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的酒要咽到肚子里,不能吐出去。
橄欖油可以在胃里形成一層保護膜,降低酒精的吸收速度。
西奧多爾的原話是這樣說的:
每年他都能看到無數人在拍賣會前后因為喝醉而鬧出笑話,他不想讓這件事發生在今天的雅克和羅南身上因為這樣一來,他就要想辦法把人抬回去了,而且是兩個。
羅南和雅克比西奧多爾想象的更加積極和主動。
他們不僅配合的喝下了橄欖油,還主動吃下了山羊奶凍和普羅旺斯香草.這些都可以保護胃和腸道。
做完一整套保護措施,他們才走入教皇新堡一所名為索菲亞的大飯店。
戴著白帽子的侍者分立兩旁,夾道歡迎賓客的到來,而這樣的動作他們今晚要做幾百次,因為今晚將有300多人出席。
“這么多人參加的活動?主辦方是誰?”羅南好奇的問西奧多爾,“也是拍賣會的那批人?”
西奧多爾整理了一下他的領帶:
“當然不是,拍賣會的那幫人可不會舍得花這么多錢來做宴請,今晚的活動是當地酒莊聯盟組織的。”
羅南更加好奇了:
“酒莊聯盟?是類似普羅旺斯美食聯盟的組織嗎?”
西奧多爾發出一道嗤之以鼻的鼻音:
“比那個正規多了,略倫特組織的那個聯盟沒有入會門檻,魚龍混雜,教皇新堡酒莊聯盟全部是‘精兵強將’,想要加入進去非常困難,今天這300多人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想要獲得入會資格的,我這樣說吧,今晚你可以在這里看到幾乎所有普羅旺斯著名的酒莊老板或者是他們的代表。”
羅南躍躍欲試的走到了最前面:
“這樣嗎?那說不定還能遇到一兩個‘熟人’。”
教皇新堡酒莊聯盟財大氣粗,宴請賓客的場地布置的像是皇宮一樣。
圓形拱頂盡顯氣派,墻上掛的是幾米長的絲繡植物,上面是和酒有關的物料,一張張長桌依次排開,上面是銀質的餐具,燈光照耀下,整個大廳都在閃閃發亮。
羅南三個人和下午的拍賣會沒有關聯,不需要在中間去穿插著做點什么,到的比較早,還沒有到晚宴開始的時間,于是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閑聊。
今天的一切經歷對羅南來說都是新鮮的玩意。
他到了普羅旺斯這么久,還沒有參與過300多人的大型‘聚餐’呢。
要知道今天出席的幾乎所有人都是‘酒鬼’,這么多人一起喝酒的場面會是什么樣子的?
雅克和西奧多爾聊起了某款藏酒的話題,羅南對此興趣不大,拿起了桌子上的菜單打量。
這一看不得了啊.
前面的菜單部分挺簡單,但酒單寫了足足三頁,估算下來至少有七八十種。
不是,這不是晚宴嗎,怎么又搞成品酒會了?
羅南打斷了身邊兩人的對話,將菜單推出去:
“今晚要喝這么多種酒?”
雅克先生翻了翻,沒有什么表情的說:
“今年不算多,去年的晚宴酒單寫了快5頁。”
西奧多爾給羅南解釋:
“晚宴上的酒是酒莊老板、酒商、基金會和政府捐贈的,捐贈方多,品種就多,不過今年已經做了‘精簡’,留下的這些都是最上等的。”
觀摩過下午的拍賣會,羅南對普羅旺斯高端酒莊的名字已較為熟悉,酒單上出現的的確都是好酒但好酒也架不住這么喝啊。
“可今晚我們不能吐。”羅南壓低聲音對二人說。
昨天從杰克遜的種植園出來,羅南和雅克走路都打晃了。
雅克露出一抹苦笑:
“去年100多種酒也不能吐,我是硬撐過來的。”
西奧多爾又從背包里掏出了些瓶瓶罐罐:
“再做點預防吧,我勸你們做好防護,今年的形式相當嚴峻,他們賺到錢了!”
晚宴開始時間比計劃中晚了半個多小時,因為有許多人忙著去給合作方或者老板匯報拍賣會上的好消息。
在這段較長的等待時間中,羅南的眼睛始終在觀察大門的方向,希望能看到他的‘熟人’,但一直到前菜上桌、服務員開始給他們倒第一杯酒,都沒有看到他的巴黎老鄉伯納德。
不是說普羅旺斯的著名酒莊老板都會出席嗎?
