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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四章 入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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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閑談間走到了玉熙宮的廣場之中。

  陳洪說道:“聽說王侍郎送老祖宗和黃錦去了吉壤?”

  “正是。”王言含笑點頭,“嘉靖四十年,我進京以后就受他二人諸多關照,十四年來我等同為先帝盡忠。如今他二人告老,給先帝守靈,我這老朋友理當送一送。

  陳公公也是重情的人啊,已經主事司禮監了,提起呂公公來,還喚做老祖宗。真是一片真心啊,可惜呂公公不知道,否則他應該挺高興的。”

  “王侍郎這是罵我呢。”陳洪學著王言先前的腔調回了一句,說道,“我們雖然是無根之人,可卻不是無徳之人,老祖宗是我認下的干爹,那就一輩子是干爹。沒有老祖宗提攜,也不能有我的今天。便是不用你王侍郎送,我也不可能讓人欺負了老祖宗。”

  “是這個理。”

  “不過呢,王侍郎,我得說你一句。如今新君即位,事務繁多,你是戶部主事,這么緊要的時候,扔下京里一大堆的事情,送老祖宗去朝天觀接了楊金水,又將他們送到吉壤,還留宿一夜,來去耽誤了兩天的時間,實在是不該啊。

  尋人尋不到,一打聽說是出城祭拜先帝去了,主子可是都生氣了啊……”

  王言笑呵呵的:“哎呦,那我可得跟陛下請罪啊,快走快走。”

  “哎,倒也不必。我已經幫著侍郎給主子解釋了,主子也知道,你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么多年來委以重任,與先帝感情非同一般,去祭拜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今后萬萬不可如此不顧大局啊。王侍郎,你說呢?”

  “我說多謝陳公公幫忙說好話,今后咱們且得親近呢。”

  “這不就是了,你我齊心,才能伺候好主子萬歲爺,才能壓制住那些亂臣賊子,才能讓我大明更好嘛。”

  又談笑了幾句,兩人走過了廣場,進到了玉熙宮之中。

  這個大殿王言還真是有些年頭沒來過了,畢竟過去的許多年,在充足的資金之下,西苑這邊的宮殿群,在后邊的景山上看,已經很有一種鱗次櫛比的感覺了,相當的壯觀。

  到了近處感覺就會差一些,畢竟為了防火么,宮殿的間距很大,比較空曠。只有在遠處看,才能體現出豪富壯觀來。

  邁入門檻,轉過長廊,到了第二道門檻。王言在門檻等候,陳洪入內通報。

  少頃,陳洪出來虛手引領:“請吧,王侍郎。”

  王言隨著陳洪進去,在后邊的御案邊上見到了隆慶。

  “臣,王言,叩見陛下。”

  待王言磕了一個頭,隆慶這才擺手:“免禮吧。”

  “謝陛下。”

  王言起身拱了拱手,而后便雙手攏在袖子里站定,也不去看隆慶,眼睛落在面前的桌子上。在桌子上有一大堆的文書,王言變態的視力讓他看見了,那是近幾年在他的主持下做出來的大明季度、半年度,以及年度財務報表,還有司禮監這邊同步推出來的內庭的報表……

  “聽聞你去父皇的吉壤了?”

  “正是,送呂公公、黃公公過去,又祭拜了一下先帝。”

  “你是有心人啊,不怪父皇予你大權。”隆慶說道,“父皇臨走之時,也囑托我重用你,說你忠君體國,勇于任事,我大明能有今日之富強,你的功勞是最大的。”

  “都是先帝運籌帷幄,臣不過是執行的罷了,豈敢貪天之功?”

  “你也不用太謙虛,都知道是你拿命換回來的。到現在被殺得有四十回了吧?”

  “回陛下,四十七次。最近一次便是先帝垂危之際,想來是人們不想讓陛下重用臣。”

  “朕不僅要用,還要讓你入閣。”隆慶看著謙虛的王言,不禁想到了當年兩人在王府的初相見。

  那時候他還是個儲位未定的小王,王言也還只是小小的大興知縣……

  他說道,“你升任戶部尚書,做東閣大學士,你意下如何啊?”

