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源玉子自北海道回來之后,就不想再欠家里什么,尤其是欠九條家什么,否則會有一種強烈的虧欠心理。
伏見君花她的錢無所謂,但是花她家里的錢,又是另一碼事了。這樣會搞得她壓力很大,感覺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源玉子嚴詞批評了這件事,拽著伏見鹿去銀行,轉回一千萬給外公,現在銀行卡里只剩一千萬了,依舊付不上尾款。
說到底,她先前就覺得這房子負擔不起,要不是伏見鹿突然拿出一千萬定金,她根本就不會簽約。
伏見鹿看著源玉子愁眉苦臉的樣子,意識到吃九條家軟飯并不合適,主要是源玉子的道德水平太高,跟他不太一樣。
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錢寧可當老賴上失信名單,眼下有個張口就能要到錢的機會,對方跟自己關系又不好,還上趕著送錢,一般來說是不要白不要。
換做是以往,伏見鹿是萬萬不會把這錢吐回去的。
但看著源玉子一副為錢發愁的樣子,他還是把自己昧下的一千萬也轉回去了。
一直吃娘家軟飯也不是個事兒,萬一九條家又出了九條光那樣的敗類,到時候他是殺還是不殺?
九條睦大概打得就是這樣的算盤,把他拉入利益共同體,讓他也跟著享受既得利益,用金錢和特權捆綁在一起,如此一來他就會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九條家的狗。
這就好比家庭關系中,父母對子女有壓倒性的權利,父母有權利要求孩子做各種事情,并且對孩子進行人格上的侮辱,亦或者以‘我辛辛苦苦賺錢養你’等借口實施道德壓迫,其主要原因是雙方經濟條件不對等。
父母是家庭的經濟收入來源,子女在不能獨立自主之前,都是家庭的‘附庸’。一旦子女經濟獨立,收入超過父母,童年的那些威逼就會煙消云散,他們有權利對父母說‘不’,完全擺脫了父母掌控的生活。
想要生活獨立,首先就得經濟獨立。
走出銀行時,伏見鹿拍著源玉子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不就是錢嘛,多的是辦法賺錢。”
源玉子卻不這么想,她覺得消費支出不匹配收入能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要不還是算了吧,這棟房子實在是太貴了……”
“沒事,我會想辦法的。”
伏見鹿以前從來沒把心思放在賺錢上,現在有了經濟壓力,他打算認真賺點小錢過日子。
至少要在一周內賺夠一千萬,付上房子的尾款。
源玉子說道:“先前你也說了,一周內炒股也來不及套現了吧,而且哪有那么多突然上漲的股票……要我說,還是讓中介退掉定金,我們換一套便宜點的房子吧。”
伏見鹿和她并肩站在月臺旁邊等電車,隨口回道:“如果沒有按合約付尾款,會扣掉百分之二十五的定金噢,也就是二百五十萬円。”
源玉子一聽,心疼得不得了,二百五十萬円相當于一套一居小公寓了,只是沒有付尾款而已,一套房就這么蒸發了,她頓時有些后悔,早知道當時就該阻止伏見君簽合約。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那怎么辦?你打算怎么賺錢?”源玉子問道。
伏見鹿有些猶豫,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能在一周內賺到大錢的辦法,肯定都是些灰產。源玉子看他表情不對,便狐疑道:“你該不會打算賺黑心錢吧?”
“怎么能叫黑心錢?”
伏見鹿話音未落,電車呼嘯進站,兩人走進電車,正好有座位,便坐在了一起。他繼續解釋道:“賺一千萬的辦法有好幾種,最簡單的就是靠外匯套利。”
“什么?”源玉子不太懂這方面的事情。
“現在紐約與東京外匯市場的美元日元匯率存在0.1到0.3日元的差價,比如紐約130.00,東京130.25,可以在東京以130.25買入美元,同時在紐約以130.00賣出,通過TIFFE的美元以及日元期貨合約鎖定匯率風險,以100萬美元為單位,單次套利利潤25000日元。”伏見鹿說道。
“誒……”源玉子心想世界上還有這么好的事情,這不是白撿的錢嗎?她忍不住問道:“那這0.25的差價去哪了?”
