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耶律延禧的人生,趙孝騫的夢。
男人,誰不渴望美女妻妾成群,整天啥事不干,只管荒淫無道地從這張床到那張床,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每一朵花都授一授粉,采一采蜜。
趙孝騫是大宋皇帝,如果他想要,馬上就能做到。
當初剛登基時,宰相章惇就主動建議過,懇請官家選秀充實后宮。
趙孝騫沒答應,至今除了自家幾個婆娘,后宮的女子一個都沒碰過。
不是不想答應,而是不想年紀輕輕把自己玩廢了。
有些事情一旦沉迷,很難再掙脫出來,會上癮的。
若是趙孝騫真的整日流連后宮美女的石榴裙下,相信最高興的莫過于政事堂和滿朝文武。
由此產生的連鎖反應,臣權將在短短數年內漸漸變得強勢,君權將漸漸旁落,最后會出現明朝的那種畸形的政治格局,那就是政令皆出于內閣,皇帝說話不管用了。
趙孝騫掌握權力后,并沒有放縱個人的欲望,事實上他登基后,腦子里的神經一直緊繃著,著手于處理各種關系和問題,做出各種改變大宋現狀的決策。
他和耶律延禧差不多同齡,又都是一國之主,但兩人即位后的表現卻截然不同。
羨慕耶律延禧,想成為耶律延禧,甚至超越耶律延禧,但趙孝騫不敢。
活了兩輩子,這點出息還是有的,放縱欲望的后果,是墜入深淵,趙孝騫非常清楚,所以必須克制。
聽著蕭奉先娓娓述說遼國朝堂和宮闈的內幕八卦,趙孝騫頗有興致地安靜聽著。
蕭奉先說得口干舌燥,端杯飲了一口酒,趙孝騫卻若有所思道:“朕聽說遼主勵精圖治,欲效仿大宋,對國內推行新政,可有此事?”
蕭奉先嗤地笑出聲來:“確有此事,不過如今遼國因為推行新政,朝野反倒更混亂了。”
趙孝騫一點也不意外,變法如此艱難,中原王朝多次變法,難有成功者,王安石的變法幾廢幾立,牽扯了各方的權力和利益,中原都玩不轉的事兒,遼國若能成功,那才叫見鬼了。
“耶律延禧推行的是怎樣的新政?”趙孝騫問道。
蕭奉先道:“遼國變法,大多照搬大宋的新政,只是略有改變,比如遼國照樣推行所謂的‘青苗法’,僅僅因為這一款新法,這一兩年就逼得遼國民間四處造反,朝廷軍隊疲于奔波鎮壓。”
趙孝騫笑了,青苗法是雙刃劍,可救民,亦可害民。
大宋朝 堂至今仍爭議不斷,很多朝臣上疏要求廢掉青苗法,因為它真的就像一柄利器,落在好官手里,可救民于倒懸,落在壞官手里,可令兆民陷萬劫不復。
僅僅一項青苗法,大宋朝堂都被它弄得焦頭爛額,更何況以野蠻游牧民族起家的遼國。
契丹人的行事風格本就非常粗獷野蠻,新政這種要求講道理,玩平衡的細致東西,契丹人怎么可能玩得轉,逼得民間四處造反是必然的結果。
蕭奉先笑了笑,笑容里滿是嘲諷。
“耶律延禧本就不是什么勵精圖治的人,他推行新政不過是見遼國日薄西山,國庫歲收一年不如一年,而在軍事上,遼國對大宋一敗再敗,將士們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如今更是聞宋軍之名而色變。”
“耶律延禧心中著急,害怕自己成了亡國之君,于是不得不謀求變法,為遼國續命。”
“可惜他志大才疏,性情荒淫,剛即位那段日子倒是有幾分勵精圖治的樣子,后來新政觸碰到遼國太多權貴官員的利益,又沒有整治和解決問題的魄力,只是一味地妥協,要么就是逃避。”
“于是后來新政被弄得半死不活,而他,自從選秀充實后宮以來,索性連朝會也不上了,終日沉迷于后宮美色,最近半年里,新政幾乎成了一紙廢文,沒人在乎了。”
趙孝騫失笑,變法變成這副德行,耶律延禧果真沒讓他失望。
“遼主怠政,如今遼國是何人在主持變法一事?”趙孝騫問道。
蕭奉先嘴角一勾:“是蕭兀納和臣,我們二人深受耶律延禧信任,尤其是蕭兀納,耶律延禧更是將朝政托付于他,如今的蕭兀納,可以說是遼國的半個皇帝了,內外諸事悉由他一人而決。”
趙孝騫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只是淡淡地道:“遼國變法變成這副德行,恐怕你和蕭兀納二人也是功不可沒吧?”
