是,羅杰在我去醫院的時候,就已經好轉了,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么說起來,還真像是被神祝福過……我知道上周我們的票房賣了3000多萬,這周呢?怎么樣?”
“我記得好像還是3000萬,對嗎詹姆斯?”
“沒錯,這周擴映了大概500多家影院,這周上映影院大概有了2000家,所以,票房和首周基本持平。”
“哈哈,這么說起來,我們北美票房甚至有可能過億?”
陳諾還沒來得及回話,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主持人說道:“陳,詹姆斯,放映結束了。”
陳諾當即站起來,“那我們進去吧。”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總之,當陳諾和詹姆斯·普利茲克外加臨時加入的戴瑞斯·康吉,三人重新走上舞臺,掌聲十分熱烈。
雖然不像威尼斯電影節首映的時候,那種全體起立鼓掌十多分鐘的風光,
但是,也響了20多秒。
別以為20多秒少,須知這臺下坐的350個全都是學員會員,一個托都沒有,更沒有任何人的粉絲或者收了錢的影評人。
能來,那就算不錯,能鼓掌,那都算給面子。
能在主創走上臺之后,還響了20多秒,那絕對算給足了了面子。
隨后,等三人在舞臺上的高腳凳上入座,本場私人放映會最重要的交流環節開始了。
而這個時候,就沒有什么給面子一說了,可以說,臺下的每一個人,來的目的都絕對不是來給他們抬轎子。
果然,當主持人邀請凱瑟琳·畢格羅這個前妻姐發出的第一問,就特么暗藏殺機。
“作為導演,我想問問普利茲克先生,《DROP》對美國社會底層的描繪非常直接,你把故事焦點放在非法移民、性產業、地下交易、種族歧視這些灰色地帶。
所以,在電影里,新奧爾良幾乎一直都是陰雨綿綿,沒有一個晴天,這讓鏡頭一直都呈現出一種相當壓抑、陰暗的氛圍,你使用了很多空鏡頭來表現這一點,我很喜歡這種拍攝手法。
OK,我的問題是,你是怎么想到這么拍攝的,你的意圖是什么?”
坐在他身邊的詹姆斯·普利茲克明顯沒意識到凱瑟琳的問題里埋了鉤子,一聽到“喜歡他的拍攝手法”,整個人就笑得像個第一次被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拿起話筒就說道:“凱瑟琳,謝謝你的夸獎。
的確,在這部電影里,我刻意讓新奧爾良的天空保持陰雨,我在查資料的時候發現,在美國,這些非法移民、性產業、地下交易的存在是很普遍的,尤其是在南部城市,這些問題背后的系統性失職才是讓他們陷入困境的原因。
我想,在這種情況下,雨天應該是一個合適的背景。”
凱瑟琳·畢格羅道:“所以,這部電影其實是一部.”
眼看詹姆斯還要順著話題說,
陳諾輕咳一聲,道:
“凱瑟琳,我想你誤解了,我想導演不是這個意思。”
陳諾帶著微笑,轉頭看著詹姆斯,道:“我從劇本創作階段就跟詹姆斯一起討論過你想的這個問題……”
詹姆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愣,頓時把話筒放下了。
陳諾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還算沒有太傻。
他不知道凱瑟琳·畢格羅這個一向特立獨行,敢拍《刺殺本拉登》的女人,是不知道還是根本不在乎,所以才問這些。
但要是再讓詹姆斯來個YES,那這場看片會就算是白辦了。
臺下坐著的三百多名奧斯卡評委,絕大多數都是六十歲上下的老白男,其中95是民主黨者。
而現在,正值2012年大選,奧巴馬和羅姆尼打得天翻地覆,報紙、電視、社交媒體上,全是兩黨的口水戰。
在這種氛圍下,這些評委也許能接受一部電影,用藝術表達“影射”一些社會問題,但如果導演在他們面前親口承認:“我們拍這部電影,就是為了批判美國社會。”
那就真的呵呵了。
更要命的是,《DROP》的故事發生地在新奧爾良——這是民主黨的大本營,藍得發亮。
你讓新奧爾良全程陰雨綿綿,天光不現,那要是評委們要是多想一句,你是不是在暗示咱們民主黨的地盤前途無亮?