伏見鹿不說話了。
源玉子有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問道:“該不會又是在薅國家的羊毛吧?”
伏見鹿轉頭挖耳屎:“再過幾個月外匯法就要出臺啦,不抓緊干這一票,以后再干就是犯罪了……”
源玉子當即拽著他胳膊搖晃,大聲警告他不準動這種歪心思!
伏見鹿腦袋前后搖擺,忽然靈光一閃,又說道:“有了!還有其它的賺錢辦法!果然,九零年遍地都是機遇呀!”
“什么?”源玉子一愣。
伏見鹿又說出了她完全沒聽說過的事情:“正好經濟泡沫破裂,不良債權緊急折價收購,估計也能賺不少錢。”
源玉子問:“那是做什么?”
伏見鹿說明道:“打個比方,東京品川區某建筑公司因資金鏈斷裂,急于轉讓其持有的寫字樓債權,面值5億日元,逾期3個月,查閱法務局不動產登記簿,發現該物業評估價為8億日元,且無其他優先債權……”
“這種情況下,就可以用“現金收購債務承接”模式壓價,最終大概以2.5億日元達成協議,隨后快速轉手,將債權以3.5億日元轉讓給外資資產管理公司,扣除交易成本后凈賺9500萬日元。”
源玉子對外資入股的事情不太了解,她第一印象是好像國家在號召引入外資投資建設什么的,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把國內的不良資產賣給外資,不就等于為國家賺錢嗎?
世上還有這等兩全其美的好事?
源玉子不傻,仔細一琢磨,忍不住問道:“辦法好是好,但你哪來的幾億円的本金?”
伏見鹿勾住了她的肩膀,露出笑容,說道:“花自己的錢投資是最笨的事情,這不是有現成的冤大頭嘛?”
“誒?誰啊?”源玉子警惕道:“不會又要找我外公吧?”
伏見鹿皺起眉頭:“什么話!聽聽你說的都是什么話?我也有自己的事業好嗎,別把我當成那種軟飯男啊!”
“私密馬賽……”源玉子下意識道歉,但又覺得不對勁:“難道是找我媽媽嗎?她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幾億円吧……”
“哼,你太小看警視總監的權力了。”伏見鹿頓了頓:“你猜錯了,我不打算找她。”
他不再賣關子,從錢包抽出了一張名片,遞到源玉子眼前:“忘了嗎?佐竹先生的邀請……我現在可是金融公司的顧問啊。”
源玉子想起了先前拜托風間前輩操持公司的事情,最近他們一直沒過問過,也不知道新公司開的順不順利。
伏見鹿當著她的面,給風間拓齋打了個電話,問他公司最近打理的怎么樣。
風間拓齋回道:“很奇怪啊,總是有黑道成員來送錢,但送的也不多,也就維持員工開銷的樣子……”
伏見鹿一驚,連忙問道:“員工開銷?什么員工開銷,公司不就你一個人嗎?”
稻川會送來的錢都是他的工資啊!只是洗錢過一道手續而已!
雖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好歹是幾百萬円的高薪呢!風間拓齋不會把那筆錢花了吧?
只聽風間拓齋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我不會算錢,所以就招了一個會計。”
“哦哦,就一個會計啊……”伏見鹿略微松了口氣。
才一個會計,能花多少錢,虛驚一場。
“還有我,因為我是過失被辭退的,所以沒有保險金、賠償金和補償金,距離領養老金又不夠年齡,所以也需要工資啊。”風間拓齋說道:“雖然我很閑,但總不能打白工吧?”
“這倒也是。”伏見鹿攥緊了手機:“那你給自己開了多少的工資啊?”
“一個月二十萬円,很公道了,上下都是我在操持呢,偶爾我還得幫你照顧平櫻子啊。”風間拓齋理直氣壯。
這價格確實公道,普通職員也就這么多的月薪。
伏見鹿心想難怪這家伙照顧平櫻子從來沒有怨言,合著是早就從他口袋里自個領工資了。
“好吧,除了你和會計,沒有別人了吧?”伏見鹿已經開始不高興了。
“阿俊也兼職了,他來做保安,天天有黑道出入,沒有在職刑警保護怎么能行?這年頭做生意不好做,經常會有黑幫來收保護費的。”風間拓齋說。
伏見鹿沉默了片刻,最后擺爛問道:“你就直說吧,一個月能剩下多少?”
