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銅鈴第三次響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金磚上,映照著百官各異的神色。
這場關乎大明行政格局的變革,在帝王的精妙布局中,正一步步鋪展開來。
“商部,主掌天下市舶、商稅、市集管理,與六部平級,授正二品銜。”
韓玖遠很難受,自隋唐以來,商業事務素來歸戶部轄制,如今陛下竟要將這塊“肥肉”單獨剝離,等同于生生割走戶部半壁江山。
況且,商稅如今已占大明歲入三成,未來還會更高。
大漠、甘肅的商埠更是日進斗金,這商部實權之重,恐怕僅次于礦部和吏部。
而李驍也無意給百官太多反應時間,直接任命說道:“商部尚書人選,陳沖。”
“陳沖?”
百官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右班中段的老者。
那正是年近六旬的大漠巡撫陳沖,他身著從二品緋色官袍,須發已染霜白,眼角的皺紋里還帶著大漠風沙的痕跡。
此人本是遼國舊臣,十年前被李驍在西征中俘虜,因懂農事被任命為屯田司參軍,后來一路升任大漠巡撫,與韓玖遠是相交莫逆的老友。
陳沖緩步出列,動作沉穩如昔,不見半分驚訝。
就在他奉詔抵達龍城的第一天,便受到了李驍御書房召見。
李驍早已將設商部、任尚書的旨意告知于他。
他走到殿中,撫胸躬身:“臣陳沖,定當整飭商稅、規范市集,讓南北商旅暢通無阻……”
聽到陳沖的一番表忠心后,李驍微微頷首,“好。”
“陳卿辦事,朕向來放心。”
目光掃過百官道:“陳卿在大漠五年。”
“從屯田拓荒到開設互市,硬生生將一片不毛之地,打造成商鋪鱗次櫛比、商旅云集的繁華沃土。”
“如今大漠商稅遠超關中,連西域諸部的駝隊都只認大漠商埠,這份能耐,足當商部尚書之職。”
當年陳沖初任大漠巡撫時,那里還是屯田兵遍地的荒原,是他力排眾議開設“互市”,又奏請李驍減免商稅三年,才引得四方商賈云集。
如今的大漠,光是綢緞莊就有上百家,西域的寶石、北疆的皮毛、江南的絲綢在此交匯,其繁華程度早已蓋過戰亂后的關中。
這份功績,確實無人能及。
站在旁邊的韓玖遠悄悄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商部雖從戶部分出,但執掌者是自己的老友,日后往來協調總能多幾分情面。
他對著陳沖笑道:“陳兄,恭喜恭喜。”
“以你的才干,這商部尚書之位實至名歸。”
而李驍看到這一幕,則是輕輕的一笑。
兩人相交莫逆?
那是在沒有沖突的情況下。
商部本就是戶部分出來的肉,掌管天下商業和商稅,兩個好友恐怕也會出問題的。
作為君王,臣子太過于抱團可不是好事,尤其是兩個位高權重的尚書。
百官見狀,紛紛上前恭賀,殿內的氣氛一時熱鬧起來。
待陳沖歸位,李驍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卻帶著幾分鐵血之氣:“刑部尚書之職,由趙大刀接任。”
“趙大刀?”
“是陛下的姑父。”
議論聲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大步出列。
趙大刀年近五十,臉上一道疤痕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那是早年征討乃蠻人時留下的戰傷。
他身著紅色官服,卻依舊難掩武將的剽悍之氣,走到殿中便重重撫胸,聲如洪鐘:“臣趙大刀,叩謝陛下。”
趙大刀早年隨李驍起兵,一路官至萬戶,后來轉業任陰山巡撫,鐵腕整治邊患,連西北的康里部落都稱他為‘趙閻王’。
不會查案沒關系,刑部有的是能人,最重要的是他脾氣火爆,剛正不阿,最瞧不上那些蠅營狗茍。
這樣的人執掌刑部,遠比文臣更讓人敬畏。
刑部尚書人選確認之后,李驍的目光轉向右班末尾一個年輕身影:“都察院左督御史……”
“朕決議,由索瑞擔任。”
眾人下意識抬眼望去,那索瑞不過三十出頭,在滿朝老臣中格外扎眼。
更令人稱奇的是,此人并非出身金州,而是當年李驍首征夏國時,從瓜州帶回的漢民。
索瑞快步出列,身形挺拔如劍,臉上沒有半分諂媚,唯有一股執拗的銳氣。
他躬身行禮,聲音清亮如鐘:“臣索瑞,謝陛下隆恩。”
索瑞此前便是擔任法曹參軍,都敢彈劾李家的人。
去年巡視鹽場,又揭發黑幕,扳倒三名鹽運官,這也是讓李驍意識到必須要給羅平挪挪位置的重要原因。
此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性子執拗卻心術端正,正合左督御史之職。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朕明說與諸位知曉,我大明都察院左督御史,與六部尚書同列正二品。”
“今后六部行事,索卿可同級監督、直接彈劾,不必避諱。”