就更是大事不妙。
“……其實我們的電影從來不是關于美國的問題,而是關于人的問題。”陳諾繼續說道,“影片里的雨,是因為卡西安內心的外面映射,而不是什么特殊的濾鏡。
這部電影也不是想批判誰,我也好,導演也好,只是想通過這么一個故事,讓觀眾去感受,身處一個巨大的社會洪流里,一個普通人如何尋找自己的位置,又是如何在努力證明自己存在意義的過程中,迷失自己的。
我們不是想要對誰說教,我們只是這樣一個好故事的講述者。”
聽他這么一說,凱瑟琳·畢格羅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點點頭,就坐下了。
接著是下一個。
李安。
李安先是溫文爾雅地跟他打了個招呼,說了句“好久不見”,接著才緩緩說道: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在《DROP》里,卡西安的故事顯然帶有很強的移民色彩。他是一個離開家鄉、漂泊在異國的年輕人,故事里充滿了孤獨、失落與掙扎。
在觀影的過程中,我注意到影片最后三分之一,卡西安的情緒變化非常明顯。
他從最初的壓抑與忍耐,轉向了一種強烈的憤怒與反抗,從最開始一個溫和勤勞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不折手段的惡徒。
這是否意味著,電影所展現的,其實是一個‘橘生于淮而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的故事?”
我謝謝你哦,還故意拽了一句中文來為難老子。
他拿著話筒,大大方方的說道:“我跟大家解釋一下李導演那句中文的意思。
‘橘生于淮而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大概就是說,同樣的果實,換一個地方生長,可能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放在這里,大家應該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
李導演是在問我,卡西安是不是因為漂泊在異鄉,被這個社會改變了,從一個單純溫和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惡徒。”
他微微一笑。
“但我想說,不。
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被環境塑造的惡人的故事。
相反,在我眼里,《DROP》是一個講選擇的故事。
是的,環境會影響我們,但它從來不能替我們做決定。在電影里,他可能失去工作、被歧視、被利用,但這可能發生在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卡西安的每一次的妥協,都是自己的選擇,是一個人的選擇。
這是我的理解。
我希望觀眾在看到卡西安變化的同時,不是去歸咎于社會、歸咎于文化沖突,而是去理解,當一個人做出了選擇,他就必然需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所以,在面對一些岔路的時候,請慎重些,我的朋友。”
他這一番話說完,現場在靜默了一瞬之后,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鼓掌的,總之幾秒鐘之類,稀稀落落的掌聲,就越變越大,最終匯聚成一片震耳的掌聲。
掌聲中,陳諾心穩了一點。
詹姆斯·普利茲克卻歪過身體,對他說道:“陳,你說得真他媽好。但是,好像跟我們之前討論的不是一回事,這樣好嗎?”
陳諾轉過頭,努力保持著微笑,說道:“所以你該知道,你為什么會在拉斯維加斯輸得內褲都沒了。”
詹姆斯·普利茲克立刻頭一縮。
掌聲漸漸平息,主持人點頭示意下一位。
一個黑發大眼的女人站了起來。
“哇哦,陳,我喜歡你剛才說的關于選擇的看法。那很像我高中老師說的那種話,讓我這樣的C學生聽了,只能在下面鼓掌,連怎么附和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
安妮·海瑟薇的俏皮話頓時引起了一陣大笑。
等到笑聲平息,安妮道:“陳,我的問題來了,準備好了嗎?”
陳諾道:“安妮,對我好一點。”
安妮海瑟薇露出爽朗的笑容,道:“我會的。我的問題是,剛才我看著那些情色場面,整個人春潮泛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場再次大笑。
在笑聲中,安妮·海瑟薇繼續道:“這些情色場面,在最近的公眾討論中被放大了。有很多影評人在夸贊你的身材的同時,也認為你脫掉衣服的目的,是為了多賣點票房。你和詹姆斯導演是怎么看這個問題?”
陳諾道:“安妮,謝謝你的問題。首先,我得澄清一個事實:
如果我們真的想靠幾場裸露鏡頭來賣票,《DROP》就不會只在1200家藝術院線上映了。
我們會把它放在3000家商業院線,鋪天蓋地打,而且還會在電影院門口送每位觀眾一個安全套。”
“哈哈哈哈哈。”
這次的笑聲簡直快把天花板掀翻了。
陳諾等笑聲平息,又說道:“安妮,我們在拍這些場景時,其實非常謹慎。而那些身體接觸并不是為了刺激觀眾,更不是為了票房。
卡西安是一個孤獨的年輕移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里找不到任何歸屬感,他渴望認同,渴望溫度,渴望哪怕只是一點點存在的證明。
我的理解中,女人和性愛,就是他用以心里支撐的一個途徑。
那些場面里,他不是在享受……”
說起來,拋開這些問題里的明槍暗箭不談,
這還是陳諾頭一次在某個看片會上,如此深入的溝通和分享他關于角色的看法。
在這一刻,他看著臺下那些或者若有所思,或者面露微笑,又或者微微搖頭的面孔,不知不覺的把話匣子越打越開。
“如果有人覺得這些鏡頭性感或者色情,不好意思,安妮,我想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看懂這個故事。
真的,《DROP》不是一個容易理解的電影。
我們劇組在新奧爾良拍了三個月,我們每一個演員每一天,都在試圖理解劇本,試圖理解導演的意圖,包括,”
他往旁邊看了戴瑞斯·康吉,“——我和我們攝影師。
我們也經常在一起討論鏡頭應該如何拍攝。
現在在大熒幕上呈現出來的每一幕,都是我們經過無數次推翻和重構之后,最終認為最能表達角色和故事的方式。
所以,安妮,我想任何一個超過25歲的、懂電影的女人,應該都不會在看那些鏡頭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當然,如果非要有地方濕了,也應該是上面,而不是下面。你說呢?”