怎么會沒有他呢?
羅南原本還打算在今晚和他的巴黎老鄉們好好認識一下呢。
他轉頭,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西奧多爾:
“你知道‘巴黎新酒農’嗎?今晚他們到場了嗎?”
西奧多爾還真知道答案:
“巴黎新酒農啊,當然知道,他們不怎么和本土酒商往來,自己組織了一個聯盟。”
羅南腦海中馬上蹦出了一連串的詞匯:
“新時代酒莊聯盟?”
這個聯盟在戈爾德大地藝術活動上非常高調,還爭搶過佐伊的作品,后來通過機緣巧合,羅南得知這個機構的背后就是他的老鄉們。
“沒錯,新時代酒莊聯盟。”西奧多爾聳肩道,“這幫人很抱團,也很排外,哦,對了,你也來自巴黎。”
羅南正要回答,脖子從身后被人勾住。
杰克遜拉住羅南的胳膊:
“什么巴黎人,羅南現在是教皇新堡的,你怎么坐這里了啊,來我那邊,一會我要監督你唱戰歌!”
羅南回頭哭笑不得的說:
“今晚就不唱了吧?”
今天是正式晚宴,大家全部盛裝出席。
女士們脖子、手腕和手指上佩戴著名貴的珠寶,一個個穿著名貴的晚禮服。
男士們則一水的西裝領帶,頭發和胡子梳得一絲不茍,舉手投足間袖口的金屬扣bulingbuling的。
你跟我說要在這么正式的場合‘啦啦啦’?
不合適吧伙計!
杰克遜拉起羅南就走,還給了西奧多爾和雅克一個‘跟上’的眼神:
“孩子,請記住,眼前的一切只是暫時的。”
就這樣,羅南三人跟著杰克遜去了他所在的桌子。
那里是今晚的‘重災區’。
農夫無論在什么場合永遠都是最鬧騰的那批人。
酒還沒喝兩口,人先嗨了。
不過好消息是,本地酒莊聯盟在今晚請來了一支駐唱樂隊,他們的歌聲掩蓋住了杰克遜那桌人發出的歡快嚎叫。
這支樂隊的名字很接地氣,叫‘快樂的教皇新堡人’。
四個人穿著圍裙一樣的服飾,脖子上掛著五彩斑斕的飾品,他們響應宴會主題,本該拿著樂器的手里始終攥著酒杯,第一首歌就把今晚的基調奠定了。
羅南沒有聽清第一首歌的歌名,旋律也不熟悉,這是他第一次聽到。
但他斷定這首歌一定是本地人的‘原創’歌曲,因為其中的歌詞是這樣寫的:
“橄欖林的風吻過山崗,
麻布手套沾著葡萄果香,
石屋前醉倒三只陶缸,
人生有酒啊,才算活過一場!
哎呦喂!斟滿這杯金光光,
蟬鳴在杯底叮當響,
喝干煩惱喝干惆悵,
只留唇齒間落日滾燙!
哎呦喂!薰衣草曬成舊行囊,
酒漬比情書更漫長,
若你路過我泛紅眼眶,
別問是醉意還是往事太嗆!
哎呦喂!石階斑駁歲月晃呀晃,
酒沫浮沉人生釀呀釀,
當月亮爬上空酒瓶的窗,
滿窖星光正替夢墊著床!”
最后一個旋律終止,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快樂的教皇新堡人’還沒有做完飛吻,轟隆隆的戰歌聲便響起。
所有社交禮儀在那一刻消失的蕩然無存并且今晚再也沒有回來。
羅南已經數不清喝下了幾杯酒,又喝了多少種酒。
只記得吃的東西來了又去,酒杯里的酒去了又來,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似的。
只看到杰克遜和幾個中年男人在餐桌旁又蹦又跳,還揮舞著類似桌布的東西,跳的舞蹈不是《葡萄酒之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個脫衣舞娘。
還看到雅克先生摘掉了黑框眼鏡,扯去了西裝,拉下了領帶,露出白花花的胸膛。
羅南的自控能力也逐漸像是酒瓶上的木塞一樣——不知道丟去了哪里。
之前是別人找他喝,他不得不喝,后來他開始主動找別人喝。
“敬偉大的葡萄!”
“敬今晚的月光!”
“敬世界和平!”
