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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紈绔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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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的天都塌了。

  任誰處在他這種情況下,精神都會有些不正常的。

  如今正是蔡京仕途得意之時,他被官家信任器重,官家漸漸把許多事情交托給他,章已告病休假,按照官場規矩,再過不久,章便會自己...

  風雪在孤峰腳下卷成漩渦,像無數只無形的手撕扯著空氣。沈知意站在門前,腳下的黑階已化為塵埃,隨風飄散。她沒有回頭,但能感知到少年仍站在她身后,盲眼朝向那扇通往終焉的門。灰隼和特勤隊沒有跟來他們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阻隔在圖書館之外,只留下一句斷續的通訊:“我們……失去了你的信號。祝你……回來。”

  門是青銅所鑄,布滿龜裂紋路,仿佛承載了千年的銹蝕與沉默。門環是一對閉目石獸,口中銜著斷裂的鎖鏈。當她伸手觸碰時,整座山體微微震顫,風雪驟然停歇,天地陷入一種近乎真空的寂靜。

  “第十二環:無名之問。”

  聲音不再來自腦海,而是自她自己的喉嚨里響起,像是另一個自己在低語。

  “此處不錄姓名,不論功過,不立碑銘。你將以‘無名者’身份行走最后一程。若你開口,將無人知你是誰;若你沉默,世界亦不會察覺你曾存在。”

  她推門而入。

  眼前是一片荒原,灰白大地上寸草不生,唯有無數細小的光點浮游其間,如同螢火,卻又冰冷無溫。每一點光都包裹著一段記憶的殘片一個嬰兒的啼哭、一場婚禮的笑聲、一封未寄出的情書、一次背叛前的凝視……它們漂浮、碰撞、熄滅,又重生,循環不止。

  “這是……所有被遺忘的聲音。”少年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身旁,雖盲卻似能“看”見這片廢土,“人們以為遺忘是時間的功勞,其實不是。是我們主動抹去了太多名字,太多故事。因為記不住,因為太痛,因為不想負責。”

  沈知意蹲下身,試圖握住一縷微光。指尖觸及的瞬間,腦海中炸開一段陌生的記憶:

  一位老婦人在戰后廢墟中翻找兒子的遺物,手中只剩半張燒焦的照片。她喃喃道:“他們說他是叛徒,可他只是不肯舉槍打同胞……現在連他的名字都沒人提了。”

  光點熄滅,化作灰燼。

  她猛然站起,胸口發悶。“所以這一關……是要我記住這些嗎?”

  “不是。”少年搖頭,“是要你決定是否還要發聲,哪怕沒人記得你說過什么。”

  話音未落,大地開裂。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亙前方,對面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石碑林,密密麻麻刻滿了字。她走近才發現,那些并非文字,而是空框一個個矩形凹槽整齊排列,本該書寫名字的地方,統統空白。

  “這是……陣亡者名錄?”她低聲問。

  “是。”少年答,“但所有名字都被抹去了。不是風化,不是破壞,而是整個社會選擇不再提及。他們被稱為‘不該存在的死者’政治犯、異見者、失敗革命者、被清除的歷史人物……他們的犧牲不被承認,他們的存在被系統性地蒸發。”

  沈知意一步步走入碑林,手指劃過冰冷的石面。忽然,一塊石碑微微震動,凹槽中浮現出三個模糊的字:林遠舟。

  她心頭一緊。

  那是她父親的名字。

  記憶如潮水倒灌十年前,父親因發表一篇關于“身份制度異化”的論文被約談,三個月后死于“突發心梗”。官方通報稱其“長期患有嚴重心理疾病”,家屬不得見遺體,葬禮禁止悼詞,朋友圈相關帖子全部限流。她曾試圖在網上發聲,賬號一夜之間被封禁十七次,私信塞滿詛咒:“你爸活該!”“再鬧就把你送進精神病院。”

  她一直以為父親已被徹底抹去。

  可此刻,他的名字竟在這片虛空中浮現。

  “為什么……會在這里?”她聲音顫抖。

  “因為這里不屬于任何政權,也不服從任何敘事。”少年輕聲道,“這里是‘記憶的墳場’,也是‘真相的子宮’。只有當一個人真正愿意為無名者說話時,被刪去的名字才會短暫重現。”

  又一塊石碑亮起:陳婉清。

  她母親,二十年前因舉報單位賬目問題遭報復,車禍身亡。警方定性為“駕駛失誤”,監控錄像“恰好損壞”。

  再一塊:周默。

  高中同桌,抑郁癥休學,復學后被貼上“裝病逃避考試”標簽,最終從教學樓跳下。校方發通告稱“該生早有精神障礙傾向”,禁止同學討論。

  一塊接一塊,石碑接連亮起。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壓制的死亡,一場被合理化的暴力,一次被消音的呼救。