說完,他沖安妮海瑟薇眨眨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來大家都是面帶嚴肅,但聽到他突然冒出來的最后一句話,現場先是短暫的一秒寂靜,接著整個影廳瞬間又一次爆發出大笑。笑聲中,還夾雜著“啪啪”的鼓掌聲和叫好聲。
安妮·海瑟薇也抱著手臂,咧開大嘴,往后一仰。
而在她旁邊的休·杰克曼笑得前仰后合,用拳頭捶著羅素·克勞的肩膀。
好一陣,安妮海瑟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陳,你如果是高中老師,我想你人氣一定會爆棚。好吧,我認同你的看法,我的確是上面濕了,下面沒有。哈哈。”
又一次的哄笑聲中,安妮海瑟薇問道:“普利茲克導演,你怎么看?”
詹姆斯對著話筒,言簡意賅道:“我贊同陳的看法。”
安妮海瑟薇也不再追問,嘻嘻一笑就坐了下來。
然后,下一個。
本·阿弗萊克:“《DROP》里沒有‘成功故事’,也沒有‘美國夢’,你不覺得,這樣的電影很難被美國觀眾接受?”
“是的,可以這么說。”
還是陳諾在執掌話筒。
“這的的確確不是一個超級英雄電影,也不是關于失敗后成功的電影,這部電影的色調是灰暗的。
可能,我可以這么講,《DROP》,的確不是一部給美國觀眾看的電影。
但是,它是給全世界,任何曾經迷失過自己的人看的。
無論他們在哪里出生,在哪里生活。如果這部電影能讓他們從中找到一個和世界和解的方式。那我想,它就是成功的。”
又一次掌聲雷鳴。
本·阿弗萊克搖搖頭坐下來,不管大本心里怎么想,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跟著鼓掌。
下一個。
是一個不知名的學院會員。
“陳,你覺得《DROP》里最重要的主題是什么?”
“人性。”
又下一個。
“影片中最開始有著大量的留白空鏡頭,節奏很慢,不怕觀眾看不下去嗎?”
“這本來就不是一部爆米花,我們從始至終強調的都是藝術。對于有些觀眾來說,我們的確不是他們理想的選擇。”
再下一個。
“你和查理茲·塞隆的對手戲,有一場特別大膽,你應該是第一次出演這種場面,在拍攝的時候,你是否有著心理障礙?”
“沒有,我們是一個專業的團隊,在這樣的團隊里演技,我僅僅是考慮自己的演技是否達到導演的要求就已經很吃力了,我沒有精力再去思考別的。”
毫無疑問,這是從《無人區》的戛納賣片會后,陳諾又一次的話術表演現場。
只見他充分發揮了曾經銷售經理的功底,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有的時候長篇累牘,有的時候言簡意賅,真的是水來將擋,火來土掩。要是上輩子的陳必成看了,一定會堅決的把銷售團隊都交給他去帶。最后雖然會帶出很多孫子孫女,也一定可以帶出一批精兵強將。
不知不覺,陳諾身邊準備的一瓶礦泉水瓶都喝干了,而臺下,原本那些目光苛刻的對手和同行們,也漸漸換了種目光凝視著臺上。
別怪這些鬼佬們大驚小怪,實在是在他們的歷史里面,就沒有舌戰群儒這樣的故事。
終于,主持人說道:“好了,我想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現在最后一個問題。誰想來?”
嘩啦!
很多只手舉了起來。
感覺和1個小時之前比,舉手的人一點都不見少。
當主持人目光掃視全場的時候,突然眼睛一亮,當機立斷的說道:“湯姆,你來吧。”
現場最大牌的超級巨星湯姆·漢克斯拿著話筒站了起來,男人看上去一點架子都沒有,憨厚的長相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很有禮貌的說道:“恭喜你們,陳,詹姆斯,還有戴瑞斯,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電影,我想在這個頒獎季,我和在場的很多人,都迎來了一個最為強勁的對手。
我希望我們的屁股到時候不會被你們踢腫。”
美國的象征之一,當眾賣弄了一下自己的幽默感,臺上臺下都很捧場,一起笑了起來。
“好了,我其實就想問一個問題。”湯姆·漢克斯道:“電影里的那個中國女孩,我很喜歡她的表演。她今天為什么沒有來到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