  王言后退一步,干脆的磕頭。

  “臣謝陛下重用,必效死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陛下。”

  隆慶說道:“朕看了賬目,你主事戶部的這幾年,我大明歲入愈多。還每年給內帑撥四百余萬兩銀子……”

  王言打斷了隆慶的話:“馬上到年底了,戶部、皇家銀行都在盤賬,各部衙門也都在盤賬,做明年的支出預算,目前不宜輕動國帑。臣沒記錯的話,上半年臣給內帑撥了三百萬兩銀子,再加上內庭本身的收入,到現在應有五百余萬兩銀子。

  先帝身體漸弱以后,便沒再搞什么工程。今年內庭開支至多三百萬兩銀子,此時應該尚有三百萬兩銀子。足夠陛下花用到明年了,陛下先緊著這些錢來花,等到盤好了賬,做好了規劃,明年戶部再撥銀子。若是內帑現錢不足三百萬兩,那陛下就該管管內庭了啊……”

  陳洪說道:“主子安心,奴婢近日正在整治下邊的奴婢們,給他們教教規矩,讓他們知道誰是主子。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這些事,就不勞王閣老費心了。”

  “哎呦,陳公公又罵人了,這不還沒正式入閣呢?”

  “主子都發話了,那還不是早晚的事情嘛,王閣老。”

  王言笑呵呵的對著隆慶拱手:“謝陛下隆恩了,臣定然用命辦事。”

  “朕還是信你的,父皇都說你是最為大明著想的人,甚至比他這個皇帝還要盡心。”

  “臣也是給先帝做事,給陛下做事,先帝和陛下就是大明,臣自然也就是為了大明。”

  隆慶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而又說道:“胡宗憲任薊遼總督也有三年多了,他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臣哪里有什么想法,我等都是陛下的臣子,如何安排自是全憑陛下一心。不過臣得說一點,就是胡宗憲的歲數不小了,已然六十有三,不宜外就了。”

  “有想法就說想法,直接一些,都說你說話最是直接,怎的現在也這么啰嗦了?”隆慶好像有點兒嫌棄,他說道,“讓他回來主事兵部吧,你們倆都會治軍,都能打勝仗,薊遼邊軍經營的很好,如今是我大明強軍。張居正等人,有意革新軍隊,你們先議一議。”

  “是,陛下。”

  見隆慶嗯了一聲,喝起了茶水,王言便懂事兒的行禮走人……

  裕王成了隆慶,就變了樣子。

  在處置了一些認識問題以后,竟然就直接來找王言要錢了。顯然,也是想有一番大動作的。同樣的,也是他看親爹從王言這里拿錢太輕松,他也想從王言這里拿更多的錢。或許,如何花錢,是他早都考慮計劃許久的事情。

  歷史上的隆慶就是這樣的,在上位前后的變化很大。可能是嘉靖帶給他的壓迫力太大了,所謂的二龍不相見,讓他對嘉靖這個親爹沒有絲毫父子間的親情,只有對大恐怖的恐懼。這讓他壓抑。

  同時對權力的渴望,又讓他裝好人,讓他隱藏真實的自己。并且又因為如此的壓抑,讓他更加的思想扭曲。

  如今嘉靖涼透了,他也上位了,權力的交接平穩過渡,他的不安全感也消退了。頭上也沒有了壓制的人,沒了大恐怖,他隱藏起來的許多欲望,也就開始冒頭了……

  以致于,他都敢直接跟王言開口要銀子花了。

  權力的平穩過渡,不代表他真正掌握了權力。權力的來源,也不是他‘皇帝’的名義。

  嘉靖可以從國庫拿錢花,內閣輕易不放屁,隆慶就以為他也行了?

  當然,王言是帝黨么,他也沒有拒絕隆慶的要求,還是愿意給錢的。

  新寶鈔發行十年了,已經在整個大明推廣完畢,并且周邊四夷也很接受寶鈔,流傳的很廣,相當的堅挺。

  而近三年大明完成了稅法改革,完成了全國范圍內的清田查口加商稅,免徭役等等,充分的緩解了百姓的壓力,釋放了潛力。隨著經濟的向好發展,隨著大航海的發展,整個大明將長期處于經濟增長期。

  那么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保證健康的回收機制,寶鈔真的是隨便印。皇帝才能花多少?想花一千萬,王言都敢給他印。