蕭奉先笑了:“臣忠于的是大宋官家,遼國,臣之仇寇也,令其亡乃臣之使命,遼主昏聵無道,亡國已是定局,既如此,臣不介意添上一把火,為官家立功。“
趙孝騫笑著端杯相敬,蕭奉先惶恐起身,恭敬地雙手捧杯一飲而盡。
“蕭兀納呢?他還忠于大宋么?”趙孝騫問道。
蕭奉先嘆道:“臣與蕭兀納來往不多,觀他神色,隱有不甘不忍,奈何遼國已現亡國之兆,蕭兀納回天乏術,他對官家的忠臣縱不如臣,至少也是靠得住的,否則遼國變法不至于被弄得一塌糊涂。”
趙孝騫瞥了他一眼。
這貨的臉皮……恐怕比自己還厚。
關于忠誠的話題,不僅踩了蕭兀納一腳,還貌似無意地吹捧了一下自己。
遼國滅亡之前,蕭奉先提前跟蕭兀納爭寵,以謀前程,心情與動機還是能理解的。
趙孝騫并不在乎蕭奉先和蕭兀納如何爭寵,那是以后的事。
他關心的是遼國的現狀,然后默默計算遼國的氣數還剩幾何。
如今大宋的情況,其實也不算好,不僅國內問題雜多,而且國庫也空虛了,目前只能休養生息,積攢國力。
所以盡管趙孝騫很想對遼國動手,無奈沒錢沒糧,支棱不起來。
如此,只能讓遼國繼續內亂,繼續爛進根子里,讓這座大廈搖搖欲墜,將來王師北伐,只消輕輕一推,大廈便轟然倒塌。
當然,相信耶律延禧也不會讓他失望,畢竟將朝政國事全數托付給兩位鐵桿遼奸,這本身就說明了耶律延禧有著足夠的亡國實力。
從蕭奉先的口中,趙孝騫充分了解了遼國的現狀后,心情終于放松了許多。
現在的感覺,就像前世建國后,我人民子弟兵打阿三一樣,不說手拿把掐吧,那也是十拿九穩,基本沒有懸念了,滅亡遼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耶律延禧這個亡國之君當定了,除非他這一兩年里過分沉迷美色,馬上風暴斃。
“說說正事吧。”趙孝騫道。
蕭奉先一愣,眨了眨眼睛,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孝騫忍不住道:“你千里迢迢來干啥了?出使我大宋是為了啥?”
蕭奉先頓時如夢初醒,露出赧然之色:“官家不提醒,臣都差點忘了,沒錯,臣這次是奉遼主之命,來與官家商談往年歲幣之事的。”
趙孝騫悠悠地道:“怎么個章程?”
蕭奉先笑道:“耶律延禧的意思,讓臣對官家態度強硬一點,但也不能激怒官家,否則后果遼國承擔不起,就是要用最強硬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趙孝騫頓時涌起一種荒誕的感覺。
看看耶律延禧這皇帝當的,派了個賣國賊來談,那還能讓他占便宜了?
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趙孝騫道:“不必廢話了,直接亮底牌吧。”
蕭奉先笑道:“是,耶律延禧的底牌是,遼國如今國庫空虛,他可以歸還歲幣,不過給不了那么多,希望官家答應讓遼國十年內付清。”
趙孝騫皺眉:“大宋自澶淵之盟后,每年向遼國交納歲幣,據我所 知,歲幣其實并不多,每年才三十萬兩,后來又漲到五十萬兩,這些年加起來,也不過數百萬兩而已,遼國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了?”
蕭奉先苦笑道:“這是實話,遼國國庫確實空虛了,官家不妨想想,這幾年宋遼交戰,大宋的國庫恐怕也不輕松吧?”
“遼國數戰數敗,國庫支出就更多了,再加上遼國官員權貴貪腐甚巨,女真部落叛亂,各地民亂,遼軍不得不四處鎮壓,國庫如今的現狀已是倒欠,哪怕只是數百萬兩,遼國也是囊中羞澀,實難付清。”
趙孝騫臉上閃過復雜之色,嘆道:“老實說,遼國如今的現狀,其實是我王師北伐的最佳時期,可惜了……”
蕭奉先不傻,立馬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
很顯然,地主家也不富裕了,這幾年宋遼交戰,大家都不輕松,大宋作為戰爭的贏家都難免相形見絀,更何況戰敗一方的遼國。
趙孝騫又道:“十年之期歸還歲幣,朕倒是等得了,但朕擔心遼國等不了……”
“十年之后,遼國早就滅亡了,這筆賬朕跟誰算去?”
“蕭奉先,你回去后告訴耶律延禧,就說朕不答應,必須一次性將大宋曾經送出去的歲幣全部歸還。”
“國庫空虛沒關系,朕隔空教他一招……從遼國朝堂里挑一個貪得最多的,民怨最大的官兒,然后一刀喀嚓,抄沒家產,充入國庫。”
“如此,遼主替天行道,撥亂反正,百姓解氣了,國庫莫名發了一筆橫財,耶律延禧的名聲也因為誅除貪官,而得到極大的改善,一舉多得,豈不爽哉?”三五第一_www.35wx.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