用脾氣火爆的趙大刀掌刑部,以銳氣逼人的索瑞掌監察,再加上日后的大理寺,正是要復刻前朝“三法司”相互制衡之局。
只是如今左督御史地位更尊,監察之權更重,上可督查王公貴胄,下可查辦不法之臣。
索瑞再度躬身,語氣斬釘截鐵:“臣定當秉公執紀,凡貪贓枉法、結黨營私者,雖遠必劾。”
待趙大刀與索瑞歸位,李驍話鋒一轉,談及了更為關鍵的財權:“大明銀行掌錢幣鑄造、官銀存儲、天下匯兌,是我大明唯一官方銀行。”
“錢幣乃國之血脈,此前由河西商行代管終非長久之計,今獨立設署,方能穩固商貿根基。”
“受戶部指導而不受其轄制。”
“大明銀行總掌柜,仍由崔本昌擔任,授正三品侍郎銜。”
右班中段,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猛地抬頭,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崔本昌早年不過是北疆軍鎮的賬房先生,之后李驍準備組建銀行,他毛遂自薦,帶著幾個伙計開了北疆第一家錢莊。
誰曾想,短短幾年竟升格為大明銀行,自己也從賬房先生成了正三品大員。
他踉蹌著走出隊列,重重的撫胸行禮,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臣……臣崔本昌,叩謝陛下再造之恩。”
他連連稽首:“臣當年不過是混口飯吃的小賬房,蒙陛下不棄,委以錢莊之職。如今竟能執掌大明銀行,管天下錢幣。”
“這……這真是祖墳冒青煙不,是著了火啊!”
這番樸實得近乎粗鄙的話,惹得殿內一陣低笑,卻讓李驍龍顏大悅。
他抬手示意崔本昌起身:“你打理銀行時,賬目分毫不差,更創下年入百萬兩的功績,這三品官是你自己掙來的。”
“今后好好管著銀行,莫讓朕失望。”
不要以為一百兩白銀不多,那是因為大明的每次戰爭賠款,都是以百萬計數,戰爭劫掠更是千萬計數。
那是戰爭財,像是大明銀行這樣做正經的金融生意,年入一百萬已經很多了。
等以后大明的商業越來越繁華,賺的錢只會更多。
聽到李驍的鼓勵,崔本昌含淚應諾,起身時腳步都飄了,仿佛踩在云端。
“宣德司照舊,不隸六部,仍由吳立震掌印,授正三品侍郎銜,直對朕躬。”李驍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沒有引發太多波瀾。
宣德司掌宣傳,屬于大明的喉舌,本就是帝王心腹機構,獨立設署實屬必然。
站在角落的吳立震躬身領命,神色平靜無波,顯然早已知曉安排。
緊接著,李驍拋出最后幾項任命:“內務府大臣李東昆,授正二品尚書銜,掌宮廷庶務、皇家資產。”
“大理寺升為正二品,與刑部、都察院并稱‘三法司’,主掌案件復核,慎刑恤獄。”
此言一落,殿內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韓玖遠在心中默默清點。
吏部、禮部、礦部、戶部、刑部、工部、重工部、商部為八部,都察院、大理寺、內務府為三署。
再加大明銀行、宣德司兩個獨立機構,恰好是“八部五署”的格局。
龍椅上的李驍目光掃過殿中,將百官的神色盡收眼底:“自今日起,大明朝堂架構已定。”
“各部各司其職,皆對朕負責。”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威嚴:“朕丑話說在前面,若有人敢結黨營私、貪贓枉法,朕定不饒人。”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聲中,新的朝堂政事格局,已然成型。
但李驍顯然無意停歇,稍作停頓便話鋒一轉,目光投向殿中武將隊列,語氣陡然添了幾分鐵血威嚴。
“朝堂架構既定,龍城的軍隊制度也要動一動,大都護府依舊統領天下兵馬,朕親任大都護,為大明軍隊最高統帥。”
此言一出,滿殿武將齊齊躬身:“吾皇萬歲。”
帝王親掌軍權,是要強化皇權對軍隊的絕對掌控。
大都護府下設左右兩都督,分掌東西軍務,這點還是沒什么變化。
中軍都督、南軍都督和北軍都督,李驍準備等東征金國的戰爭結束之后再設立。
今天要整編的是武衛軍。
“武衛軍整編為大明禁軍,新設禁軍統領府,授正二品武官銜,命侯壽為禁軍統領。”
話音落下,一個身形瘦削卻眼神銳利的漢子快步出列,正是瘦猴。
他身著黃底紅邊布面甲,身形魁梧,更有一股干練之氣。
誰都知道,他是與李驍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從河西堡的親兵做起,一路升到武衛軍萬戶,如今竟一躍成為禁軍統領。
“臣侯壽,叩謝陛下。”
他躬身時腰背繃得筆直,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李驍望著這位老友,嘴角難得露出幾分暖意:“侯壽,你跟著朕二十年,從無二心。”
“這禁軍統領府,掌龍城與未來大明城的門禁、巡防,等同京畿屏障,朕把家門交給你,放心。”