  要求也很簡單,只要真的將這些錢花出去,不論是用于采購也好,還是雇傭勞動力也罷,甚至是被下邊的人貪污了,他們總也是要花出去的,只要花出去,就能變為百姓的財富,就能沉淀成為大明的積累。

  當然肯定也不會給的那么多,該限制還是要限制的,嘉靖要錢都有個數,花錢都有個度,隆慶多什么?他總不會有嘉靖那么大的能耐。

  至于隆慶要驕奢淫逸開始作死,那就作死吧,甚至哪怕被文官群體給送走了也行,王言都不會阻攔的。

  還是那句話,他在嘉靖時期就已經穩固地位了,也找準定位了,那時候就已經是不可缺少,無可替代的了。那么嘉靖的利用價值就已經沒有了,換到了現在的隆慶也是一樣。

  王言已經不關心誰當皇帝了,誰當都一樣。有他在這里,皇權的權力已經延伸不下去了,如今他已經有架空皇權的本事了。

  投靠他的文臣、武將,勛貴、皇親,真是不要太多,還有他培養起來的新興的資本主義階級群體,以及薊遼邊軍、東南海軍,全都聽他的號令。

  哪怕先前徐階等人一直都在給這些地方進行人事調動,清除他對這些地方的影響,卻始終無法做到。

  道理很簡單,跟著王言能發財……

  現在,王言已經成了威脅皇權的禍害了。

  只不過很多人,包括張居正等人,也都沒有察覺到,王言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這般大的影響力。

  他們被一直以來的嘉靖的維護,王言代行嘉靖的意志,王言是四面樹敵的孤臣,如此這些的刻板印象給蒙蔽住了。慣性的思維,控制了他們的思想。

  他們還沒有真正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但是無所謂,誰叫王言是忠臣呢……

  離開了玉熙宮,王言直接就去內閣報道了。

  此時內閣之中的人手,已經變了。徐階已經下去了,高拱是首輔,此外還有張居正、陳以勤,算上王言,就是新一屆內閣的全部人手。其中陳以勤次輔,張居正再次,王言最次。

  但是到了這個地方,也很難說究竟誰主誰次。真正角逐的地方不在內閣,而在內閣之外。在六部九卿,在地方的布政使司,在軍隊……在于各自的派系有多大的勢力。勢力有多大,聲量就有多大,在內閣中就能辦多少事情……

  值得一提的,就是高拱。

  在原本的歷史上,高拱是早都被趕回了老家的,而后又被召回朝,干了幾年之后又被張居正給踢下去了。沒兩年也就死了。

  但是現在不同了,因為王言的原因,大明發展良好,也因為王言的原因,政治派系極其明朗,嚴嵩以后,嘉靖基本沒再對內閣進行什么調動,大家干的都挺好。

  當然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有王言在,嘉靖從來沒有為錢發過愁,他也不必在內閣想辦法……

  因為國家發展好了,內閣的任務更重了,俗話說權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藥,高拱吃好喝好精神爽,也沒有不得志的郁郁,壽命自然也就長了,眼下還算是腦清目明。

  “見過陛下了?”

  見王言邁步進來,張居正搭了話。

  “見了,讓我入閣了,今后咱們可算是一個鍋里攪馬勺了啊。”

  “粗鄙。”高拱說了一句,“你好歹是個文官,不要如此粗俗。”

  “老東西,我不罵你了是吧?我如今也是閣臣,你給我上課呢?”

  “王言!”陳以勤走過來拍著王言的手臂,讓王言別罵了。

  張居正則是安撫高拱,十分文雅的說王言是屬狗臉的,不要跟王言置氣,犯不上云云。

  “好啊,說我屬狗臉的,老張,你真粗鄙。老高,你教教他啊。”

  “別逞口舌之利了。”陳以勤說道,“我等同朝為官,都是為了大明,咱們內斗起來,這大明如何能好?”

  “說得有道理,咱們還是議議正事兒吧。”

  王言煞有介事的說道,“我畢竟剛入閣,怎么也得拿出點兒成績來。徐階那個老東西走了,我很想念他,聽聞松江府清田查口進行的不夠徹底,徐階家里查的不清不楚,此事還是查一查的好。”

  “王言!”

  張居正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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