“不剩了啊,”風間拓齋覺得莫名其妙:“房租水電也要錢,又沒有別的進項,哪來的多余的錢?”
“好!好!好!”
伏見鹿連說三個好,萬萬沒想到,自己一不留神,讓風間拓齋和渡邊俊占了便宜。
緊接著,他轉念一想,風間拓齋和渡邊俊收了錢,也算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變相成了他的人,屬于是利益共同體了。
之后他要賺錢,確實需要人手幫忙。
算了,就當養狗了。
伏見鹿給自己反復做了心理建設,讓風間拓齋先去公司,他過會就到,從今天開始就要工作了,天天領工資不干活怎么能行?
“怎么沒干活了?每天澆花擦辦公桌也是很辛苦的啊。”風間拓齋很不服氣:“倒是你,名義上的社長,怎么一直不去想辦法開拓進項?你不去賺錢,公司怎么運營?就算是公益公司,也不能靠愛發電吧?”
伏見鹿咬牙切齒:“行,我過會就去帶你們賺錢。”
他惡狠狠地掛斷電話,源玉子見他表情不對,便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出事,好著呢。”伏見鹿打了個哈哈,敷衍了一下。
他親自把源玉子送回家,給源玉子放電視劇錄像帶,也是高分推理劇,一整季大概八個小時左右,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源玉子看電視機新聞。
最近這兩天東京輿論吵得沸沸揚揚,男女對立的拳擊賽終于開始了,整個社會沒人能避免。一個人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在這場戰爭中沒有中立的一方。
伏見鹿對此并不關心,他只希望源玉子不要被這種破事影響。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偷偷叮囑了一下平櫻子,讓她幫忙看著。
處理完瑣事后,伏見鹿第一時間趕往了池袋寫字樓。
風間拓齋在這里租了兩間辦公室,目前這個名義上的公益公司還不知道是干嘛的,基本被渡邊俊改造成了喝酒打牌的聚會場所。
會計也是男的,三個大男人聚在一起,可想而知辦公室會變成什么模樣。
伏見鹿進門時,風間拓齋還在抓緊時間收拾,桌上到處都是杯面盒子,煙灰缸里堆滿了香煙,茶幾抽屜半開著,里面全是散亂的撲克牌。
唯有靠墻的辦公桌是干凈的,上面綠植蒼翠欲滴,看起來風間拓齋真的每天都有認真工作,負責擦桌和澆水……
啊呸!
這算什么工作!
伏見鹿頗為不爽,進門就垮著個批臉。
會計聽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社長要來,連忙穿上了正裝,坐在另一邊的辦公桌上,假裝在整理報表,一副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風間拓齋下樓去丟垃圾,伏見鹿找會計單獨問了幾句,算是簡單的面試。
會計名叫后藤俊輔,是xx大學畢業,履歷不算好也不算壞,剛畢業基本沒有工作經驗,恰逢經濟泡沫,四處找工作碰壁,最后被風間拓齋給撿走了。
說實話,后藤俊輔很珍惜這個工作,和他同級的畢業生很多都是待業狀態,每天都四處奔走。沒有工作就租不了房子,沒有住所就打不了臨時工,故而很多人越混越慘,不少人都擠在橋墩底下過夜……
他能找到一份如此輕松的工作,憑的不是實力,只是那天運氣好,跟風間拓齋和渡邊俊喝酒時碰上了而已。
現在社長回來了,而且臉色看上去嚇人的要死,搞不好公司要倒閉了……
先前后藤俊輔就覺得,這家公司完全沒有進項,都不知道是怎么運營的,大概瀕臨倒閉邊緣。
如果是黑道洗錢的空客公司,沒必要招一個不認識的陌生會計吧?
所以后藤俊輔認定了,公司社長就是個冤大頭,說不定社長天天在外面給黑幫賣命,累死累活賺了些灰色收入,黑幫每月固定捐的錢就是這么來的——他把這筆錢投到公司,想要造福社會,人品確實不錯,但腦子好像不太好使。
拜托了,千萬不要是壞消息!
后藤俊輔默默祈禱著。