這禁軍統領實則就是相當于“九門提督”,手握京畿防務大權。
非帝王絕對心腹不能擔任。
侯壽重重撫胸:“臣便是粉身碎骨,也絕不讓龍城和大明府有半分閃失。”
李驍微微點頭,話鋒再轉:“京畿防衛,責任重大。”
“令驍騎營協同禁軍統領府守衛京畿。”
“令李書榮擔任驍騎營統領,正三品武官銜。”
“另從第一鎮挑選兩千精銳,組建護軍營,命楊守敬為統領,正三品武官銜。”
伴隨著李驍的話音落下,又有兩名武將出列領命。
正是以驍勇著稱的楊守敬和身穿黑色布面甲的李書榮。
禁軍、驍騎營、護軍營三足鼎立,彼此互不統屬,皆對帝王直接負責。
如此布局,既避免了兵權旁落,又能相互制衡,即便是瘦猴這樣的發小,也無法獨掌京畿軍權。
而且等到東征金國結束,李驍還會再從全國軍中挑選精銳,組建前鋒營,共同防守京畿。
此時日頭已升至中天,李驍命人準備了羊肉湯面,和眾臣們直接在大殿上一起吃了頓午飯。
下午,朝會再度開啟。
李驍坐在龍椅上,神色重歸肅穆:“中央事了,該論地方。”
“之前,諸位想必也都聽說過,朕準備將金州、大漠州合并,設直隸省,為天下州省之首。”
話音落下,眾臣們微微點頭。
這件事情不是秘密,兩州合并的事宜早就開始進行了。
金州雖然是帝都,但地理位置偏北,以草原山地為主,以騎兵勇猛著稱。
而大漠經濟更加繁華,耕地面積更大,能養活的人口更多。
兩州合并,能讓大明形成一個更加強大的腹地基本盤。
更重要的是,為日后的遷都大明府做準備。
李驍展開輿圖,手指劃過北疆大片疆域:“直隸省囊括大半個北疆,含整個金山及以北之地。”
“既是我大明龍興之地,又是鐵礦、鹽場密布的富庶之地,此地乃大明核心之地,必須全力整合。”
他頓了頓,拋出更重磅的消息:“直隸省權責重大,為天下諸州之首。”
“朕決定,提升直隸巡撫授正二品,與八部尚書平級,按察使為從二品。”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死寂。
其他州省巡撫為從二品,按察使正三品,而直隸則是直接高了一級。
而且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實權遠超朝堂官員,這樣的位置簡直是潑天的富貴。
不少地方巡撫出身的官員眼中都冒出精光,韓久光更是下意識挺直了腰桿,面露希冀。
他弟弟韓玖遠已經成為了戶部尚書,那么他就絕不可能留在朝堂任職,必然外放。
而縱觀天下各州省,還有比直隸更好的地方嗎?
而且這可是正二品啊,地位更高。
李驍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朕決定,直隸巡撫一職,由西海巡撫秦春生調任。”
“秦春生?”
“是陛下的親舅舅。”
韓久光的心猛地一沉,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百官也紛紛恍然,秦春生雖是外戚,卻非庸碌之輩。
此前在軍中擔任萬戶,與趙大刀相當,后來兩人一個成了陰山巡撫,一個成了西海巡撫,都是位高權重之人,更是大明外戚的代表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是李驍的親舅舅,天然的利益同盟。
很快,秦春生緩步出列,他面容儒雅,舉止沉穩,走到殿中躬身行禮:“臣秦春生,謝陛下隆恩。”
李驍望著這位舅舅,語氣鄭重:“直隸是京畿腹地,關乎王朝根基。”
“朕知你在西海治理有方,今委以此任,望你整合金州、大漠資源,安撫民生,將直隸打造成大明的穩固后方。”
秦春生再度叩首,聲音沉穩有力:“臣蒙陛下信任,敢不盡心竭力。”
“直隸之地,臣定當勸課農桑、整飭吏治、發展工商,讓北疆百姓安居樂業,為大明守住這龍興之地,不負陛下重托。”
伴隨著此次朝會的結束,各項工作都在緊張忙碌的開展起來。
而大明建國、建元武泰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沿著剛修繕的驛道,向著天下各州飛速蔓延。
漠北,寒風卷著雪沫子掠過,百戶周滿倉勒住馬韁時,氈帽上已積了層白霜。
他身后跟著五名挎刀親兵,回到自己的帳篷之后,暖暖身子,恢復過來之后便讓人統治所有都尉、什戶過來開會。
“都出來,開會了,千戶所傳大消息。”
周滿倉的吆喝聲穿透風雪,鉆進一個個半埋在地下的地窩子。
百戶所里的人,大多是三年前從靈州遷來的漢民,臉上還帶著歲月刻下的溝壑,眼神卻比在故土時亮了許多。
“周百戶,可是過冬的炭又要運來了?”有人搓著手笑問。
周滿倉抬手壓了壓聲,目光掃過攢動的人群,聲音陡然拔高:“比買炭要緊十倍。”
“大王在龍城稱帝了,國號大明,年號武泰,以后咱們都是大明的百姓了。”
“稱帝了?”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作為都尉的王老漢張大了嘴巴:“老天爺啊!”