  沈知意跪倒在地,淚水滑落。

  她終于明白真正的終焉之問,并非考驗她能否堅持信念,而是考驗她是否敢于對抗遺忘本身。在這個一切皆可被刪除、被重構、被重新定義的時代,說出一個被抹去的名字,比舉起旗幟更危險,也更重要。

  風起了。

  石碑上的名字開始閃爍,像即將熄滅的燭火。

  “你要說話嗎?”少年問,“現在說,可能沒人聽見。說了,也可能被當成瘋子。甚至……你會成為下一個被抹去的人。”

  她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這雙手曾敲擊鍵盤,寫下覺醒宣言;

  這雙手曾握緊玉簡,穿越十一環試煉;

  這雙手也曾因恐懼而關閉麥克風,因疲憊而選擇沉默。

  但她想起圖書館鏡中的星空,想起那句“尋找本身,即是光”。

  她緩緩站起,走向最中央那塊尚未點亮的巨碑。碑面光滑如鏡,映出她蒼白的臉。

  她抬起手,在石碑上用力劃下第一道痕跡。

  指腹破皮,血珠滲出,沿著石頭蜿蜒而下。她用血寫下第一個字:林。

  接著是遠,是舟。

  每寫一筆,周圍便有一塊石碑重新亮起。越來越多的名字浮現,越來越多的光點從荒原升起,匯聚成一片流動的星河。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穿透風雪:

  “我叫沈知意。我父親叫林遠舟,他不是精神病患者,他是說實話的人。

  我母親叫陳婉清,她不是笨司機,她是想讓這個世界少一點貪污。

  我同桌叫周默,他不是懦弱,他是被所有人逼到墻角的孩子。

  還有李巖,那個被當成造謠者處決的鄉村醫生他救過十三個人。

  還有南方監獄里焚燒檔案的幸存者他們不是暴亂分子,他們是不愿再背負虛假罪名的普通人。

  還有……還有你們所有人。”

  她的聲音漸漸提高,帶著哭腔,也帶著怒意:

  “我知道你們的名字本來不該存在,

  我知道說了也沒人轉發,

  我知道明天這些字就會消失,

  我知道我可能會因此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

  但今天,我偏要說!

  你們不是數據垃圾,不是錯誤記錄,不是‘已處理完畢’的案件編號!

  你們是活過、愛過、痛過、掙扎過的人!

  你們值得被提起!

  哪怕只有一個陌生人聽見,也值得!”

  話音落下,整片碑林轟然震動。

  所有石碑同時爆發出刺目光芒,名字如火焰般燃燒起來。那些漂浮的光點猛地聚攏,匯成一條銀河般的洪流,沖天而起,直貫云霄。

  青銅門在她身后緩緩關閉。

  玉簡浮現在胸前,第十二行字悄然浮現:

  “終焉試煉通過。命名之勇,不在響亮,而在明知無聲仍愿開口。真正的聲音,從不依賴回響確認自身存在。”

  與此同時,天空裂開一道縫隙。

  不是閃電,不是極光,而是一種純粹的“白”像是宇宙睜開了眼睛。一道光柱垂落,籠罩沈知意全身。她感到身體變得輕盈,意識卻被無限拉長,仿佛同時存在于過去、現在與未來。

  她看見:

  三年后,一所偏遠山村學校里,一個小女孩翻開一本手抄的《被遺忘者的故事》,讀到“林遠舟”三個字,認真記下;

  五年后,網絡上出現匿名文章《關于第十井的十二環試煉》,雖被迅速刪除,但已有數千人截圖傳播;

  十年后,新一代青年在集會上高呼:“我們拒絕成為審判機器的一環!”背景海報上,畫著一座無名碑林;

  百年后,歷史課本新增一章:“沉默的代價論命名權與集體記憶的重建”。

  她笑了。

  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

  自己躺在雪地中,耳機依舊掛在耳邊,但已不再傳來低語。車隊靜靜停在原地,灰隼正焦急地拍打車窗:“沈知意!你醒了?你消失了整整七個小時!衛星顯示你所在區域沒有任何生命信號!”

  她坐起身,摸了摸臉頰,冰涼,卻有種奇異的平靜。

  少年站在不遠處,面向風雪,嘴角微揚:“你回來了。”

  她點頭,望向遠方。第十井的建筑已完全崩塌,只余一道裂縫深入地底,像是大地的傷疤,也像是新生的臍帶。

  “我們走吧。”她說。

  車隊啟動,緩緩駛離山谷。后視鏡中,那片廢墟逐漸被風雪掩埋,仿佛從未存在。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同。

  她取出玉簡,輕輕摩挲。十二行字全部顯現,最后一行微微發燙:

  “試煉終結,使命始啟。你已見過罪之源、信之殤、名之重。從此往后,你不需答案,只需繼續提問。”

  她將玉簡收好,戴上耳機。

  這一次,里面沒有聲音。

  但她知道,三百萬人的低語并未消失它們沉入心底,化作另一種頻率的共鳴。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沙沙聲響。

  像腳步,像筆尖,像種子破土。

  像無數個即將被說出的名字,正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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