“敬任何一個可以再喝上一杯的理由!!哈哈——”
突然,羅南滾燙的腦門上附上了一雙還帶著冰渣的手。
他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西奧多爾表情扭曲的臉:
“別他媽敬了,我弄不了你們兩個人啊!!”
“麻煩了,請將人送到這個地址,再叮囑接他的人,接到人后一定要給我打一個電話。”羅南靠在雅克先生的奔馳車上,歪歪扭扭的在紙上寫上一串數字,“這是我酒店的電話,你讓他們轉301號房。”
‘代駕小哥’接下那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同時也遞了一張紙出來給羅南:
“好的,請放心,我一定會將人安全的送到博尼約,如果之后有類似的事您可以繼續找我,這是我家的號碼。”
羅南擠出一抹苦笑:
“希望不會有下一次了。”
突然,一拖白花花的肉體出現在后排的車窗,赤裸著上身的雅克先生隔著車窗大喊道:
“法蘭西萬歲!我們能夠生活在這里真是幸福,周圍有那么多可愛的人,這么多漂亮的建筑,這么美麗的鄉間,我愛——”
最后幾個單詞羅南沒有聽清,因為車已經開遠了。
目送車尾燈消失在街道的轉彎處,羅南回頭對上了正在做‘甩手操’的西奧多爾的目光:
“今晚麻煩你了。”
如果不是西奧多爾在最后關頭拉了他一把,羅南可能現在也在詩朗誦呢。
溫文爾雅的雅克喝多了酒后性情大變,把他拉出來裝到車里費了好大的力氣,西奧多爾感覺自己剛剛打了一架:
“謝天謝地,你保持住了清醒,要不然我真怕伊內斯回去把我‘殺’了。”
羅南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
“氣氛太好了,沒控制住。”
西奧多爾點了點頭,叮囑道:
“你第一次來,還是參加這種類型的晚宴,有情可原.很多人都要吃幾次虧才能‘成長’,但記住明天別這樣了。”
羅南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明天.還要這樣喝嗎?”
西奧多爾聳肩:
“明天的‘局面’比今天還熱鬧。”
羅南跌跌撞撞的跑向雅克先生離開的方向。
等等我!
帶我一起離開!!
前一晚:當事人后悔,非常后悔,不該喝那么多酒!
第二天一早:嘿,好酒就是好酒啊,睡一覺起來一點沒難受,滿血復活!
雅克先生離開后,羅南的‘家長’只剩下西奧多爾一個人,擔心羅南昨晚喝多了今早不舒服,第二天一早他特地給羅南做了一頓早飯。
西奧多爾在教皇新堡有一個不大的居所,身為品酒師的他每年中有一半多的時間在這里工作。
羅南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個房子,一進去發現西奧多爾正在‘熬’女巫湯藥呢——灶臺上是一鍋墨綠色的粘稠液體。
“你在做什么?”羅南驚恐的問。
西奧多爾攪動著鍋里的東西,慢條斯理的說:
“一種可以讓你醒酒,保護胃壁腸道,并補充體能的食物,我熬了一個多小時,一會你多喝兩碗。”
羅南走近了些,聞到了至少十幾種普羅旺斯香料的味道,更加害怕了:
“我沒有事了,真的,沒有任何不舒服。”
誰家好人一大早喝這么重口味的東西啊?
西奧多爾低著頭,在鍋里攪出一個逆時針的小漩渦:
“但今天還是要喝酒,而且依然要喝不少。”
羅南舉起了右手:
“我發誓,同樣的錯誤不會犯兩次,今天我絕對會控制好量。”
為了說服對方,他繼續說道:
“而且今天我還有任務呢,不可能喝太多,會耽誤事的。”
西奧多爾皺著眉毛問:
“什么任務?”
羅南撤退到了廚房的門口:
“你說今天要帶我去參加教皇新堡葡萄酒節,未來盧爾馬蘭肯定也要舉辦粉紅酒節,我要多多觀察,多多學習,看看他們是怎么舉辦的。”
西奧多爾謹記伊內斯的囑托,主動給羅南介紹:
“確實有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今天我會慢慢給你講,你對什么感興趣也可以隨時問我。”
羅南點頭:
“好的,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西奧多爾鼓弄了一陣子,將一碗絮狀粘稠不知名液體端到羅南的面前:
“喝完就出發。”
“啵——”液體表面爆炸出了兩顆墨綠色的泡泡,像在慶祝著什么。
羅南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將后背緊貼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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