“大王真的當皇帝了啊,真是太好了。”
當年在靈州做佃農時,王老漢連糠麩都吃不飽,官府的苛捐雜稅能把骨頭都榨出油來。
如今他家租了三十畝草場,去年賒欠的二十只母羊已經下了十七只羊羔,上個月剛還清欠款,兜里還攢了兩枚銀幣。
他總是在說:“當年大王說‘來漠北有活干、有飯吃’,真沒哄咱們。”
如今李驍當了皇帝,王老漢最激動了。
人群里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漢民百姓們高興的相互討論。
而那些原本就生活在漠北的牧民們,臉上卻沒有漢民那般激動,反而帶著一種近乎信仰的敬畏。
“是呼騰格里古爾汗。”
老牧民巴圖摸著胸前的狼牙項鏈,用生硬的漢話對身旁的兒子說:“他是長生天派來的可汗,現在成了皇帝,是草原和漢人的共主。”
在他們心中,“騰格里古爾汗”的稱謂遠比“皇帝”更重,那是對神明般統治者的最高尊崇。
與漠北的寒風不同,咸陽城的午后還帶著幾分暖意。
府衙前的鼓樓上,鼓手連擊三通鼓,典吏張仲文站在高臺上,展開明黃的告示朗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立國大明,建元武泰……”
消息像水波般從鼓樓擴散開去。
西大街的綢緞莊前,掌柜趙世昌正給客人量布,聽見動靜猛地抬頭,手里的軟尺“啪嗒”掉在地上:“真成了,以后咱們就是大明的商戶了。”
他早年在金國治下做買賣,三番五次被稅吏盤剝,去年大明拿下關中后,不僅規范了商稅,還要求商戶自由登記戶籍,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東躲西藏。
隔壁糧店老板探出頭笑喊,“大明的天下穩了,生意肯定越來越好做。”
幾個婦人抱著孩子站在街角,卻是擔憂。
“建國是好事,可要是打大仗可怎么辦?”
一個婦人憂心忡忡:“我家男人剛在驛站找了活,可不能出事啊。”
這里離金國邊界不過百余里,上個月還傳來小股金兵襲擾的消息,就連街頭婦人都知道,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跟金國再打一場大仗。
可她的話音剛落,就被一陣少年人的呼喊蓋了過去。
“英雄榜又出新的了,去看看啊!”
十幾個半大孩子在街上奔跑,臉上滿是興奮。
自從大明拿下關中,府衙每月都要張貼“戰斗英雄榜”。
誰在戰場上立了大功,賞銀千兩、升千戶。
誰在漠北擊退了金兵探騎,賜羊五十只。
這些故事早已成了年輕人最熱衷的談資。
“我要去參軍。”
十六歲的王虎攥緊拳頭,盯著榜文上“張大膽單騎沖陣”的故事,眼睛發亮。
“等立了功,就讓我娘住磚瓦房。”
旁邊幾個少年紛紛附和,連聲道:“一起去,功名馬上取。”
喧鬧聲中,南街雜貨鋪的掌柜李默悄悄拉上了半扇門板。
作為金國安插在咸陽的細作,他每月都要通過密信向中都傳遞消息。
可剛才聽著街上的歡呼,看著那些為參軍熱血沸騰的少年,李默只覺得喉嚨發堵。
他來咸陽三年,親眼看著殘破的城墻被修補一新,看著官府組織流民開墾荒地,看著商戶們不用再向稅吏行賄。
大明的強大不是靠吹噓,是刻在市井的煙火里的。
“金國能打得過大明嗎?”這個問題像塊石頭壓在他心頭。
他親眼看見大明的糧車絡繹不絕地運往邊境,每輛車上都插著“軍糧專用”的木牌。
昨天去府衙附近打探,又撞見新上任的稅吏在核對賬簿,連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朝廷,怎么可能輕易被打敗?
“掌柜的,打罐油。”客人的吆喝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默勉強擠出笑容,開始干活。
家人還在中都,他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