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鹿索要信件原件以及寄件人信息,報社專員起初還不肯給,直至伏見鹿加價,花五十萬円買了下來。
交易過程非常順利,沒出什么幺蛾子。歷經六天五夜,耗費五十萬円以及打車費若干,兩人終于找到了始作俑者的信息。
“等等,這不是……”
源玉子盯著信件上的地址,轉頭和伏見鹿對視。
伏見鹿拿到信件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點頭應聲說道:“對,沒錯,就在咱們新家對面。”
他們好歹是專業刑警,有了關鍵線索,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把事情真相查了個底掉。
寄信的具體地址是新家前的便利店,具體寄信人是便利店的女店員。
就只是因為便利店的女店員寫了一封爆料信,配上捕風捉影歪曲事實的照片,源玉子的生活就差點毀掉了。
她之所以還能精神滿滿地四處偵察,主要是因為伏見鹿和平櫻子,他們掛掉了所有騷擾電話、燒掉了所有恐嚇信、趕走了所有試圖上門采訪的記者,給源玉子制造了一層信息繭房。
這還是社交媒體并沒有那么豐富的年代,再過十幾二十年,其輿論效應恐怕還要翻上百倍。
按照原定計劃,源玉子把那名女店員告上了法庭。
警方總算立案偵查,問清楚了事情經過。
總而言之,她注意到源玉子住在豪宅,開著豪車,身為刑警卻不用上班工作,于是認定了源玉子的錢來路不正。
身為一名納稅市民,她覺得有義務舉報這種蛀蟲。
源玉子先是覺得莫名其妙,隨后她表示理解,認為菊池詩花也是為了主持正義,才不小心誤會了她。
在伏見鹿吃了屎的目光下,源玉子坐在菊池詩花對面,誠懇地解釋了那些誤解,比如房子是從哪來的、車子是從哪來的、八九歲女孩是誰、同居男人又是誰……
總之,她把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僅僅只對菊池詩花提了一個要求:
“只要你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吧,你也是好心,不小心犯了錯,我不會太過追究的。”
伏見鹿對天發誓,這是源玉子的原話,而且她是發自內心這么想的。
但菊池詩花拒絕了。
菊池詩花不僅拒絕,還聲稱源玉子羞辱她,對她進行了刑訊逼供。她還叫公益律師過來——她請不起私人律師——要求起訴巢鴨警視廳,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對她進行拘留。
源玉子只覺得莫名其妙,她就坐在公寓律師旁邊,一臉疑惑的問道:“我只是想要個道歉而已,確實是做錯事了啊,道歉有那么難嗎?”
“看!她又在羞辱我!她在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她、她——有錢就了不起嗎?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嗎!”菊池詩花哭喊著:“你們都欺負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什么?”源玉子都有點懷疑自己了,她回過頭問伏見鹿:“我說話語氣很重嗎?”
伏見鹿不得不把源玉子拉出審訊室,他一時間很難形容這種狀況。兩人坐在走道椅子上,伏見鹿醞釀了一會,試著用通俗易懂的話說明:“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律師的……”
“其實我還是有點難相信。”
源玉子撓了撓頭,她真的不怎么生氣,犯人已經抓到了,對方還是好心,她就是覺得菊池詩花的性格有點莫名其妙:“我是說你以前的事情……不過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你能理解吧?就是半信半疑的那種感覺。”
“能,但扯偏了,這不重要,”伏見鹿把話題拉回正軌:“我想說的是,我是從小律師做起的,所以處理了很多小案子……”
“類似酒井睦子殺夫案那樣的嗎?”源玉子舉一反三。
“差不多,”伏見鹿舉例道:“比如說給男模下藥過量致殘的、出軌岳母當場被抓的、充值5w結果是正規按摩要求退錢的、安排三個女友賣淫自己招攬客人的……”
他頓了頓,總結道:“你要知道,整個世界就是由傻逼組成的,全世界所有人都是傻逼。”
這一段日語翻譯是‘八嘎雅鹿’,后面就用八嘎雅鹿代指那個詞。
源玉子有點困惑:“那你不就等于在罵自己嗎?”
“我有一套八嘎理論,這一套理論能涵蓋所有人,包括我和你。”伏見鹿拍了拍胸口,說道:“沒錯,我也是八嘎。”
“啊?”源玉子伸手把呆毛往下壓。
伏見鹿開始灌輸他的那套八嘎理論:“世界只分三種人,其一是善良八嘎,其二是邪惡八嘎,其三是混沌八嘎。”
“首先是善良八嘎,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有差異就會有碰撞,只要輸出觀點,就會引起爭論,被別人當成八嘎。”
“但這無所謂,正所謂和而不同,求同存異,只要爭論沒有變成爭吵,他們還堅守著樸素道德,有較高的認知水平,那就是善良八嘎。”
“接下來是邪惡八嘎,他們的三觀是歪的,就喜歡巧取豪奪、嘩眾取寵,有強烈的虛榮心,經常性損人利己。”
“這種人就是社會認知中的‘小人’、‘壞人’,他們有腦子,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壞事,所以是邪惡八嘎。”
“最后是混沌八嘎,這種人是沒有三觀的。”
伏見鹿頓了頓,強調道:“你能明白嗎?他們的腦袋是空的,他們是偽裝成正常人的弱智,就像風間千姬一樣,是偽裝成正常人的暴力狂。”
“他們因為認知低下,所以分不清好壞,經常性損人不利己、好心辦壞事。一旦遇到別人指責,他們不會反思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們只會想我明明是好心,你們為什么要欺負我……”
“就比如鄉下的老人會強迫未成年女兒嫁人,他們自認為是為了女兒幸福著想;再比如全職太太幫丈夫四處投資奢侈品,她們虧了錢也會認為是在幫丈夫理財……”
“你能明白嗎?混沌八嘎是無法預測的!”
伏見鹿總算擺出了中心論點,他從口袋里拿出屎味巧克力:“他們就像是這玩意,你跟混沌八嘎一般計較,就等于試圖在屎味的巧克力里吃出巧克力味兒,最后什么都品嘗不到,留給你的只有一嘴巴的屎。”
源玉子聽明白了,她大聲表示反對:“不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只是要個道歉而已!這回是你說錯了,就算菊池詩花想耍賴,法官肯定會站在我這邊!”
然而,事實證明,伏見鹿說的是對的。
一周后,案件開庭,經過一番不那么激烈的辯論,最后法官判決如下:
——源玉子補償菊池詩花一萬円,作為菊池詩花的精神損失費。
原因無它,只是出于人道關懷。
源玉子家境良好,是高產階級;菊池詩花是工薪階層,還因此抑郁癥發作,在拘留所多次試圖割腕……法官讀了案件的訊問記錄,覺得源玉子有點得理不饒人,所以就做出了這一判決。
源玉子收到判決書時,就像是吃到了屎味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